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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36节

  赵柽道:“不骄不躁,谨慎有据,手段高强,还如此年纪,英雄好汉,莫过于此了。”

  他继续向前方瞧,见那少年并未离开,在兵部主事还有亲军司两处分别做了登记后,退回一旁,那里原来有十来人在等他。

  赵柽瞧那些人,有男有女,皆市井穿着,举止有草莽气,武器亦五花八门,居然还有单手斧这种东西。

  这些人以少年为首,兴高采烈,丝毫不掩心中情绪,说到欢喜处哈哈大笑,说到愤怒时,破口大骂,说到唏嘘里,神情伤痛,仰天轻啸。

  赵柽看着看着,神色间不由露出一丝羡慕,却转瞬就遮掩住,自语笑道:“江山如画,剑气江海,一时多少豪杰……”

  第一天的擂台赛于黄昏时落幕,辽人十个擂台,皆有折损,但大宋这边死的更多,几乎是辽人的两倍有余。

  萧长空连擂三场,第五擂的不入流竟然亦连胜两场,原是个暗器高手,除二人外,再未见出色者。

  赵柽在花篷内写了奏折,言说今日战况,写完后交给米震霆带回宫内。

  他回府时,天色已黯,用过了膳食,却见雷三领着欧阳北过来。

  这二人却是谁亦不瞧谁,到了书房门前,雷三通禀后转身就走,欧阳北这才回头瞅了眼,低语道:“这泼货!”

  赵柽在书房内早看到这一幕,冷哼道:“说甚么呢。”

  欧阳北急忙进书房礼道:“公子,没甚,只是上次去逛……逛街吃瓜,这货身上一枚铜钱都不揣,还道甚么平日里老子下酒馆都不花钱,何况几只烂西瓜,最后还是属下结的账。”

  赵柽看了他会儿,淡淡道:“何事?”

  欧阳北道:“公子,属下有远方堂兄,家住西北偏僻大山,终日心思报国,只是闻知消息较晚,如今来到东京,却已报名结束……”

  赵柽打断他话道:“你堂兄想要上台比试?

  欧阳北道:“公子,正是如此。”

  赵柽沉默几息,道:“他有何本领?”

第73章 主仆进城

  欧阳北闻言讪讪道:“公子,属下堂兄只算二流实力,但他有特殊手段,只为这手段才住进西北大山,于我等兄弟少来往人前。”

  赵柽道:“别卖关子!”

  欧阳北忙道:“是公子,我堂兄名唤欧阳驼,他……擅长用毒!”

  “用毒?”赵柽闻言不由双眼微眯:“如何说?”

  欧阳北偷眼看下赵柽,低头道:“属下也说不好,便是他自家研出一套招法,能像暗器似使用,且他用的都是怪毒,有一些自家亦无解药。”

  赵柽道:“这却不好,仿佛毒烟之类,台下许多人,岂不都跟着遭殃?”

  欧阳北摇头道:“哪里有那般厉害,如那样早就绿林第一,亦只不过是两人捉对时能起大用,他亦说了,轻易不会出手,只找难缠的上台一击成功。”

  赵柽沉思片刻:“此人秉性如何?”

  欧阳北道:“他虽用毒,却也知医,时常救人不收分文,山中居住便是怕牵连无辜百姓。”

  赵柽想了想:“带他去找徐宁,言我的意思,补上名称,不必带来我看。”

  欧阳北领命欢喜离去,赵柽看他背影,皱皱眉:“毒……”

  黄昏降临,户户炊烟渐熄,饭菜香气飘飘荡荡,扬在东京城上空,整个民间市井都笼罩在喜乐气氛之中。

  东京城外城门即将关闭,忽有一辆马车飞驰而来,车子来到护城河边,那守城兵丁恰要拉起吊桥,车子骤然停住,从里跳下一人。

  却说这人生得好: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八面玲珑周全,十分腰细膀阔,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嘴含笑意。

  “哥哥们且慢。”这人亦不尊官称,只是熟络喊道,手上隐隐托起一锭大银,步履洒脱至极。

  那拉吊桥的上下人等早瞧见这车子,见车身富贵,都互打眼色,却不料车上直接下人,且一表人才,让人心中顿生喜欢,不由换了副面皮,不做那凶神恶煞之状。

  “小哥儿甚事?”护城河边的军丁偷眼去瞄大银。

  这人笑吟吟走上前,指着后面车子道:“哥哥且听分辨,家中急事入城,无奈晚上一步,还请诸位哥哥行个方便。”说完,将大银从袖底滑了过去。

  军丁不动声色地接过,四下瞅瞅,大声道:“小哥儿,谁家没个急事,如今算来关城的时辰还稍稍差些,切莫耽搁,赶快入城吧。”

  这人笑着行礼,回去进入车中,马车亦不犹豫,一路驰进城内。

  车内此刻还坐一人,却是目炯双瞳,眉分八字,脸庞端正,颏下有髯,仪表堂堂,威风凛凛。

  便听这人道:“小乙,此番来东京,虽可有可无,但你性子活泼,当初禀报此事,便全没做个想法?”

  那被唤作小乙的道:“主人可有可无,却是全了小乙的心愿,蒙主人爱惜,小乙瞧得热闹,可小乙这三脚猫本领怎敢做想法,倒是主人既然来了,何不上台一试拳脚,想那横勇无敌的金牌,必是囊中之物。”

  主人伸手摸须哈哈笑道:“倒是无谓许多虚名,年如今一贯韬光养晦,哪还在乎这些东西,只却是辽人可恶,看着心烦罢了。”

  小乙道:“如此,主人更要思忖一展威风,不然小乙瞧了热闹,主人哪有所得?”

  主人点了点头,道:“自古有云,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又云尽忠报国,死而后已,我自习枪棒以来,倒非全无机遇,只是想我那恩师哪怕一身武艺通天,却反而性子淡泊,只求逍遥,我随恩师,不图名利,即便报国,却亦不想久居人下,处处被制,哪怕明珠蒙尘亦自忍了。”

  小乙道:“想周宗师本领,又有几人出其左右,还不是朝堂奸臣当道,贪官横行,才让宗师意冷?只是主人又不同,宗师乃神仙般人物,主人却是入世的,那些地方上小官小职自是不肯,如今这却乃天大机遇,主人哪怕甘愿明珠蒙尘,却不闻锥子锋利,早晚破囊而出?”

  主人闻言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小乙真如此看?”

  小乙心中暗想,主人乃是个有大志的,只为境遇所困,不然怎肯做一方员外?眼下时机却是千载难逢,且为主人想,再填上一把火便是!

  他道:“小乙觉得如此,主人言尽忠报国死而后已,但小乙亦闻封妻荫子拔宅飞升,小乙读书少,可还记得首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主人未必就做不得啊!”

  主人闻言,片刻才道:“大丈夫生能尽欢,死亦无憾,大抵便是如此了,既这样……小乙你且去打探一下,那辽擂哪得报名?”

  小乙闻言立刻让车夫勒了缰绳,跳下询问,半晌才一脸失落回返车中,道:“主人,却是晚上一步,那报名早已结束,今日便打过了一天。”

  主人想了想道:“这比试期间,不得报名?”

  小乙沮丧道:“询问皆如此回复,言道二大王主持,之前已有数天报名,总是来晚一步。”

  主人看小乙难受,心中又想自家这些年历程,陡地升起几分不甘来,道:“却亦不是全无办法……”

  小乙纳闷:“莫不是主人在开封府有故友交好,可以上通朝堂?”

  主人欲言又止,小乙自不敢再做声,片刻主人苦笑:“故友却是没有,只是……你适才所言的二大王,亦为恩师弟子,却身份悬殊,从未蒙面而已。”

  小乙听了心中吃惊,只是这等事哪敢再多嘴,便静待下文。

  主人道:“某这半生,虽说只是乡野富贵,却亦从未求人,每日打磨气力,倒也快活,哪怕忧国忧民,却总上进无门,小乙你一句男儿何不带吴钩,却是触动某,想恩师看人不错,且让我投贴一试吧。”

  小乙哪还不了解自家主人,也是个性子骄傲的,不然地方几次邀请,却都推辞搪塞,如今这般去攀附权贵,却真是难为了。

  小乙恭敬道:“未曾想主人还有此等厉害关系,想来此事必定做得!”

  主人道:“寻家客栈安歇,趁天色未大晚,我写了拜贴你去送达,若是约定得见,须再购买礼品物件,礼数断断不能短缺,若不得见……此事只好作罢。”

第74章 连擂

  却说赵柽在房内读书,看的却是无名氏所作小说,名为《兰陵旧事》,内容莺莺燕燕,莺啼燕唤,嬉笑怒骂,颇为精彩,忽听管家敲门,放进来询问,却是有人府前投贴。

  赵柽拿过贴子看,不由先是一怔,哪里见过这多字的拜贴,所为拜贴无非就是,爵位职位籍贯姓名字敬语拜,这一套顺序罢了,如汉寿亭侯前将军河东解县关羽云长敬拜,但这张拜贴上,在敬语后又写了一堆话。

  赵柽一眼看下,再回复瞧,最后只落在那“卢俊义”三字之上。

  他半天不语,管家不敢搭话,亦不敢走,毕竟还要回复。

  赵柽之前不知有卢俊义,周桐授业之时,亦从未提过此事,直至岳飞到来,两人秉烛夜谈,才道周桐原是与岳飞言过,卢亦是几名亲传弟子之一。

  他从贴上言辞,判断卢俊义性子,又回想自家记得此人事迹,不由微叹了口气,有心将他接来过府住,却仔细权衡,还是徐徐图之较好。

  卢俊义自与岳飞不同,岳飞自是那清水之鲲,清清白白,卢俊义却是地方豪强,冒然邀其过府住,事情不妥。

  他想了想,道:“你且把那送贴之人唤来,我有事询问。”

  没片刻,小乙进府,却是个不怕生的,只是恭谨,却不窘迫,拜了赵柽道:“大名府燕青,逾矩敢代家主卢俊义同拜王爷。”

  赵柽见他生得倜傥,胆子又大,不由笑道:“我那师兄为何不直接来府上,还写拜贴做甚。”

  燕青自是个玲珑心窍,闻弦知意,听这二大王念及情分,心中顿是大喜:“王爷,主人言了礼数怎可短缺。”

  赵柽点头道:“我那师兄可好?”

  燕青道:“主人在家只是演练武艺,别无他事,便是酒后才吐露心声,思念周宗师与王爷及诸位师弟。”

  赵柽看他,这燕青却是个会讲话的,他沉默几息道:“师兄此来东京,可有旁事?”

  燕青道:“拜见王爷乃是真格,就是见了这辽人摆擂,心中不忿,主人常言尽忠报国死而后已,便欲上台比试,没奈何过了报名日期……”

  赵柽道:“此事好办,片刻我写一字条,你拿去侍卫亲军府司,那里门头上有个戴罪立功的唤作杨志,言我的吩咐,让他找人办了此事。”

  燕青大喜,急忙拜谢,赵柽又道:“卢师兄来京,本欲立见,方显情谊,只是本王这几日朝上朝下,还要主持擂台,公务缠身,且稍待几日,本王宴请卢师兄,还请卢师兄莫要怪罪。”

  燕青忙道哪敢哪敢,心下却是喜开了花儿般,暗想原本主人已做好登门无望的最差打算,却没料到二大王如此仁厚,可主人却有些木讷持重了,看来回去后要好生劝说一番,凡事切记放低身架才行。

  燕青请辞离去,直回了客栈,见到卢俊义后述说分明,卢俊义心中欢喜,只道前半生打磨武艺,莫不是后半生真有了用武之地?

  他又暗自琢磨,王驾尊贵,眼下不见倒也好,待上了擂台一路乱杀下去,才管保看重,不然哪怕嘴上不说,心中未免还要轻视。

  燕青哪不知自家主人是个甚么脾性,见他思索,便添柴加火,说得卢俊义心中蠢蠢欲动,待后来竟催促赶紧报名,自家亦要换衣前往。

  燕青笑道:“这却是主人理不清了,既有二大王字条,又言明找何人办事,又怎需主人亲往?主人如今身份自也不同,此事小乙独自去办就好。”

  卢俊义想想亦是这个道理,便放了燕青前往,自家一人在房中饮酒。

  转眼第二天到来,这一次擂台下的人愈发多起,你却道为何?竟是不少人都如卢俊义这般赶在路上,所以迟迟才进得城。

  赵柽看着台下人山人海模样,便再调了禁军维持,待一切做罢才主持开擂。

  这一日台上礼部尚书白时中未到场,高俅亦没来,却多几个别部的侍郎,兵部各门的头领,还有殿前司的副官。

  出人意料的是米震霆再次拄棍上了花篷,只说是和官家告了假,前来瞅热闹,童贯坐在赵柽旁边腹诽,老东西平日又不做事,告甚么假?不过是赖在皇城里不花银钱的混吃混喝罢了。

  赵柽知两人有龃龉,大抵是从童贯干爹李宪那时起,但这种事如何说呢,总是谁活到了最后才算是赢吧?

  十台擂起,赵柽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燕青,再看他身旁一人,长身站立,气势渊深,面目端正,目光炯炯,知定是那玉麒麟卢俊义。

  他瞧了片刻,不由微微点头,这位师兄旁的不说,这份沉稳的气度就远非其他武者可比,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有时候单看人身姿气概,腰腿沉稳,多少亦可估摸些武艺高低。

  卢俊义却不敢往台上瞧,一是都乃庙堂高官,唯恐冲撞,二来便是怕赵柽见了,觉得自家轻浮谄媚。

  鼓声响起,他冲燕青一伸手,对方递过来一根梢棒,这却又是多大本领,才敢在生死擂台上,拿根木棍对敌。

  他自是报了头名,随鼓声向前走去,亦不管什么先手后手可待选择,只是来了第一座擂前,直接跃上。

  台上米震霆笑道:“来了个高手,就不知这棍耍得如何?”

  身后小内侍道:“自然是与大爹爹无法相比。”

  米震霆摇头道:“拳怕少壮,如今还比甚比,怕是一阵风都能吹倒我这把老骨头。”

  赵柽左右看看,却没瞧见昨日那少年萧长空,反是多了许多未曾见新面孔,知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人来人往未必天天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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