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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仙主 第690节

  但其实是一切的声响都被一种庞大的呼啸淹没,它覆盖了的双耳,包裹了的身体,由于太过庞大而沉降为一种底色,以致将“安静”也覆盖了过去。

  在雍戟的视野里,少年如同一颗细小的种子。

  种植在鲛宫的穹顶、万顷水波的中心,然后极速地生长出无数的、炽红的枝蔓来,向着四周蔓延。

  水像雪一样,被经过的地方如被融化,消失不见,似乎连蒸汽都完全消失——没有更好的言语形容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在一种庞然的寂静中,整座鲛宫的水被一种颜色渲染开来,一朵炽红的花从顶上开放。

  它包围了整座鲛宫!

  渺小的少年立于它的中心,火海就如同他的双翼。

  你怎么能在水中燃起一片火海呢?

  但雍戟的瞳中就是映照出了这一幕。

  然后裴液盯住了他,朝他直直坠落下来,整片火海也就由这道身影牵动,跟随了下来,如同被拎着中心提起的红帕子。

  碧眸玄袍,火流是他的飘带,他将剑倒持身后,剑上也染着朱红的颜色。

  但他依然没有用剑。

  雍戟目眦欲裂,全力催动白水,但少年还是挟着风雷般的火撞破了一切阻隔,水像大块的软冻四散炸裂,裴液一拳重重砸在了雍戟胸口。

  在上一次交手里,玄火如何在白水之中犹如残烛,如今白水就如何在玄火之下土崩瓦解。

  雍戟从未如此刻感到死亡临近,在最汹涌的火幕湮没他之前,他从嗓中吐出两个嘶哑的字节:“朱厌!”

  一种妖异的白掺进了朱色的真气之中,雍戟双眸忽然多了一层虹膜,化为了兽瞳。

  裴液随着火流擒住雍戟,在炽烈的窒息中他几乎无法反抗,裴液把燃火的剑刺入他的胸膛,但雍戟韧如软钢的筋骨几乎令刺进去的剑难以寸进。

  雍戟死死扼住剑刃,雄浑的真气几乎令裴液难以突破,【白水】溪流一样涌进他的身体,裴液怒吼一声,干脆弃剑举拳,再次一拳重重砸上了他的脸。

  两人在火流之中厮杀搏斗,裴液几乎用尽一切方法想杀了他,但雍戟即便已经完全落入下风,过分强韧的身骨与两股纠缠在一起的真气依然顽强地招架着——裴液从未遇见如此难杀的人,他引以为傲的、最擅长的快剑割喉在此人面几乎失去了效用。

  ……

  和尚落下手,整片天地朝着鲛宫压去,漆黑的缝隙伸入鲛绡悬流之中。

  嘴角立刻就渗出了鲜血。

  李西洲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强行调动未完全掌控的天地去对抗这方天地本身的规则,无异于把自己当做翘板的支点,无论哪方压过哪方,身躯都会承受巨大的压力。

  禅将军投入了自己掌控的关于这方天地的一切,强行拆解了这座鲛宫,这个过程用时约一刻有余。

  他失去了自己在蜃境中的优势,陷入了虚弱,但成功救出了浑身是血的雍戟。

  金色的大手握住他的身躯,裴液一剑刺在上面,泛起清脆的叮铛玉响。

  即便有些虚弱,但他要杀此时失去鲛绡笼罩的二人仍然易如反掌,他也没有虚掷这个机会,轻轻抬掌,向着两人压下。只要一掌,这二人就会化为肉泥。

  但他忽然听到了雨声。

  哗哗的、密集的大雨,打在湖面上,像是无数个幼儿在鼓掌。

  他再一看,白衣女子和浴火少年又哪里还在他掌下,分明只是两缕孤魂罢了。

  也没有面目,直直地望着他。

  再一看,身周条条缕缕,又是多少飘带一样的魂魄,荡在水中,全都凄怆地望着他,仿佛此生所杀的所有人都伫立在了这里。

  蓝溪之水厌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

  禅将军轻叹一声,只令金色大手消散,掌下天地完成了最后一次挪转,手中的雍戟失去了踪影。

  然后他低头提起了身旁的铁枪。

  水君登位之仪完成了,新任的水君放进了他希望进来的人,关闭了一切出去的门径。

  如今谁也违逆不了他的权威了。

第725章 湘篁

  白水与蜃龙真血相合,时隔几千年后,蜃境迎来了它的新君。

  蜃境一切的回缩都是一个向新君靠近,与之连接的过程,当这个过程完成,也即水君登位之仪结束后,蜃境就把自己的一切交到了新君手上,然后它会开始重新与现世连接。

  虽然于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而言,它的离去和复归都悄无声息,但于一切接触及正在接触它的人而言,这是天地翻覆的变化。

  和尚低下头,这些千年的孤魂已经攀上他的脚踝,他知晓,现在蜃境已经可以进出了,如今正有人进来,只是他不能出去了。

  他并非没有遭逢过意剑,绝大多数根本不能令他心意动摇,少部分需要发禅心之光明破除,能令他陷入其中的,世上只有极有数的一些人、极有数的一些剑。

  而在神京的这个时间,遇见这样的意剑,除了那位诗人外,不作第二人想了。

  “飞光剑主,小僧有礼了。”和尚单掌行礼,微微颔首,“久闻芳名,缘悭一面。今日相逢便是厮杀,实在可惜,且现身一见可好?”

  孤魂缥缈的无尽冷水之中,布衣布鞋的男人身形显现了出来,拱手一礼:“禅将军,有礼了。各为其事,今日得罪。”

  和尚再一躬身:“剑主风姿,一见倾心。”

  他持枪向下弯腰,无边的佛光就从李贺脚底升腾起来,令他一动不能动,和尚直起身来,锋锐的枪尖就对准了他。

  李贺大叹一声:“和尚也打诳语!”

  “早犯杀戒三十年,定自非真正和尚。”

  万千孤魂如雾消散,铁枪杀力席卷百丈之水,李贺提剑一封,架住了这一枪,整个人却被一瞬间顶着飞了出去,砸在坚硬龙骨之上。

  但李贺依然没有动用飞光斩寿之能,他身形如画纸一般撕去,就此飘散无影。

  “脚下龙骨,魂香可闻。且借李贺一用吧。”

  轻叹之声响在水中,不知何处的男人抬手一取,一条庞然的龙魂竟然真个令他从尸骨上抓取出来,和尚猛地转头,这幽冷中所生的神物已朝他直掠而来,仿佛听见寂静的呼啸。

  他的肌肤即刻肉眼可见地转为惨白,似被洗去了生气。

  和尚横枪盘腿,金漆般的颜色从肌肤上点点渗出,如同液体,其人就此将自己塑成了一尊金身罗汉。

  一切寒凉不侵,和尚作金刚怒目之相,抬手扼住了身下龙魂之颈。

  绝大多数剑者的意剑往往只是一道剑意,明珠水榭的双生意剑,【照水白月】与【暗珠沉渊】,在少陇已是一等一的高妙。

  但飞光剑主的剑下是一片剑意世界。

  知晓之人将之称为“鬼境”,那个瑰艳幽峭、颜色奇活的世界就追随在他的剑下,死物成精,尸骨复生往往是其中最普通的规则,变化莫测才是最令人引颈待戮的地方。

  而且往往凄神幽怆、迷人心魄,很多时候人们死于这个世界里,常常觉得自己本该死去,以触抵死后那片冷透人心的清澈,从此与鬼怪精灵同舞,此之为模糊生死之界。

  但和尚几乎金身不破。

  他显然没有参破这方世界,依然受四面八方之袭扰,但又没有一个真能对他造成伤害,他一一将其排拒开来,提枪如一只鲲鹏拔地而上。

  正大光明之罗汉相在诗人的鬼境之中,李贺显然不是对他造成不了伤害,他多少道意剑已笼罩了对方,而和尚几乎摸不到他的影子。

  只是要杀了此人,似乎还是要一场正面的搏杀才行。

  北荒疆场上磨砺出来的身骨,在军阵对撞中,将者第二重要的是破阵,第一重要的是不被斩首。赵灵均不破此境就败于剑下,而他即便败于剑下,也不会轻易便死。

  和尚显然对此心知肚明,他不知道这位诗人因何没有启用飞光,但既然眼前有隙,他便奋然直上。

  身体上金片枯朽一般剥落,又被洗去颜色,他正肉眼可见地变得虚弱,但禅心光明仍在,万灵不扰。李贺没有再现身,飞光也没有露面,他就此冲出了这座世界。

  也冲出了湖面。

  和尚微怔了一下,湖上白雾茫茫,四周不着岸迹,唯见大雨瓢泼。

  李贺也没有追出来。

  在灵境里待了许多天,都快忘了这个世界还有天与空气的,他在湖面上立了一下,然后有些恍惚,心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但又偏偏想不起来。

  这时候他瞧见湖上飘着一只小船,船上灯火仍在,上面立着一袭红裙,体态修长,头覆金面,一头长发在背后挽起。

  和尚认得她,乃是晋阳殿下,大唐当今的皇长女,他不知为何有些错位感,总觉得自己应当熟悉这位皇长女了,但想了想又确实是头回见面。

  他单掌一礼,缓声道:“见过殿下,小僧曾在梦里见过吗。”

  他直起身来,竟真没在周围察觉到护卫存在。

  女子没有还礼,只平声道:“禅将军,许久不见了。”

  和尚有些茫然,这时候他瞧见女子手里竟然提着柄竹鞘竹柄的剑,其不粗不细,略微修长,翠色深沉而生机盎然,像刚刚截下的瘦竹。

  唯独是末端垂在船上,雨珠顺着鞘一路淌下去时,留下斑斑点点的泪痕。

  和尚再次有些恍惚,心里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雾气,他皱了皱眉头,疑心自己仍在李贺“鬼境”之中,抬手一按,那道红衣被扼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掐住咽喉。

  和尚走上前去,用锋利的枪尖抵住了她的脖颈:“殿下孤身见我,是何道理。”

  女子平声道:“禅将军忘了我是谁吗?”

  和尚猛地抬头,只见枪尖所指不过一片缥缈的雾气,只有冷凝的液滴挂在锋锐的刃上。

  电光火石般地一剑交击,火星迸溅四射!他仰身抽出腰间短刀斩向颈前,正撞上一截出鞘一尺的剑刃,两样刃器上黏附的水珠四散迸溅,与火星掺在一起,像一朵小小的、冷的烟花。

  然后和尚瞧见自己这柄追随十余年的短刀,被割开了。

  不是磕出豁口,而是真真实实的切开,刀宽两寸,此时平滑地裂开一寸有余,女子柔软的红袖从视野边缘飘过,金面下是一双清澈的黑瞳。

  和尚顿腕变招,短刀应声崩断,他提起剩余半截短刃护向咽喉,一声清脆的交击,这柄短刃再被斩断一截,出鞘一尺的明亮剑刃压在了他的颈上。

  血从金色斑驳的肌肤上淌下,雨在光滑清寒的剑身上挂住。

  和尚静然不动,他右手长枪还笔直前指着,左手短刀举在锁骨处,已追不上这柄剑了。

  他这时候确实知晓自己遇见的是谁了,怪不得李贺并不急于斩破他的金身,盖因再难以杀死的将领,在这柄剑下也不过一剑枭首。

  女子立在他身侧,握鞘平举,长裙湿于雨中。

  出鞘十里生雾,天下锋锐第一。

  名剑,【湘篁】。

  李剔水。

  和尚僵然不动,只要一个念头,这柄剑就会穿过他的脖颈,头与身将如玉雕一样光滑地分离。

  “竟至于两位剑主出手,小僧死而无憾。”

  李剔水却没有说话,她只安静举着剑,李贺这时候也从水里攀上来了,他拂了拂袖上的水迹,检查了一下李剔水搁在和尚脖子上的剑刃,然后敛袖不语。

  和尚往前看去,一个一身清白、衣上染血的女子不知何时坐在了船上。

  雨似乎将要停了,雾还是弥漫着,和尚怔了很久,才忽然想起了什么,垂了下睫毛,轻叹道:“问殿下安。短别无一刻,竟险些将您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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