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453节
谢令姜挥袖接话,语气斩钉截铁:
“可大师兄也绝不是越子昂他们说的贪生怕死,不该被如此误解。”
狐白裘青年松开满是佳人香汗的手。
他捧灯前进。
“若是龙城时候的我,也会与季大人、李刺史一样做。”
“大师兄现在为何变了。”
欧阳戎持灯停步,回头说:“因为净土是假的,这儿…是地狱。我明白了,有生之年,可能永远没法将它变为净土了。”
谢令姜愣了下,“那该怎么办?”
欧阳戎笑了下,语气轻松:“还能怎么办,凑合著过呗,还能离了咋滴?”
看见忽然朝她挤眉弄眼作怪的大师兄,陷入沉思的谢令姜忍俊不禁。
“其实能越来越好就行了。”他眯眼开口。
“想让它越来越好吗。”谢令姜忍不住多看了眼大师兄:“总觉得大师兄与夫子越来越像了。”
“哪里像?”
“唔,一样的平和沉稳,一样的…曲直难分。”
欧阳戎摆手:“错觉。我都不认识夫子,没见过人呢。”
谢令姜眨眼:“可某人的礼都送到夫子书房了,话说,是谁让阿父帮他送那件小玩意过去来著?”
欧阳戎日常脸皮厚的像挡箭牌:
“这不是听说,他老人家也喜欢算帐吗,我这叫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对,叫尊老爱幼。”
谢令姜哼唧唧:“哼,老狐狸,小狐狸。”
欧阳戎忽然手指东方肚白的天际,“好,天亮了,该回去了。”
说完,他转头走人。
谢令姜看著捧著灯盏开溜的某人背影,遮嘴脆喊:
“等等,不准再劳神公文,你回去休息下。”
“休息个锤子。”欧阳戎摆摆手:“上午有州学释奠,在至圣先师庙,得提前过去。”
“那好,等我。”谢令姜追上:“我也去。”
……
马车内,欧阳戎躺在小师妹圆润紧绷的大腿上,瞌睡了下。
抵达了与云水阁同一条街的至圣先师庙。
至圣先师庙是前年新修的,依旧崭新气派。
眼下初春,州学开学前,需要进行一场祭拜至圣先师的庆典。
欧阳戎与王冷然作为地方长官,也分管州学的教育,需要亲率长幼,依礼行之,祭祀圣贤。
只不过王冷然早早就“因病请假”,来不了,消息传出,自然被士子们私下嗤笑,不过前者很显然不在乎。
上午的阳光铺在庙宇高高翘起的飞檐上。
欧阳戎带著小师妹、燕六郎,提前抵达,神色自若的走进庙中,去与负责州学的官员汇合。
门外进进出出的一些士子神色愣了下,回过头,揉了揉眼,诧异看著欧阳戎的背影。
似是没想到这位往日一直“回避”的低调长史,会亲至现场。
州学士子们奔走呼告。
很快,江州长史欧阳良翰前来至圣先师庙主持祭祀的消息,在江州士子群体间传遍。
浔阳城的士林舆情就像头顶初升的太阳一样抬头,并迅速升温。
各州的州学本就是士子们的大本营,往日的争论更是激烈,越子昂便是江州州学里面的常客,经常传出大胆言论,俨然有意见领袖的味了。
欧阳戎并不知道,前几日越子昂等士子还扬言要他亲自出面,与江州士子们谈话。
不过,估计放话的越子昂都知道,有些不切实际。
毕竟眼下柳州惨案刚刚发生,天下十道的各地长官们都对激昂士子们躲得远远的,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今日,欧阳戎竟然就“回应”了,如约而至。
至圣先师庙挤满了江州士子,都跑来参加他们往日觉得枯燥的开学释奠。
士子们似是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为此使劲的鼓噪,情绪激动。
日头渐渐升上高空。
当狐白裘披肩的病殃殃青年,走上广场中央、树立圣贤雕像的高台,他们开始杂乱的鼓掌。
欧阳戎看著下方拥堵的人群,眼睑抬了抬,略感意外。
他一如往常,语气温和地开始祭奠讲话。
……
第330章 一言而为天下法
释奠的过程颇为枯燥。
至圣先师的祭礼开始后,州学士子的人群默契安静了下来。
毕竟至圣先师的面子要给。
欧阳戎带领他们,进行完一系列复杂的仪式。
礼毕。
欧阳戎转头,照著昨晚熬夜拟的稿子,当众讲话。
大致内容,是先按照自身经历,回顾了下曾经寒窗苦读的经验,再表扬了下这几年州学内的模范优秀学子,最后勉励了下士子们再接再厉,来年高中进士。
嗯,回顾过去,把握现在,展望未来。
要素齐全,可以满意离开。
可今日聚集而来的激动学子们,并不会这么轻易让他“满意离开”。
讲话的过程中,欧阳戎余光瞧见下方人群前方的越子昂,后者正一脸坚定表情。
台下传来一阵嘘声,喧哗声中,有一位士子呼喊:“别给我们打太极,你作为江州父母官,为何要助纣为虐!”
病殃殃的狐白裘长史目不斜视,慢吞温和的语气不变,
期间,士子们继续报以嘘声。
欧阳戎一字不落的讲完,该讲的话。
然后,他讲完后,默默看著下方激动的士子人群。
欧阳戎今日没有穿官袍,且脸庞苍白虚弱,但是平静的眼神,似是自带某种人心中的莫测威严。
人群的喧闹迅速停止。
只是旋即有士子似是不满漏怯,加大嘘声,零星的嘘声带起了大多数。
欧阳戎看了眼台下仰头的士子们,抿了下嘴。
忽然动身,走下“居高临下”的高台。
“明府,下面不安全。”燕六郎走上前。
欧阳戎不语,推开他拦来的胳膊。
谢令姜接过大师兄摘下递来、暂时寄存的裙刀,抱剑跟著他的背影。
欧阳戎一身轻装,走到台下。
拥挤的士子们愣住,人潮迅速后侧,让出一小块空地。
“本官讲完了,现在听你们讲,放心,本官不会不礼貌的打断你们。”
人群中的声浪顿时低了数拍。
空地处,欧阳戎长身而立,平静的眸光扫了圈他们,随手一指某个卖力叫嚣的圆脸士子:
“阁下好像很不满,有很多话要说。”他点点头,脸色认真:“何不与大伙讲讲。”
被指的圆脸士子第一时间四顾左右,脸色略慌,像是没有想到被欧阳戎挑中第一个讲。
他后撤几步,摆手表示拒绝,可在欧阳戎的直直目光,与周围越子昂等人的严厉催促下,只好站出来,硬著头皮说:
“听说江州大堂与浔阳王府接下了建造东林大佛的诏书,有……有没有这回事?
“其他人也就算了,可,可长史大人作为江州父母官,亦是天下闻名的守正君子!在下当初视伱为楷模,现在却为何要助纣为虐的附和卫氏双王,造像伤民!”
这位被推出来的圆脸士子,起初讲的结巴,可到后面,却越说越激动。
欧阳戎平静听完,先是点头:“承担东林大佛的建造,确有此事。”
在全场炸响的喧嚣中,他面色自若道:
“可助纣为虐,属实一派胡言,江州大堂是为女皇陛下造像,不是附和魏王、梁王,所谓助纣为虐,无稽之谈。
“这是其一。”
欧阳戎慢条斯理,面朝诸位士子:
“其二,此次造像,江州大堂早已准备周全,竭力避免滥耗州财,也不会劳师动众。”
圆脸士子一脸怀疑:“真的?”
“君子无戏言。”
人群中有士子质疑:
“不对,你骗人,浔阳城就这么点地方,东林大佛落在哪里不会影响百姓民生?”
欧阳戎立马答:“会落在双峰尖。”
“双峰尖?那里不是山头吗,荒郊野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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