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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镇妖司 第6节

死寂的河面上,飘荡着二麻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也不知道二麻子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恐惧,他的声音颤抖得非常厉害。
二麻子脸色惨白,在甲板上呆坐了一夜。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对着棺材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让人合上棺盖,重新把棺材扔进河里。
工头走过来,小心翼翼的向二麻子建议说:“麻子哥,昨晚的事情有些邪乎,要不……今儿个……咱们返航吧……”
二麻子点上一支烟,烟头忽明忽暗,将他的面容映照得狰狞可怖。
“返个锤子!”二麻子一声怒骂,吓得工头后退了三米。
二麻子说:“出来好几天,工钱发了不少,什么劳什子都没搞到,现在返航,岂不是亏大了?”
“可是昨晚那棺材……”工头心有余悸。
“那是我亲爹,你怕个球!”二麻子喷了工头一脸的唾沫星子。
二麻子不愿返航,也没人敢违背他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留在船上。
二麻子让负责开船的师傅,开着采砂船再往上游走一点,昨晚捞起了自己亲爹的棺材,估计他的心里也不太舒服。
采砂船往上游开了半天,刚停下就有收获,工头喜滋滋的跑来报告,说网兜里又网到了一个大物件。
二麻子说了声“老爹保佑!”,立即让人把东西拉上甲板。
东西一上来,所有人都愣住了,一个个就像木头桩子般杵在甲板上,任由河风如同鞭子般抽打在身上。
捞上来的东西……竟然又是一口棺材?!
跟昨晚那口棺材一模一样,黑漆漆的,上面沾满黄泥!
其时夕阳西下,河面上一片波光粼粼,我们沐浴在绯红色的余晖中,却有种如坠冰窖般的刺骨寒冷。
二麻子双膝一软,竟然对着棺材硬生生跪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再也没有平日的那种威武霸气。
二麻子对着棺材咚咚咚的磕头,脑袋都磕出了一个大包,就跟魔怔了似的,一边磕一边喊:“老爹啊……你咋又回来了呀……爹啊……”
几个马仔见状不妙,赶紧拉住二麻子,劝慰说:“麻子哥,你先不要激动,这口棺材不一定是老爷子的棺材呀,要不咱们打开看看?”
一个马仔给二麻子点上一支烟,二麻子狠狠吸了两口,平复了一下情绪,仔细想了想,觉得那几个马仔的说法好像有点道理,于是把烟头一丢,咬牙切齿地说:“开棺!”
几个人围着棺材,叮叮当当一阵敲打,很快就掀开棺盖。
一个马仔欣喜地对二麻子喊:“麻子哥,你快看,我就说嘛,棺材里不是老爷子……”
二麻子凑过去一看,一张脸顿时就像浸水的抹布,一耳光扇得那个马仔鼻血长流,整个人就像火山爆发似的,一蹦三尺高,几乎是从胸腔里吼出的声音:“这是我老妈!”
棺材里躺着的是一具上了年纪的女尸,我看得清楚,这具女尸正是麻嫂,也就是二麻子的老妈。
麻嫂和麻子叔是同时下葬的,两人的尸体都装在棺材里面,实行水葬。
昨晚,麻子叔的棺材逆流而上跑回来了,为了摆脱麻子叔的纠缠,我们的采砂船又往上游开了半天,没想到又被麻嫂的棺材纠缠上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放入黄河里的棺材,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跑回来?
我们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甲板上,只剩下二麻子疯狂怒吼的声音。
对于二麻子,我一点都不同情,这都是他自找的,如果他不是财迷心窍,非要来黄河里捞宝贝,又怎么会捞到自己爹妈的棺材?
二麻子自己动手合上棺盖,将棺材重新扔回河里,然后疲惫地坐在甲板上,呆望着夕阳渐渐沉入黄河,这才对工头挥了挥手,从喉头里艰涩地说出两个字:“返航!”
工头巴不得听到返航的指令,赶紧跑去通知开船师傅,但是折腾了半晌,采砂船都没有动。
二麻子暴躁的在甲板上走来走去,问怎么还不开船,开船师傅从驾驶舱里走出来,苦着脸说:“走不了了,我们可能碰上‘尸抱船’了!”

第11章 尸抱船
第11章 尸抱船
尸抱船,是黄河古道上一件古怪而恐怖的事情。
常年在黄河上跑船的人,十之七八都遭遇过尸抱船。
所谓“尸抱船”,就是黄河下面的死尸,拖住了行驶的船只,迫使船只无法动弹。
当然,能够拖住船只的死尸,肯定不是普通死尸。
黄河下面的死尸多如牛毛,有些死尸怨气不散,便成了船员口中的“水拔子”。
这种水拔子可以在黄河下面行走,寻找替死鬼。
我听老爷子讲,如果你在黄河下面,看见河底有一串串脚印,那便是水拔子留下的。
普通水拔子也许只是拖一下船,要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松手。
如果碰上厉害的水拔子,很可能把船都给你弄翻了。
七十年代末的时候,上游的马头村就出过一件大事,一艘机动船,载了二十多个马头村村民,要去对岸的集镇赶集。
当时是冬天,河面上飘荡着白茫茫的浓雾,机动船行驶到河中央的时候,发动机还在轰鸣,船只却一动不动的定在了水面上。
据其他船上的目击者所述,那艘机动船诡异的在河面上转圈,河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着那艘船,不等附近的船只赶去救援,那艘机动船很快就发生侧翻,最后船底朝上,倒扣着沉了下去,将船上的二十多个村民全部扣在河底,老老少少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有关部门来调查事故原因,也没调查出个所以然,后来听有经验的船员说,这艘机动船应该是遭遇了恐怖的尸抱船。
对于尸抱船的传闻,我们并不陌生,所以当开船师傅说出尸抱船的时候,船上众人全都变了脸色。
二麻子常年跑船,也算懂得一些跑船的规矩,赶紧让工头从船舱里提出一只大红公鸡,就地抹了脖子,沿着采砂船走了一圈,将公鸡血洒在河里。然后斩下鸡头,取出一只瓷碗,碗里盛满生米,将滴血的鸡头放在碗里。同时点上一炷香,跪在甲板上拜了三拜,把香插在生米里面,连同那只瓷碗一起扔进黄河。
有个马仔好奇的问二麻子这是在做啥咧,二麻子说:“你懂个锤子,这是老一辈跑船人传授的‘秘方’。如果碰上尸抱船,用鸡血加生米,就能驱走下面的水拔子!”
大红公鸡血有辟邪驱煞的功效,二麻子的做法也是合情合理。
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采砂船依然无法动弹。
“妈的,谁下去看看,到底是水拔子作怪,机械故障,还是被水草缠住了!”二麻子有些怄火了。
出来一趟,什么宝贝都没捞到,反而捞到自己爹妈的棺材,现在想要返航,竟也回不去了,二麻子气血冲头,两只眼睛瞪得通红。
如果真的是机械故障,或者是被水草缠住都还好说,万一真的是水拔子作怪怎么办?谁下去谁就得死呀!
所以,面对二麻子的目光,船上众人纷纷低下头,没有人敢下水。
“一群鼠辈!就你们这点破胆子,怎么跟我混?”二麻子啐了口唾沫,转身从休息舱里提出一个皮箱子,箱子打开,里面码放着好几摞钞票。
二麻子随便抽出一摞扔在地上,撂下话,谁敢下去看看情况,这摞钞票就是谁的。
俗话说得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有的人是因为贪财,有的人是真的需要钱,为了钱,他们甘愿卖命,甘愿铤而走险。
静默片刻,一个黑黑瘦瘦的工人走出来,收下了那摞钱。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大家都叫他老黑,我听说老黑的家里挺惨,还有个患病在家的老母亲,他挣这笔钱,也许想为老母亲治病。
老黑没有二话,喝了一口烧刀子,把钱递给一个工友,让他帮忙保管好,然后纵身跃入黄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都在甲板上焦急地等待。
然而,老黑就像是石沉大海,下去之后便再也没有音讯,就像消失了一样。
我们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厉害的水手也许可以在水下憋气几分钟,但不可能憋气十分钟,二十分钟,甚至半个钟头吧?
半个钟头以后,工头抿着嘴唇,幽幽说了句:“老黑……没了……”
一阵河风吹过,我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二麻子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这一次,即使他拿出再多的钱,也没人敢下水了。
无奈之下,二麻子让开船师傅回到驾驶舱,向过往船只发送求救信号,希望有路过的船只能够拖我们一把。
天色渐渐黑沉下去,发送了数次求救信号,都没有受到回复。
洪灾刚刚过去不久,几乎都没有人出来跑船,只有我们这艘采砂船,孤零零地漂荡在黄河上。
我们躺在船舱里面,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没有人睡得着。
周波把我叫起来,让我陪他一起去船尾撒尿。
我知道周波心里害怕,于是便陪着他出去。
刚走到船尾,周波正准备扒拉开裤子,忽然看见船尾立着一个人,把我们吓了一跳。
我喊了一声谁在那里,但是那人一声不吭,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我皱起眉头,朝着那人走过去,没走两步,就吓得一跤摔倒在地上,一边惊呼一边往后滚,差点把周波撞下河。
周波将我拉起来,问我见鬼了吗,我指着船尾那个人影,结结巴巴地说:“老黑……老黑……”
“老黑回来了?!”
周波疑惑的嘀咕了一声,然后拉亮了船尾的灯泡。
一盏灯泡幽幽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下,但见老黑浑身湿漉漉的杵在那里,两只眼睛浑圆睁得老大,眼珠子一动不动,嘴巴微张,嘴里像是含着什么东西。
周波喊了两声老黑,老黑没有任何反应。
我咽了口唾沫对周波说:“快去叫人!你没看出来,老黑……已经死了吗?”
周波这才反应过来,叫了声“妈呀!”,屁滚尿流的往船舱里跑,一边跑一边喊:“老黑死啦!快来人呀!老黑死啦!”

第12章 头发丝
第12章 头发丝
河水拍打着船舷,哗哗作响。
然而船尾甲板上,却是死一样的沉默。
十几二十人,愣是没有一个人说话,每个人表情都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虽然我们都知道老黑凶多吉少,但是没有人能够想到,老黑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回来”。
与其如此,我们宁愿他不要回来。
在河里溺死的老黑,是如何爬上船尾甲板的?
而且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又怎么能像木头桩子般立在甲板上?
二麻子壮着胆,走到老黑面前,然后绕着老黑走了一圈,老黑的尸体不断往下淌水,吧嗒吧嗒。
工头对二麻子说:“麻子哥,老黑的嘴里……好像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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