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312节
毕竟刚刚击败大敌,愉悦的轻松还是弥漫在四周。
裴液走在前面和黑螭聊着,其实还是没弄明白欢死楼和烛世教的合作之基。
“他们联系的程度很深,不是小打小闹、尔虞我诈的那种。”黑猫轻声道,“这种程度的合作,一定是目的一致,至少在相当一部分一致。而且这种互信的建立.我觉得两方的高层或许也有所联系。”
“可烛世教是为了完成仙君诏令,欢死楼总不是仙君的走狗。”
“.是啊。”黑猫一时沉默。
“而且还有个吞日会呢。”裴液道,“你记得吗,正是他们向我们暴露了欢死楼在齐云商会的踪迹,令我们查知了烛世教和欢死楼在这里的联络——”
裴液忽然怔了下,莫名感觉有些什么地方不对,但一时没有抓住。
那明亮繁复的莹白之阵映入了视野,身后传来少女“啪叽啪叽”一顿一顿的脚步。
裴液转过头去,李缥青正背着手拿着失翠剑,并脚一蹦一蹦地朝他而来,见他回过头来,抬头露出个甜美的笑。
“.你干嘛呢?”
不知他的背影怎么就忽然给了她这样的好心情,少女娇声道:“我是小兔子呀。”
“.我看你是个青蚂蚱。”
李缥青嘴唇一抿,持剑就朝他打来,裴液对这样的贫嘴总是乐此不疲,笑着往前跑去。
直到进了玉珂阵中才立定,他抬手握住少女剑鞘:“好了李缥青,我现在可境界比你高了。”
“这阵应当还是注入玄气就可以。”黑猫在一旁道。
“对,按照欢死楼那个银坠来就好了吧,咱们刚才不就是——”裴液又怔了一下,他忽然想起张郃这枚银坠的隔墙取物之能。
少女对这个阵并没什么认识,夺了夺剑鞘果然夺不动,气道:“欺负人!”
“明明是你老动手。”裴液笑着放开,“人家说君子动口不动手的。”
“.那你又不敢动口。”少女小声道。
“啊?”裴液茫然。
注入玄气这种事情,只好再一次麻烦琉璃,经过晶莹剔透的剑身,玄气乖驯地注入阵枢之中,阵式缓缓明亮了起来。
三个人都开始感到一些另外一边的气息。
这个过程需要比较长的一段时间,两人一猫在阵式中心贴着坐下,安静地看着阵式的光华,黑暗中升起的荧光像青冥里初生的星星。
渐渐光华盈满了整个阵式,他们淹没在荧光之中,仿佛天上垂下的瀑布。
那遥远的勾连已经完全清晰,黑猫轻轻伸爪点向感应中的那枚光点,感觉比来时明亮了一些。他们其实并不会分辨它通向哪里,这阵法于他们还很是陌生,但反正来的时候,这里的玉珂之阵就是这样一枚光点。
但也就是在这一刻,和少女并肩谈笑的裴液却忽然一怔:“.那个远一些的是什么?”
骤然一静,黑猫看去,在他们勾连的这枚明亮光点之后,一枚更微弱的光点悬在那里。它一下心中一冷——这个光点.分明才更像来时的亮度。
每个人都在怔茫之中,但其实也来不及思考了,勾连已成,天上垂下倒挂的银河淹没了他们。
在身感玄妙的错位之感中,裴液怔然无言中忽然猛地一个激灵,仿佛一道冰凉的丝线从脊柱中抽了出来
但他同样来不及细想了。
一瞬之间,天地依然更换。
先是一口冰凉湿润的空气扑进口鼻,视线才脱离了眩晕。
许久没有感觉到的外界的风。
冰冷的雨雾遮盖了一切的方向,残碎的庄园在隐约中透出轮廓,诡然的死寂遮盖了一切。
根本无从辨认这是什么地方,两人刚刚紧紧握住了剑柄,一道呼啸的破空之声从一旁乍然而起,宛如巨兽咆哮,这样破空的实体还没有出现,雾气已先一步被绞成空洞的漩涡。
这样磅礴的力量几乎令二人完全窒息,雾气几乎是山海一般倾倒而来,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做任何抵抗的东西!
心肺骤紧之中,裴液已一把扯住少女,琉璃横剑于前。
下一刻那东西破出了雾气,是一个破碎的人形。
无法想象他何以遭受了这样的重创,更无法想象他何以还能活着。总之他一只手仍然握着剑,而另一边,连肩带手都已不见,只一片血淋的模糊。
第318章 雾动
向鸣镐倒于庄园之中,左肩之上空荡模糊,像只残碎在这里的鸟雀,血几乎已经流干。
他其实比无洞和安藏更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认识孟离,其实远在欢死楼入侵湖山剑门之前。
与这件事几乎没有任何关系,那是三年之前,大雪寨里盘踞着百八十号马匪,这小子十七八岁,装作个富家少爷故意被掳了进去,等着换取赎金。
可以瞧出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干,等到马匪们聚义分赃的时候,他娴熟地掏出不知哪儿来的迷药下进酒里,转身就进宝库把一堆金钱细软洗劫一空。
那迷药确实有些意思,向鸣镐抿了一杯,都感觉有些迷瞪。
那大雪寨正是吞日会的一处跟脚,向鸣镐彼夜正停留在那里。
向鸣镐喜欢这样天才又浪荡的年轻剑手,后来每次到飏州都和他见见聊聊,有时也指点几招剑法。
他从来不知这名为“湖山剑门”的隐僻门派藏着什么秘密,更没有过夺宝的想法。
是在事情爆发之后,向鸣镐才收到这位年轻人的传信,见面之时,他几乎成了一个血人,浑身是伤,几宿未眠,眼眸从结成块的头发后面透出利刃般的寒光,长剑裹着一层血膜。
这时,向鸣镐才从他口中得知了发生的一切。
湖山剑门古传之物不是一件,而是两件。
他们世代传承着一方禁匣,却只能看守,不能打开。那是门派世代不容接近的禁地,向来胆大妄为的孟离忤逆了它,但当他打开那方玉匣时.已经只剩下一样东西。
另一件早已在欢死楼手里,他们是来取剩下的这件,这一回孟离没让再他们得逞。
吞日会其实现在都不知道欢死楼拿到手的东西是什么,但当这个消息递到会上后,会首们毫不犹豫地同意由向鸣镐反逐欢死楼。
因为孟离带出来的这样东西是一门奇术绝经。
向鸣镐以为这就是这件事情的整个旋涡,因为这两样东西如此紧密地传承下来,它们之间一定具有某种因果联系,哪一方把它们尽数拿到,这件事情也就结束了。
直到他发现欢死楼在同时大范围的、大精力地行“夺魂窃剑”之事。
向鸣镐不知道这与有他们双方争夺的东西什么联系,而从某种迹象上来看,欢死楼甚至更加重视后者。
当“夺魂”之事出现差错后,他们如此果断地放弃了对孟离的追捕,转而回到了少陇。
在追来少陇的路上,他和孟离说这可能是出阳谋——即欢死楼知道他们反正会跟过去,才干脆转换一处更有利的战场。
但实际上,那时他若干脆带着孟离离开,那么欢死楼就彻底失败,再也摸不到这门奇术绝经了。
那时“夺魂窃剑”成功后的意义在哪里呢?
也就是在这时,向鸣镐感觉到了孟离身上之物甚至仍不是事情的核心。
欢死楼在不知什么时候就从湖山剑门拿走的那样东西,可能比奇术绝经更加重要,如果湖山剑门所传两样东西有主次的话,那么对方手里的无疑才是主要一方。
而次要一方,他们甚至可以放弃不要。
因此,已经引起了各方注意的欢死楼才果断开始了断尾收缩。
这一切朝廷和天山都一无所知,他们还在最外围不得其门。在这件事上,吞日会和欢死楼一直保持着同样的默契——越重要的东西,越要克制入场的力量,越要隐秘那些激烈的争夺。
因为一旦真正惊动了仙人台,那就是双方共同的失败。
吞日会在少陇没有什么根基,但向鸣镐还是带着孟离孤身追来。
他知道欢死楼的处境很难受,在西陇,要拿的东西没有拿到手,却引出了吞日会;在少陇,夺魂珠进展亦不顺利,被仙人台和天山死死咬住了尾巴。两方夹逼之下,欢死楼已走到了极艰险的境地。
向鸣镐知道,要拆解这样艰难的处境,欢死楼一定会来一位足够份量之人。
而这正是他准备出手的机会。
三日来的调查,秋气图已经咬住了其人的痕迹。
这不是什么阴谋或陷阱,这是各方必须要各自向前踏出的一步,向鸣镐在这个过程中已经足够小心和果断,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是捕鼠的猫,这只是一个可以出手的先机。
但他绝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只鼠。
他暗索行迹,避开树上那官府的监视——在越过他老人的时候,他本以为今夜会和官府没有丝毫关系。而后他按剑来到院中,秋气已先一步封锁了那间小屋。
但当他出现在里面时,面对的却已只有一柄无主自出的长剑。紧接着就是猝不及防的、狂澜般的致命杀机。
谁不是刚刚来到这座小城?这位戏主明明应该在全神贯注地和仙人台天山周旋,他也明明应该不敢给仙人台露出丝毫痕迹!
怎么会一瞬之间,一只猫一只捕夹,全部朝向了他?
那张戏面之后一定隐藏了一些绝对致命的东西,欢死楼在少陇的多年经营于此露出了冰山一角,已足够令人触目惊心。
所以现在,向鸣镐也比无洞与安藏更清楚戏主接下来的目的。
在这一夜,他要将欢死楼的处境一举扭转。
吞日会是第一个要清除的对手,他已经成功了,第二个却不是仙人台,而一定是作为潜在对手的天山。
安藏还在奋力寻找着机会,但向鸣镐知道,戏主早已盯紧了他的脖子。
当然,也还有第三个目的。
“.别来别去。”濒死的男人从嗓子里挤出来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
周围一片寂静。
天上啸风剑影在雾后纵横着,向鸣镐知道自己还得做更多的事情。但他剑虽然还握在手上,一时却确实没有再动弹一下的能力了。
黑袍之所以不来确认他的生死,也正因他确定他已和一个死人没有区别。
但就在这时,周围的雾气忽然湿润了起来。
不再是排拒和阻隔,它们忽然变得十分亲切,柔和的水雾蔓延上伤口,僵残的身体开始轻松,喉肺破败的铁锈感也消去许多。
更重要的是,难以掌控玄气的身躯,这一次得到了玄气主动的眷顾!这些雾气如同柔顺的羔羊,把脖颈的系绳交到了他的手中。
远在四里之外的仙人楼上,蒲怀梦放下和无洞安藏的话音,术起阵盘,强行把一切的增益交给了这身躯残败的男人!
也就是在同一刻,一道黑袍从天上破雾而坠,落入了“云锁朱楼”之中。
下一刻,雾澜如涛,一道啸烈、秋气浩荡的剑光乍时卷动了云雾!
补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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