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中状元了,你告诉我这是西游? 第94节
一声令下,整个黄风洞瞬间活了。
小妖们忙乱成一团,桌椅板凳被挪开空出主位,崭新的金盘玉盏被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取代了原先那些黑乎乎的破碗。
烤得焦香流油的整只鹿,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山珍被源源不断地端上,酒坛开封,异香扑鼻,再无半分之前的土腥酸味。
看着眼前这如同变戏法般瞬间出现的奢华盛宴,一直努力维持巡查司威严的袁守诚彻底看傻了眼。
他小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指着那晶莹剔透的酒盏和一桌子香气四溢的菜肴,又惊又羡地咋舌,
“诶哟喂,我滴个乖乖!刚才那些,敢情你们就拿那些猪食糊弄我俩呢?我还以为你们黄风岭就这土财主水平,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他嘴上埋怨着,手指却不自觉地搓了搓,眼神直往那些宝贝上飘。
黄风怪闻言也不脸红,反而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自己先提起那海碗大的玉盏,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
“哈哈!老袁仙使这是哪里话,刚才不是还没交底么?没亮身份前,都是陌生人,招待嘛……意思到了就行。现在不是认识了吗?咱得按朋友规矩来,俺黄风办事,从不亏待朋友!”
他理直气壮,仿佛之前的简陋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酒过三巡,筵席正酣。黄风怪放下酒盏,那张粗犷的脸上泛着酒意,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定。他看向陈光蕊,语气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自豪和自信,
“开诚布公,俺就喜欢痛快人。没错,俺黄风待在这八百里黄风岭,等的就是那取经的事!这事儿,如来佛祖把俺放在这里,意思明摆着嘛。”
他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发出砰砰的响声,那豪情仿佛要冲破洞顶,
“陈仙使,你给俺品品!看看这附近的几位同道,哪个能跟俺比?”
他一一点名,声音响亮,充满了睥睨之色,
“流沙河那位,凶残暴虐,专吃过路的商旅行脚,冤魂缠身!”
“鹰愁涧那个,就是个闷在河底不敢冒泡的酒囊饭袋,浑噩度日!”
“高老庄那猪刚鬣,贪吃好色,混迹凡俗,乐不思蜀,把天庭元帅的脸都丢尽了!”
“还有那黑风山的黑熊精,”提到这个,黄风怪脸上露出一丝明显的不屑,
“呸,最不是东西!面子上装得比庙里的菩萨还慈悲,捧着经书念得比谁都勤快,背地里小动作不断,拿金银贿赂山神土地,到处收买人心,装什么大尾巴狼?虚伪透顶!”
“至于五行山底下压着的那个……”黄风怪语气顿了顿,似乎带着一丝复杂,“没打过交道,不好细说,但听说当年也是个闹翻天的主。俺没会过,不好比较。”
最后,他重重一拍石桌,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俺在这八百里黄风岭,行得正,坐得端,扫平邪魔,约束部众,不伤无辜,连山下新来的大唐军士,俺都严令不许骚扰,更别说救下斯哈哩国满城百姓!这份功劳,这份向善之心,俺问心无愧!”
他环视洞内热切看着他的小妖们,又看向陈光蕊,眼中闪烁着强烈的期待,
“这取经人的徒弟,俺黄风大圣不做,谁还有资格做?佛祖定然属意于俺!这叫那天时地利人和!”
他声若洪钟,信心满满,洞内的小妖们被他豪气感染,纷纷欢呼应和,一时间群妖沸然,似乎那“取经僧徒”的位置已是黄风怪的囊中之物。
然而,面对黄风怪这份溢于言表的自信和豪言壮语,陈光蕊脸上却渐渐浮现出一丝冰冷的笑意。那笑容没有丝毫赞同,反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和锐利。
他轻轻放下手中把玩的玉盏,看着黄风怪那充满希冀和坚定的眼睛,缓缓摇头,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恐怕……这也未必吧。”
黄风怪目光一凝,“未必?怎么个未必,我就不信,这些人有比我做的好的?”
他端起酒碗,看着下方的大小妖魔,虽然都是凶残之辈,但是这么多年在黄风岭一直没有犯过过错,想到这里,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颇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
陈光蕊根本不听他怎么说,黄风怪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封毫不起眼的信件,手指轻轻一抖,那封信就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啪”地一声,精准地甩在了黄风怪面前的石桌上。
“你看看这个。”
黄风怪的目光落在了那封信上,他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不过,还是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拿。
袁守诚在一旁,表情也跟着变化了,人家刚刚说到兴头,你就给人家泼冷水,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喧闹的洞厅瞬间再次安静下来。所有小妖都屏住了呼吸。
黄风怪脸上的自信笑容骤然僵住,他的目光猛地聚焦到那张薄薄的信纸上,瞳孔骤缩,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抓起那封信。
信封触手冰凉。当他看清信封上的字迹和内容时,那魁梧如山的身躯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震,眼中的光芒骤然凌厉如刀锋,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陈光蕊。
“这是谁给你的?”
第126章 黄风怪:你来助我
黄风怪如铁的指节捏着那封信,目光像要将其烧穿,他死死钉在陈光蕊脸上,声音低沉压抑:“这是谁的?”
整个洞厅的空气像是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袁守诚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后背凉飕飕的。
黄风怪此刻散发出的妖王威势比任何时候都可怕,随时可能暴起撕碎眼前的一切。
袁守诚悄悄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往陈光蕊身后挪了小半步,身体恨不得缩成一团。这趟差事,真是凶上加凶。
面对那择人欲噬的目光,陈光蕊脸上却只有一抹带着居高临下意味的讥诮,“本司巡查四方,自有线报渠道。何人投信,重要么?”
他语气平淡,却透着一种疏离和不容置疑,“关键是上面写了什么,写的人想让你看什么,又想让不该看的人看到什么。”
黄风怪的胸脯剧烈起伏了一下,像是强行压下了一口恶气。
他目光阴沉地再次扫过信纸上的字句,那些对他残暴虐杀、强占民女、勒索供奉的所谓“罪证”,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在他的骄傲和坚持上。
这与他刚才自陈的“行得正,坐得端”简直是天渊之别。
“一派胡言!”黄风怪猛地一拍石桌,坚实的岩石桌面竟被拍出一圈蛛网般的裂纹。
盛满美酒的金玉盏被震得跳起,琼浆泼洒,映着他铁青的脸,
“这完全是颠倒黑白,俺黄风顶天立地,何时做过这等下作勾当,谁敢如此污俺名声?”
他捏着信的手微微发抖,那不是恐惧,是极致的愤怒,也是一种被卑鄙手段中伤的不解与憋屈。
他抬头盯着陈光蕊,眼神里除了熊熊怒火,更带上了一丝急切的询问,“陈仙使!这些信,究竟从何而来?俺要弄清楚,是何方宵小,在背后编排这等卑劣的谎话!”
他的自信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急于找出幕后黑手自证清白。他自认做得最好,为何偏偏是他被这样恶意中伤。
陈光蕊稳坐如山,指尖在光滑的石杯沿上轻轻划过,却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黄风怪转身,对着洞中的大小妖怪说道,“你们都先退下。”
带这些妖兵妖将全部退出,黄风怪起身,走到陈光蕊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还请仙使示下。”
陈光蕊点了点头,看到黄风怪这个样子,
“黄风大王,你可知,本司为何放着流沙河、鹰愁涧那几位不找,却偏偏先来寻你查问这斯哈哩国的事?”
他这话问得突兀,黄风怪愣了一下,浓眉紧锁,心中那点不解更深了。是啊,巡查司按理应该一视同仁,为何先找上自己,难道背后另有隐情?
不等黄风怪想透其中关节,陈光蕊慢条斯理地又从袖中掏出了几封信函,都是从金池长老那里得到的那些信。
他将信纸推到黄风怪面前,“你不妨再看看这些,有高老庄的,有鹰愁涧的,还有……黑风山的。”
黄风怪带着疑虑和愤怒,一把抓起那几封信。信的内容他已经猜到了大半,但此刻在诽谤自己的信件旁同时看到其他人的信,其对比效果更加强烈刺眼。
高老庄的信写着“猪居士勤勉肯干,心地淳善”;
鹰愁涧的信赞着“龙君秉性纯良,守一方水土”;
黑风山的信文笔亦是平和……
唯有他那封,是字字血腥,句句污蔑!
难道他黄风做的这些事,就没有人看到么?辛辛苦苦经营了这八百里黄风岭,最后得到的就是那些污蔑的评语?
而且这些信都放在了一起,黄风怪已经意识到了这些信件的重要性,这些诬陷到底会到谁的耳中呢?
想想都觉得可怕。
黄风怪的脸色由青转黑,额角青筋暴跳,他猛地抬头,虎目圆睁,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这是什么?为何写俺的便是百般污蔑,他们的皆是粉饰太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愤怒达到了顶点,这世间最大的伤害不是拳脚相加,而是努力了许久,却因为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动作给毁了。
那些妖魔百般诬陷,而我却没有证据证明我的清白。
陈光蕊的目光平静地看着盛怒的黄风怪,语气依旧淡然,却意味深长,
“有些事,不可说透。天机也好,人情也罢,点到为止。黄风大王,恐怕你也不知道,前几日,黑风山有人给灵吉菩萨送了两颗宝珠吧。”
他顿了顿,观察着黄风怪细微的表情变化,继续道,
“那两颗宝珠,对灵吉菩萨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玩意儿,丢了也就丢了。有趣的是,护送宝珠的黑风山弟子被抢了,人却还活着……你猜怎么着?”
陈光蕊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一些,却字字清晰,
“不到半日,灵吉菩萨就恰好寻到了那两个胆大包天劫匪的踪迹。他只掳走了一人,另一人却安然无恙,你说着灵吉菩萨怎么就这般不济事,抓人还只抓到一个呢。”
说到此处,陈光蕊便停住了口。该点的已经点到了。他不再言语,指尖只是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根刚得来的幌金绳,那金线在他指尖留下冰凉微麻的触感。
短暂的死寂弥漫在洞厅里,只余篝火里柴薪炸裂的噼啪声。
黄风怪脸上的怒容僵住了。他那双锐利的金睛中,瞬间如同风卷云涌,掠过极其复杂的情绪。
惊疑、恍然、思索、乃至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寒意。
不需要陈光蕊再多说一个字,他就已经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黑熊精献殷勤送礼,东西被抢了,手下活着回来报信,然后灵吉立刻就出手了。
这灵吉的动作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再把这几封信放在一起看,别人都是好话,唯独他黄风怪是罪大恶极。为什么?因为他黄风怪骨头硬,不够“懂事”?
还是因为他是灵吉名义上的犯人,而像黑风怪那种别人可能是人家的自己人?
种种线头,在黄风怪这颗光明正大的心里猛然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他虽愤怒却又不得不正视的利益漩涡。
原来不是他做得不够好,而是太过独立,挡了某些人的道,或者,碍了某些人的眼。
黄风怪魁梧的身躯猛地站直,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所有的暴怒、困惑、震惊都沉淀下去,只余下一股发自内心的凝重与决然。
他没有一丝犹疑,朝着陈光蕊,双手抱拳,深深一躬到底,那动作充满江湖汉子知恩重义的份量,绝非卑躬屈膝的下拜。
“陈仙使,大恩不言谢,今日点拨之恩,俺黄风记下了。”
他的声音沉重而有力,带着一丝压抑的苦涩,也带着找到方向的决绝。此刻,他对陈光蕊的身份和能力再无半分怀疑。
陈光蕊坦然受了这一拜,脸上并无得意,只是微微颔首。他收起桌上的信函,站起身,
“既然大王洞中无隐疾,巡查之事告一段落。本司公务在身,不便久留。”
他神态自若,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桩寻常公务。
“仙使慢走!”黄风怪立刻起身,神情肃然,对旁边还在魂游天外的袁守诚也抱拳致意,“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