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都是我的! 第331节
赵驹的指尖在窗棂上轻轻叩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甄家在江南盘根错节数十年,势力庞大,盐引、漕运、土地等诸多领域皆有涉猎,可谓一手遮天,是江南地区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若说他们暗中布局多年,这些军械的流向便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也只有甄家有这个本事,能够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物资,且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入卫所。
赵驹不禁想起林如海中的毒,想起盐商们私下的异动,又想起卫所里原本被架空的李大彪,如今虽已重新掌控局面,但此前的情况也足以说明问题……
种种线索像散落的珠子,原本各自孤立,此刻却被这账本串成了一条冰冷的锁链,死死地缠向甄家。
正思忖间,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赵驹猛地回头,见是去请林如海的亲信回来了,忙沉声问道:“林大人到了?”
亲信拱手回道:“回侯爷,林大人听闻消息后已即刻动身,估摸着一刻钟内便能到卫所。”
赵驹微微颔首,将秘账放进怀里,吩咐道:“备茶,随我去前院等候。”
亲卫应声退下,赵驹整了整衣襟,缓步走出东跨院。
前院的石桌已被擦拭干净,亲卫端来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茶汤碧透,热气氤氲中泛着清苦。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味刚在舌尖散开,便听见远处传来车马轱辘声。
卫所的门岗并未通报,显然是林如海按他的嘱咐,轻车简从而来。
林如海掀开车帘下车,见赵驹已在前院等候,快步走上前,目光带着几分探询:“驹哥儿这般着急叫我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驹朝他颔首,待他走到石桌旁,便扬手示意周遭亲卫退远些。
直到院中只剩两人,他才从怀中掏出那本蓝布账册,递了过去:“岳父大人且看这个。”
林如海接过账册,起初只当是寻常军械流水,指尖捻着纸页缓缓翻阅,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明所以。
可翻到中间几页,他眉头虽微微蹙起,却仍是抬头看向赵驹,疑惑地问道:“这账本记录的是卫所采买与打造军械之事,条目也算清晰,可是有什么异常之处?”
赵驹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一拍脑门,心中暗骂自己糊涂。
他能一眼看出账册里的猫腻,是因曾被安朔帝任命统领五大新军,亲手核定过无数军械账册,深知玄铁、陌刀这等物事的规制与分量;
便是李大彪,虽平日里有些划水,可在卫所浸淫十余年,哪些军械该有多少、哪些材料能入卫所,总归是门儿清。
可林如海不同。
他常年埋首盐政,经手的多是盐引、漕运、课税之事,对军械规制怕是不甚了解。
赵驹拿起账册,翻到其中一页,指尖重重一点,“您且看这里。
玄铁乃是锻造精甲利刃的关键材料,按大景军律,各地卫所每年能申领多少,皆由兵部按驻军规模核定。
可扬州卫所一次入库便有二百斤,这已然超出规制数倍。”
他又翻到后面,继续道:“还有这些,雁翎甲防护精良,打造一副便需耗费上等精铁三十斤,且需工部特制的模具,寻常卫所根本无权私造;
至于陌刀,更是军中重器,唐时便有‘一刀可断马首’之说,本朝虽有仿制,却只配给边军精锐,且每一把都要在兵部造册登记。
扬州卫所既非边军,又无兵部文书,却敢私造二百柄,这已是形同谋逆!”
林如海的脸色随着赵驹的话一点点沉了下去,握着账册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虽不懂军械细节,却知“谋逆”二字的分量。
“这么说来……”
林如海喉结滚动,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艰涩,“这些军械,根本不是给卫所兵卒用的?”
赵驹叹了口气,语气比先前更沉了几分:“何止不是给卫所兵卒用的。
更重要的是,这上面记着的军械,从年初到现在,打造出的上千副甲胄、近万件兵刃,还有那二百柄陌刀,全都被刘琨不知道送到哪里去了!
账册只记了入库与打造数量,半字未提去向,连个接收的人名、地点都没有!”
“什么?!”
林如海猛地攥紧账册,指腹几乎要嵌进纸页里,倒吸一口凉气后,下意识便对着赵驹急声吩咐:“速去把知晓账本之事的人封口!
无论是工匠、兵卒,还是你我身边的亲信,但凡沾过边的,都不许跟外人多说一个字!
莫要让账本的消息泄露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赵驹见他急得额角都渗了汗,连忙摆手:“岳父大人莫慌,小婿方才在发现不对劲时,就已经让李大彪去给兵卒和工匠下了封口令。
后来取账册、查书房,也只带了最心腹的几个亲信,且都严令他们不许多嘴”
赵驹和林如海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下封口令,绝非小题大做。
其一是怕甄家人察觉风声提前行动,甚至直接起事。
甄家在江南经营数十年,眼线遍布各处,卫所里说不定还有他们的人。
一旦消息泄露,他们知道赵驹查到了军械私造的秘账,定会立刻销毁所有痕迹。
更可怕的是,若他们狗急跳墙,直接带着私兵起事,卫所刚经历刘琨之乱,还没来得及尽数整治,根本来不及应对。
到时候整个江南都可能陷入战乱。
其二,是怕扬州城会引发恐慌。
赵驹刚查抄了江、李两家盐商,如今扬州城里的盐商本就惶惶不安,私下里都在猜测朝廷下一步会不会对他们动手。
若是让他们知道卫所私造军械、意图谋逆,且背后牵扯甄家这个江南世家之首,他们定会以为朝廷要对江南世家彻底清算。
到时候要么乖乖将自家身家性命交由朝廷手中,要么投靠甄家,局面瞬间就会失控。
况且,扬州城是江南的盐运枢纽,一旦恐慌蔓延,不仅本地乱,还会影响周边州县的盐粮供应,甚至可能引发更大范围的动荡。
林如海闻言,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些,望着赵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
他这未来姑爷行事果然稳妥,考虑周全,倒让自己少担了不少心。
只是此事牵连甚广,绝非他们二人在扬州城便能彻底解决。
他稍作思索后,还是郑重提醒道:“驹哥儿,眼下封口令虽已下,但此事终究事关谋逆大罪,绝非你我能擅自决断。
依我之见,得尽快写封密信,将账册之事、甄家的嫌疑以及卫所的乱象一五一十告知陛下,让朝廷早做准备。
毕竟江南乃赋税重地,甄家若真有不轨之心,小心迟则生变!”
显然,林如海的想法和赵驹差不多,都是觉得幕后之人乃是江南甄家。
赵驹深以为然,点头应道:“岳父大人说得是,等会小婿就派了亲信将密信快马送往京城。
就是便宜刘琨那厮了。”
刘琨先前架空李大彪,借用卫所作坊为甄家打造军械,按律当以谋逆同罪论处,几乎是没什么生路可言。
可如今赵驹发现了甄家私造军械的账本,在朝廷还未做好万全准备之前,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暂时压下军械之事。
如此一来,刘琨的罪名便只能定个‘架空上官、擅权乱政’,顶多判个革职流放。
更可气的是,甄家为了掩盖真相,必定会想方设法运作,朝廷这边为了不叫人起疑心,也只能放任不管。
毕竟,以甄家的权势,想要保下一个卫所守备,是再轻而易举不过了,朝廷这边一直咬着不放才是会叫人起疑心。
卫所前院的青石板浸润在晨露里,泛着微凉的湿意。
赵驹刚与林如海敲定密信措辞,院外便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清晨的静谧。
亲卫快步入内禀报,郑铁山、冯轶等四位盐商正跪在卫所大门外,口称“请罪”。
赵驹放下狼毫,与林如海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眼中皆有几分了然。
江、李两家倒台后,这剩下的几人,终是慌了阵脚。
“带他们进来。”
赵驹指尖在案上轻敲,语气平淡得听不出喜怒。
不多时,四个身着素色绸缎却面色憔悴的汉子被引了进来。
往日里养尊处优的盐商,此刻半点傲气也无:郑铁山鬓角的银丝沾着尘土,冯轶的袍角挂着草屑,显然是一路急奔而来。
四人刚踏入院门,便“扑通”一声齐齐跪倒,膝盖撞在青石板上的闷响,在寂静的晨光中格外清晰。
“罪民郑铁山,叩见侯爷!”
“罪民冯轶,求侯爷开恩!”
几人声音发颤,头埋得极低,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赵驹身上瞟。
年纪最小的方泽安,额角已渗满冷汗,身子微微发抖,生怕赵驹动怒,直接将他们拖出去问斩。
赵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压下心底波澜。
他缓缓起身,走到四人面前,靴底碾过地面碎石,发出细碎声响:“诸位都是扬州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般行径,倒叫本侯瞧着新鲜。”
冯轶身子猛地一颤,连忙抬头,脸上挤出几分苦涩:“侯爷说笑了。
我等先前糊涂,虽未直接参与谋害林大人、偷袭侯爷船队,却也在汪德海面前出过力,如今想来,真是悔不当初!”
“悔不当初?”
赵驹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四人,“江远舟派人劫杀本侯时,你们怎不悔?
汪德海意图加害我岳父大人时,你们怎不悔?
如今见江、李两家倒了,才想起悔悟,是不是太晚了些?”
这话如重锤砸下,四人脸色愈发惨白。
洪靳嘴唇哆嗦着,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账册,双手捧着递上前:“侯爷明鉴!
这是我洪家近三年的盐引账目,每一笔交易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绝无半分私盐往来!
先前汪德海逼我们对付林大人,我们也是万般无奈,只敢暗中帮忙盯梢,从未真的伤过人!”
郑铁山也连忙附和:“我们几家虽与汪家有生意往来,却从未与他同流合污。
江家偷袭侯爷船队之事,我们事后才知晓,当时便觉不妥,只是不敢声张啊!”
赵驹不置可否,指尖在石桌上轻轻摩挲。
在他看来,盐商贪利营私、囤积私盐并非要紧事。
这类人纵使搜刮民脂,也掀不起大浪,真到民怨沸腾时,办掉几家便能平息风波。
真正让他动怒的,一是江家胆大包天偷袭船队,二是盐商竟对林如海下毒手。
他侧头看向身侧的林如海,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示意,显然是要将此事交由这位正主决断。
上一篇:大明:开局让朱元璋选择明灭原因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