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367节
张梅卿把案卷藏在了那里吗?
无论如何,既然得了指引,裴液便立刻纵身而上,松开魂鸟,少年如一道风般卷上了楼顶。
竟然真的有一间古老的阁楼。
就在深幽廊道的尽头,若非专门来找,决计想不到还有如此一间。
裴液踏上廊道,脚步立刻一顿——脚下并非普通的木材,下面是嵌了钢铁。
再凝目环视这条看似普通的廊道,少年摊手,一朵幽美蓝焰无声飞向前方,映照之处,密密麻麻的阵纹显现而出。
但似乎已经很老旧了。
裴液沉默片刻,按剑踏上这条廊道,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切都仿佛已被遗弃,来到尽头,裴液轻轻推开门,一座高旷的书殿敞开在面前。
一排排巨大的实木书架,然后十有八九都是空置,只有一个离桌子近的书架充满了使用痕迹,一叠叠大小不一的书籍挤在一起,还有无数演算勾画的稿纸。
裴液走上去翻了两眼,俱是阵器之道的相关。
他抬起头,忽然在书架之后、那影翳隐约的正壁之上见到了三个铁钩银画之字。
【藏剑阁】
于是在一瞬间,裴液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崆峒剑藏】二十年前的储藏之处,历代大司山埋首故纸,在这里孜孜钻研着那些不可能抵达的天堑。
如今这里早已一片冷清。
裴液知道那些剑藏去了哪里,纪长云隐居深山,带走了它们。
而“崆峒剑藏”在前代一直是【大司山】整理,为何这代全部交由了纪长云?
裴液忽然泛起冷悚除非本代【大司山】并不想研究剑藏,他所心许的,也是柏天衢那一套方法。
所以.当年张梅卿研习阵器之道,有多少次来到藏经古楼寻觅那些冷僻的书籍?
于他而言,这位埋身古楼的前辈,是不是足以信任?!
他在七年前走进这间阁楼,把事情尽数告知了这位【大司山】,又把案卷郑重地放于此处,交由这位前辈亲自看守。
然后他被陷杀在了金玉斋中,然后这些案卷,再也没能重见天日。
裴液低头看去,面前这座书架正是“垂缨”之壁。它显得非常非常新,是经常被人使用的样子。
旁边桌子上,砚中余墨还流漾着,很是新鲜。
第370章 初决
【大司山】,上辈长老峰主之中的无亲无故、余生愿经卷为伴之人,承位之后,为崆峒整理经剑、养护山阵,再不露面,成为深山古楼中的一道幽影。
这样一个人,他余生所愿也许正是“崆峒剑藏”,若欢死楼向他展现了得竟此功的希望
裴液并没有期待人人都会秉持正邪之分,他只是同样没有想到,崆峒这样的天下剑门,代门主、大司山这样的耆宿前辈竟然全顶不住这样的诱惑。
崆峒真的糜烂至此吗?
寂然空旷的藏剑阁中,没有前兆的脚步,背后响起了一道苍缓的声音。
“裴少侠,果然是一往无前之人啊。”
裴液没有转身,低头轻轻握住了剑柄。
当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的那一刻,他就已明白会发生什么。
他在藏经楼里搜取证据时的每一个动作,都尽数落在对方的眼中;带了关键消息的青鸟,也当然会被山阵拦住。
“养护山阵”,本就是其人职责。
现在他放出青鸟,于是自己见笺便行,立刻来到了这间“莲心九叶”之阁。
他当然一往无前,面对这些深恨已久的敌人、面对骤然抓住的关键,看到那地点就在自己头顶几层之上这一刻少年只有浑身血热,绝不会去考虑其他事情。
任凭它是陷阱,跳进去后总可抬头看到猎人。
如今他果然出现了。
裴液缓缓转身,前方阴影的深处,一个高瘦挺拔、宛如淡影的灰衣老者正步入烛光之中。
他一头灰白的长发蓬散着,似乎只洗不梳,垂在身前已将脸遮住大半,只余两粒星子般的眸眼。灰衣也旧破,而且洗得明显发白,上面又多沾新老不一的墨斑。枯老的气质像是从这栋楼里生长出来。
他赤脚踩地,无鞘之剑拿在手上,寒意冷而薄。
裴液只是一时没有明白,何以现在他竟敢真的露面,即便诸人去了剑腹山,要赶回来也不过顷刻之间。
琉璃在身,他想在几招内杀了自己?
“放心,我们有的是时间。”老人声音似因久不开口而缓慢喑哑,他看着裴液,眸光沉冷而锐利。
裴液蹙了下眉,意识到可能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忽然地转室移,裴液立时抽剑,锁眉看去,整间书阁竟然全部动了起来。
如同带了无数转轴的积木拼成,面前高若巨幕的书壁开始在“咔咔”中移动,从“雕柄”、“垂缨”.到“置玉”、“绘鞘”,十二座巨大的书壁游走如鱼,纸张飞散,淡薄的冷月从小窗照进来,光影凌乱变幻。
老人身影已被遮掩在了书壁之后,只有在交错的缝隙中才偶见一瞥。
裴液死死盯住其人,老人似乎好整以暇,依然仗剑缓步而来,而在又一次的书壁交错后.这道身影乍时不见了。
一道钻心的寒意骤然出现在背后!
裴液倾身、拧腰、横剑一气呵成,“铛”地架住了这一剑,琉璃从身后拉出一道惊艳的长线,直取老人咽喉。
而就是在两剑交击的一瞬间,裴液知道了这阵式的最大作用。
【藏剑阵】,前面几个百年里,阁老们在此处讨论切磋“崆峒剑藏”时留下的古阵,它可以摒去玄气,让修为不同之人,能够只以真气和剑切磋。
“剑”这样东西,本就只与真气有关。
而在这一刻,裴液相信对方同样是【谒阙】,但他选择了同时摒去自己和【琉璃】的浩荡玄气。
八生的真气还是令裴液一剑而溃,少年身形失控高飞,而在将要撞上书壁时拧腰一踏,精准借助走阵之势扭过了身形,眸若烛火之中,其人再度纵身而上。
人在空中左手已猛地握拳,啸烈的焰流从虚空中扑向了老人。
琉璃之上,飞羽碎云般的真气同时绽出,投下来至强的一剑。
老人剑势飘转,斩退裴液的一剑回转中划过一道半弧,半路中已割破焰流,抵位时“叮”的一声撞上琉璃,骤然发力,神剑被沛然击退。
正仗剑而前的裴液这一刻心肺骤缩,【飘回风】立时出手,果然下一霎,老人神鬼般无形又沛然的一剑就撞入身前空门。裴液仗剑侧身避过,下一刻又立时中断【飘回风】,拧腕横剑在前。第二霎老人杀意凛凛的一斩就劈上了剑身,裴液咳血高飞,这一次他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书壁,坠落时才重新卸力站直。
抬手抹去嘴角血迹。
刚刚那将他压死到底的一剑飘诡如【雾中生松】,强直又近于【贯日】.裴液忽然明白“崆峒剑藏”为何如此引崆峒历代前辈痴迷了。
与此同时,他几乎前所未有地察觉出剑上传来的莫大压力。
与修为、真气全都无关,固然对方是八生,但他也身负【鹑首】,早已习惯了在这些强大力量的缝隙间灵秀游走、一剑割喉。
而如今就是剑术本身,这种被压制、拆透、算死的感觉老人的剑术修为,早已高高立在“灵”境之上,高出他不知几许。
心念只一闪而过,裴液已再次仗剑而上,雪剑、琉璃、螭火.老人寒刃如龙。双方的攻杀欲望都无与伦比地强烈,裴液赌着性命在这样神诡莫测的剑术下左支右绌,用琉璃争取着一口口的喘息之机,眸光只死死盯住老人的咽喉。
所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而每個人的命也只有一条。
剑术高低决定斗剑的胜败,并不决定双方的生死.裴液左手背后,已过十合!
一刹之间,【琉璃】之上剑气凝贯一线,裴液退而神剑进。老人倾身而避,剑势无限向着少年方向倾倒,裴液贴剑而卸,【食叶】跳如连珠。
但这串连珠只到第三颗就彻底崩断,老人剑身一转,少年精妙的剑技就溃如枯土。
这一刻老人七分留力在身后琉璃,一分破去少年【食叶】,留下二分,径贯少年咽喉。而裴液右手失控,不退反上。
左手乍然迸出一场雪溃。
《崩雪》第二·【来去】。
“剑势”的停与放,不似第一式般要求剑者全身静止,只要这道剑势积蓄已极,就可以完成释放。而裴液在多少招的失退中,都把右手剑势补给了它。
足抵八生的力量在这一刻狂暴倾斜,裴液自己的身体先被骤然挤退,长剑失控般冲了上去。
下一刻是坚决有力的撞击。
裴液的心在一瞬间沉入谷底。
没有想象中的击溃或以力当力,对方剑如一道势不可挡的惊雷,崩雪被在一瞬间穿透.裴液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感到,对方是早就清楚地知道他要出这一剑,而且对这一剑了解得清楚而透彻。
来不及去思考缘由,因为在剑招被破的同时,对方沛然的剑锋就贯了上来,而手中长剑已彻底失控,裴液咬牙拧力,但已绝对来不及调整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光“叮”地撞开了他手中的剑柄,把自己塞入了他的手中。
顿时一股极新的、充沛的力量自手中生发,裴液臂横琉璃,坚实地接住了这一剑,第一次没有在敌人的攻势下手上后退。
察觉到手中神剑对心神境的叩问,裴液犹豫一下,对其敞开了心门。
顿时一种微妙的勾连建立起来,裴液立刻感觉手中之剑运使如意。
琉璃传于姑射的八生真气如今尽在其手,加上他本来的修为,此时力量已超过了老人。
但很难谈这是好是坏.因为不管持有多强的武器,本质是他剑技拼不过老人。
直到女子平和清凉的声音在心间响起:“还好吗?”
“.明姑娘?!”
女子从来不能以一柄剑降临战场。
裴液背着【斩心琉璃】,其实是女子力量所能触及之处,但一切剑术是来自于人而非来自于剑,因此除了一些剑招之外,明绮天并不能遥遥通过一柄剑释放那些神妙的剑术。
而另一道门槛是,女子同样无以清楚查知战场的状况。
琉璃上没有生眼,裴液一直是以自己的判断来操控琉璃,女子只信任地供给力量。尤其如今玄气尽去,琉璃本身的感知又大大削弱,全是倚仗裴液的五感来查知形势。
另一边的女子正是从琉璃的动向中察觉出了异常。
于是【琉璃】联通裴液心神,与之建立了联系。
当然裴液之五感仍然不能传递给她,但当琉璃在裴液手上时,裴液如何出剑,女子便能清晰地察觉到,以此稍微一窥战局之形势。
于是几乎立竿见影。
不知道敌人是谁,不知道持何武器、用何武学,更不知道敌人从何处、又如何攻来,只有在少年持剑应变之后,女子才能根据这剑动的轨迹推断那边发生了什么,然后稍微对少年的用剑进行一些修补。
就如此以【斩心琉璃】为桥梁,女子稍微间入战场之后,剑斗形势骤然变幻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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