波斯帝国1845 第136节

　　阿卜杜拉帕夏的手悬在地图上空，青筋在太阳穴处突突跳动。他缓缓转过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住传令兵：“再说一遍。“

　　“沙、沙马里部落的人“

　　“砰！“

　　镶着象牙的檀木桌案被整个掀翻，地图和茶杯砸在地上迸溅开来。帕夏的怒吼震得帐篷簌簌发抖：“那群沙漠里的野狗！“他一把揪住传令兵的领子，“守军呢？我的卫戍部队呢？！“

　　“守军被打散了……像鬼魂一样出现又消失“

　　帕夏猛地推开传令兵，在帐内来回踱步，军靴将地上的陶片碾得粉碎。参谋们屏息静气，连咳嗽都不敢发出。

　　突然，他停下脚步。

　　“他们想逼我回援麦加，好让南方的异端喘口气。“帕夏转身抓起挂在帐角的镶金弯刀，“传令下去——“

　　“全军加速南下！我要在三天内踏平那些异端老鼠的巢穴！“

　　参谋长大着胆子进言：“可是大人，若是他们趁机“

　　“麦加的城墙足够坚固！“帕夏一刀劈断烛台，燃烧的蜡烛滚落在地，“等我们碾碎南方的叛军，再回来把这些野人一个个吊死在圣城门口！“

　　他的眼中燃烧着病态的光芒，那是赌徒押上全部筹码时的疯狂：“真主会保佑他的守护者！“

　　阿卜杜拉帕夏的军队在烈日下继续向南推进，但他的命令已经动摇了军心。

　　“帕夏疯了吗？“一名军官在私下对同僚低语，“放着圣城不管，去追那些山里的叛军？“

　　“嘘……听说他昨晚又处决了两个提议回援的参谋。“

　　士兵们的步伐越来越沉重，水囊里的存量所剩无几。沙漠像烤炉般蒸腾着热气，而南方崎岖的山路更是让这支疲惫之师雪上加霜。

　　在麦加的街道上，表面依旧平静，但空气中已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大清真寺广场，往日熙攘的朝圣者如今被全副武装的奥斯曼守军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巡逻的士兵和窃窃私语的商贩。

　　“听说了吗？有军队快要逼近麦加了，会不会……“一名香料商人压低声音，手指不安地摩挲着铜秤。

　　“嘘！你想被吊死在城门上吗？“同伴紧张地环顾四周，但眼神里同样闪烁着动摇。

　　谁都知道麦加遭受了攻击，当地的居民也知道，这恐怕是几十年前，穆罕默德.阿里攻占汉志时的重演。他们能做的，就是安静等待，等待最后的胜利者。

　　麦加城内的动荡仍在持续，但权力的转移已悄然开始。最先开始行动的就是麦加商团，这些世代经营朝圣贸易的大家族早已受够奥斯曼的重税和哈希姆家族的压榨。

　　在商人巴希尔的宅邸内，一场影响麦加命运的密谈正在进行。

　　萨迪格坐在镶嵌珍珠的柚木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一份羊皮纸契约。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巴希尔阁下，您是个聪明人。麦加的未来，现在就在您手中。”

　　马哈茂德·巴希尔——麦加最富有的香料贸易商，同时也是商团的实际领袖——摩挲着手中的琥珀念珠，目光深沉。

　　而萨迪格在和酋长一起出发，和北部的接头人碰面后，快马加鞭的赶回了麦加，还有更多的事情正等着他。

　　“萨迪格大人，我们商人只关心一件事——生意能否继续。”

　　萨迪格微笑，从袖中取出一份清单，推至巴希尔面前。

　　“这就是沙阿的诚意，请看一下。”

　　里面的内容则有很多，包括给予他们红海贸易航线部分商品的垄断权，朝觐季的税收减免一半，前提是商团必须确保朝圣者的安全与秩序。同时扩建吉达港口，增加贸易往来。

　　巴希尔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些条件比奥斯曼时代优厚太多，但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那么请问阁下，代价呢？”

　　“很简单。”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大清真寺的金顶。

　　“你们只需要说服麦加城中的学者，让他们接受现实就可以。哈里发不会永远在一个家族传承，麦加的守护者也是。他们需要一个新的守护者，一个能带领他们走向强盛的守护者，只有沙阿能够做到。”

　　巴希尔手中的念珠握的更紧，他缓缓抬头，声音低沉而谨慎：

　　“萨迪格大人，您要的不仅仅是麦加的臣服，而是在挑战千年的传统。“

　　萨迪格转过身，逆光中他的轮廓如刀削般锋利。

　　“传统？“他轻笑一声，“当奥斯曼的苏丹们沉溺于欧洲的奢靡，当圣城的税收压得商人喘不过气，当朝觐之路被腐败的帕夏们把持——这样的传统，值得维护吗？“

　　他走近巴希尔，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历史的节点上。

　　“沙阿要的不是毁灭，而是新生。麦加依然是麦加，克尔白依然是克尔白。只不过……“他俯身，声音如沙漠的夜风般冰冷而清晰，“它的守护者，该换人了。“

　　巴希尔不知道未来是什么，但他感觉，自己之前的生活都要发生改变，在萨迪格的注视下，他缓缓点了点头。

第377章 争论

　　麦加大清真寺里，留守在麦加的将领、酋长、乌里玛聚集起来，共同讨论目前的情况。

　　“各位想来也知道，最近麦加有些不太平。帕夏已经带领军队前往南部，但看情况，我们不只有一个敌人。”

　　所有人都讨论起来，他们都知道麦加附近遭到敌人的攻击。根据他们的经验，这意味着麦加再次遭到的危险，而且，这次的敌人可能是那个新崛起的国家，伊朗。

　　“哼，不管他们来多少次，我都会把他们杀死！”负责守卫麦加的哈立德举起手中的武器。

　　“最近波斯人的影响有些太多了，自从奥斯曼人被他们击败后，对我们的认知产生了巨大影响。”

　　何止是认知，对麦加当地的影响也很大。这几年来什叶派的朝觐者越来越多，而且还是一个团一个团来的。

　　每到朝圣的时候，什叶派的人都会乘船或者通过骆驼旅队前往麦加。从中产生的大量利益是他们不能放下的，更何况，还有每年从伊朗进口的商品，这些都是奥斯曼不能给的。

　　年迈的乌里玛谢赫·阿卜杜勒缓缓睁开半阖的双眼，手中檀木念珠的拨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哈立德将军的勇气令人敬佩。但你可曾算过，去年的税收，有多少来自波斯商队？”

　　他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卷账册，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记录让在座众人倒吸冷气——什叶派朝圣者和波斯商队带来的收益，竟占了麦加全年税收的一半！

　　“这是饮鸩止渴！“哈立德猛地拍案而起，铠甲哗啦作响，“难道要为几枚金币出卖圣城的尊严？“

　　“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巴希尔说话了。“你要知道，如今的情况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影响的，帕夏的路根本就是一条死路，奥斯曼保护不了我们，英国迟早会将我们吞并。与其这样，不如就让波斯来保护。”

　　巴希尔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破了议事厅内最后的遮羞布。

　　哈立德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发白，但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时，看到的只有闪烁的眼神和低垂的头颅——这些曾经坚定的守护者，此刻竟无一人与他对视。

　　“你们.”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们要背叛真主吗？”

　　一位年长的学者给出了答案:“信仰需要面包来支撑。当奥斯曼的税吏榨干最后一枚铜板，当饥荒让麦加的孩子们哭泣时——谁来守护他们的尊严？

　　我知道，这是一次艰难的选择，但很值得。”

　　巴希尔的行动力也不是盖的，麦加商团的利益盘根错节，任何一个家族都从中参与分成。商团也给他们提供商品，包括酒精这样的麻醉品。因此，当商团说服他们时，没有费一点力气。很容易的就通过了。

　　巴希尔趁机上前一步，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

　　“波斯人至少做到了三件事——”

　　他们的商队按时缴税，从不拖欠；他们的军队纪律严明，不劫掠平民；他们尊重朝觐传统，甚至扩建了圣寺。

　　他环视众人，抛出致命一击：“而奥斯曼给了我们什么？除了空洞的头衔，就只有破产的国库和腐败的总督！”

　　议事厅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哈立德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突然，哈立德拔出弯刀，寒光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银弧。

　　“我的父亲给予我哈立德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我能够像他一样，成为安拉手中的剑。

　　他曾经征服了波斯，现在，波斯要将这里给征服了？”

　　哈立德的话非常激烈，但令他绝望的是——

　　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响应。甚至连他最信任的副官，都默默退到了阴影里。

　　哈立德的弯刀在晨光中泛着冷芒，刀身上镌刻的古兰经文“胜利只来自真主“此刻显得格外刺目。他孤身站在大厅中央，像一头被困的雄狮。

　　“我父亲——“他的声音嘶哑而沉重，“在克尔白前发过誓，麦加永不会向异端低头！“

　　巴希尔却缓缓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信函：“你父亲也曾在签署过这份协议——允许波斯商队免税进入圣城。“他抖开羊皮纸，末尾的签名赫然是哈立德家族的徽记，“为了什么？因为那一年奥斯曼断了麦加的粮食供给。“

　　年迈的谢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中念珠啪嗒落地。十八颗黑檀木珠子在石板上四散奔逃，像极了溃散的麦加守军。

　　“孩子.“老人佝偻着想去捡拾念珠，“连哈里发都向波斯人和英国人借钱度日了，我们也不能说什么。”

　　“当啷——“

　　弯刀突然坠地，砸碎了一块蓝釉地砖。哈立德单膝跪地，抓起一把碎瓷片狠狠攥紧，鲜血从指缝渗出：

　　“那我们的荣耀呢？先祖们用鲜血捍卫的.“

　　“荣耀？“巴希尔突然厉声打断，“当奥斯曼总督把朝觐税塞进自己腰包时——荣耀在哪里？

　　醒醒吧，奥斯曼根本不值得。波斯已经承诺，会对当地的居民给予优厚待遇。这不是奥斯曼能给出的，也不是独立就能后带来的。“

　　哈立德跪在满地碎瓷与念珠之间，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古老的石板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那些德高望重的学者，那些世代经商的家族代表——此刻他们的眼中，都映照着同一个事实：奥斯曼的时代结束了。

　　“你们.“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真的相信波斯人的承诺？“

　　巴希尔没有立即回答。他弯腰拾起一颗滚到脚边的念珠，轻轻放在哈立德染血的手心。

　　“相信？“他苦笑一声，“我们相信的是这个——“

　　随着他的示意，侍从抬进来一个沉重的橡木箱。箱盖开启的瞬间，金光溢满了整个大厅。

　　箱中整齐码放着的不是金币，而是一份份羊皮契约。

　　“德黑兰的诚意。“巴希尔拿起最上面一份展开，“麦加自治权保留，朝觐税收的六成用于本地建设，波斯驻军不超过三千人，驻军费用由他们承担。“

　　他每念一条，哈立德的眉头就跳一下。这些条件优厚得不像征服者开出的条款，倒像是.

　　“投降书？“哈立德冷笑。

　　“生存之道。“谢赫阿卜杜勒突然插话，“波斯人运来的粮食正在分发，而奥斯曼的粮仓里——“他剧烈咳嗽起来，“只有老鼠和欠条！“

　　周围的学者和商人都点头，就算是哈立德反对，他们也会做出这个选择。毕竟，谁都想要生活的更好，既然是这样，那就努力抓住一切机会。

第378章 改天换日

　　麦加在悄无声息中完成政权更迭，商人、学者、宗教领袖，都在伊朗的金钱攻势下转变阵营，就算是最坚定的教徒，看着奥斯曼和伊朗这几年的情况，也不得不默认，还是跟着伊朗有前途啊。

　　巴希尔也顺水推舟，将萨迪格介绍给众人。对于麦加有伊朗渗透，他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商团是接触伊朗人最多的，因此对于萨迪格的出现大家都不意外。

　　麦加大清真寺上面，奥斯曼的红色新月旗落下，在居民们惊讶的目光中，伊朗的绿色狮日旗升起。

　　哈希姆家族的其他成员都已经被控制起来，学者向他们说着自己的理由。

　　“麦加的尊贵子民们，“宗教领袖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今天，我们迎来了新的守护者。“

　　“以仁慈的真主之名——沙阿陛下承诺：麦加永远是世界的中心，克尔白永远是信仰的指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