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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谍战日记 第650节

  梁福失神地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

  “他们没为难你吧?”

  女学生强忍着哽咽,摇了摇头。

  梁福叹了口气,想伸手安慰她一下,但抬起手才意识到手铐的存在,惨笑一声:“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别怕,你和我的事没牵连,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怀孕了。”一直低着头擦眼泪的女学生突然抬起头来,望着梁福,咬着牙说出了这四个字。

  梁福愕然,足足怔了好一会,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还想着和军统周旋一二,只要自己矢口否认,关阿月那边不招,军统没有确凿证据,就拿他没有办法,等事情传到卫长官那里,就算他不为自己考虑,为了家里的名声,也会出面干涉。但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彻底放弃了抵抗,望着门口说道:“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全说,但我有个条件。”

  李慕林走进来,冷眼看着他:“说。”

  “给她一笔钱,送她离开。”

  “可以。”李慕林想了想答应下来,示意便衣带女学生离开。

  这句话令梁福百感欣慰,定定地看着女学生离去的背影,由衷地说了声“谢谢”。

  李慕林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下:“那我们开始?”

  “问吧。”

  “你和关阿月是怎么认识的?她又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我说是邂逅,你信吗?”梁福无奈地笑笑,“第二次见面就上床了,然后他丈夫破门而入,拿着照相机拍下了照片,威胁我,如果不和他们合作,就将照片寄给我老婆、卫长官和报社。”

  “信,为什么不信?放白鸽,女间谍贯用的手段。”李慕林冷笑一声,“她想要什么?”

  “军火库的内部结构图。”

  “他们想炸毁军火库?”

第550章 招供(下)

  “他们想炸毁军火库?”

  “应该是吧。”

  “应该?图纸给她了?”

  “是。”

  李慕林暗忖起来,既然关阿月已经拿到了图纸,那为何在她身上和家里没有搜到?

  难道图纸已经传递出去了?

  将这个念头压下,他冷哼一声:“梁福啊梁福,抛开你军人的身份,身为一个中国人,咱也不能这么干,两军对垒,大战在即,我们的军人没了武器支援,什么后果你想过吗?说,他们许了你什么好处?”

  “十根金条。”

  这话让李慕林有些意外:“十根金条你就将自己卖了?不对吧,从你家里缴获的东西就不止这些。”

  “话也不能这么说。”梁福看起来也很无奈,“我接手军火库时,那里就是个烂摊子,账目一塌糊涂,坐在那个火药桶上,我每天忧心忡忡,如履薄冰,睡觉都不踏实,就怕它哪天突然炸了。”

  李慕林明白了,一般而言,新官上任,“开辟疆土”无非几种方式:一是萧规陈随,一切照旧,你们我好大家好。

  二是重开罗锅重唱戏,与前任、前事断然切割,所有旧账一笔勾销。

  第三则是,踩着前人的肩膀,在前任留下的基础上缝缝补补,或搞修、补、改、扩。

  这种方式往往又有几种可能,要么锦上添花,要么落井下石。

  不推翻你的一切,怎么显得我比你能耐呢?

  但想归想,操作起来却没有那么简单,要是前任落马还好,那自然是一切推倒重来,但往往前任都是高升,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你,你稍有动作,就会引得群起而攻之。

  所以很多官员上任伊始,无不是焦头烂额,面对前任留下的烂摊子,你是捂盖子、擦屁股还是揭盖子?

  显然,梁福选择了和光同尘。

  “所以,日本人对它感兴趣,你便推波助澜,军火库炸了一了百了?正好掩盖你们贪污犯罪的事实,一帮蛀虫!”一声长叹,李慕林气得直拍桌子,心说军火库炸了,一切烂账烟消云散,既得利益者自然你好我好,估计恨不得拍手称快,可屁股却要军统的来擦。

  再一想到,梁福的前任已经高升宪兵司令部稽查处副处长,他又是战区副司令汤长官的心腹,瞬间头大了几分,没好气地说:

  “还有什么没有交待的?”

  梁福忽然忍不住笑了:“李副站长,你好像有点.沮丧。”

  李慕林冷哼道:“说你的事。”

  梁福想了想说:“在你们来之前,我曾接到一个神秘电话,就是他告诉我关阿月被抓了。”

  “神秘电话?”李慕林心里一震,“能听出来是谁吗?”

  梁福摇头。

  李慕林又问了几句,见问不出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便让人将他带了下去,自己去向张义汇报。

  “除了向日谍提供图纸,别的都不知情,至于那个神秘电话,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李慕林越说越不解,推测说,“虽然我们抓关阿月的动静不小,可敌人不可能恰巧就在附近,所以我怀疑是不是内部泄密?”

  “有怀疑对象吗?”

  “暂时还没有。”

  “那就慢慢查,戴老板有句话说,耐心是一个猎手最好的武器,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张义安慰一句,话锋一转,“豫州站有安全屋吗?”

  “有几处,不过已经长时间未用了,张处长的意思是?”

  “不管那个人是谁,以防万一,先将被捕的几人转移到安全屋,消息控制在有限范围内,如果还是出事另外,私下留意一下,看看站里谁对这件事比较关注,只要他打听,那他就有嫌疑。”张义的表情异常严峻。

  “明白了。那要是崔站长过问.”

  “保密,对任何人。”

  李慕林心领神会,正要前去布置,就见一个便衣一脸欣喜地小跑过来:

  “副站长、张处长,周恩泰答应招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张义和李慕林对视一眼:

  “去审讯室。”

  长时间的疼痛和折磨几乎把周恩泰蚕食殆尽,不仅是身体,他的心已经慌了,烟瘾带来的痛苦更加煎熬。

  此刻的他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想拿到栏杆外面的香烟,可怎么都够不着,只好歪着头呜呜地叫着:“让我抽一口,就一口,我什么都说.”

  两个看守便衣像猫戏耗子一般,故意将烟放在他勉强够得着的地方,等他急不可耐去拿时,再挪动位置,不断给他希望,不断给他失望。

  这会看见走进审讯室的张义和李慕林,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哆嗦着跪起来:

  “我说,我什么都说.”

  “一个瘾君子的话能信吗?”张义扮白脸说。

  “万一呢?要不试试?”李慕林充当红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的上级都被捕了,你手里还有筹码吗?”

  “有,我有,还有筹码,交通员。”周恩泰念叨着支离破碎的呓语,涕泪横流,眼神迷离,使尽全身力气爬起来,“快,让我抽一口。”

  李慕林撇嘴一笑,对着便衣点点头。

  很快便衣就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把烟枪。

  周恩泰迫不及待地抓过去,直接躺在地上,沉默地闭着眼睛。一阵吞云吐雾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见此,李慕林吩咐便衣将烟枪拿回来,打量着他,微笑着说:

  “活了?”

  周恩泰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眼神还有些迷离:

  “好多了。”

  “那就说吧,我问你答。”

  “行。”

  “名字,代号?”

  “我的真名叫森川隐介,代号兔子。”

  听到这个代号,李慕林忍不住笑了:“中国有句老话,说兔子的尾巴长不了,这么看来你是命中注定,难逃一劫。”

  周恩泰无奈地笑笑:“我是中国人。”

  李慕林愣住了:“中国人?”

  周恩泰一脸认真:“是,我是宝岛人。”顿了顿,他解释说,“不过我是来到豫州后,才知道的。”

  “也就是说在宝岛的时候你一直以为自己是日本人?”

  周恩泰唏嘘道:“是啊,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认为的。”

  听到这话,张义、李慕林顿时明白了,这是被彻底奴化改造了。

  自1895年,日军占领宝岛后,为了巩固殖民统治、消除民众的民族意识,开始推行一系列奴化运动,核心是通过文化、教育等手段,强制民众认同日本文化和天皇统治,强制将日语定为“国语”,禁止使用汉语,规定日语是唯一语言,通过语言渗透削弱民族认同,鼓励民众改用日本姓名,搞身份认同改造.几代人下来,真正的历史早就被篡改,湮灭在历史尘埃中,谁还记得自己原本的身份归属?

  张义冷哼一声,插话道:“宝岛自然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你是不是中国人就是两说了,判断一个人是否是中国人,核心在于国家认同、民族认同和文化认同的统一,而非仅仅以是否说中国话为标注,这种认同是历史传承、情感归属和现实选择共同作用的结果。

  你替日寇卖命,助纣为虐,如今沦为阶下囚,想起自己是中国人了?早干嘛去了?别套近乎,交待你的罪行。”

  周恩泰讪讪一笑,换了个坐姿,也换了个话题:

  “是是是,我罪孽深重,我该死,你们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慕林满意地点点头:“说说你的上级,那个黄忠。”

  “他叫佐藤羡次郎,代号田鼠,是我在间谍学校的教官。”

  “教官?”李慕林若有所思,让人拿来关阿月和石雄的画像,问:

  “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周恩泰摇头,想了想说:“或许他们是组织后面来的人,我不认识也.”

  李慕林脸一沉,厉声打断他:“你刚才不是说手里还有筹码,认识什么交通员吗?”

  周恩泰下意识一个激灵:“我是认识一个,我觉得他是。”

  他慌忙解释起来,原本受指派一直潜伏在学校,后来某一天突然有个陌生的黄包车夫在大街上拦下他,说出了组织预先制定的唤醒暗号,并拉他去见了佐藤羡次郎。

  “后来你还见过他吗?”

  周恩泰沮丧地摇了摇头。

  李慕林气不打一处来:“尽说些没用的,这就是你说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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