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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谷 第3节

  蓝天鹏顺着崖边前看,发现形势非常奇特,崖势愈向前愈高,形似斜陵,崖下数十丈中空,形似木门,巨瀑汇集成的“隆隆”激流,其下澎湃汹涌,势如万马奔腾,不知流向何处了。而在斜陵最高处的中央,却横筑着一道高达两丈的木桩。长墙沿着陵脊向南,一眼看不到尽头,不知通到何处,根据墙上生满藤萝和班剥,这道木桩墙,显然已筑成多年了。

  蓝天鹏觉得奇怪,怎么会在深山矮峰的中央棱脊上筑一道木桩墙?这时,他不知道立身之处是墙里抑或是墙外?继而一想,恍然似有所悟,这道木桩墙的对面,可能就是绿林山寇的大寨。由于处身新环境,加之好奇心的驱使,以及想尽快知道他一夜之间便来到了什么地方。所以展开轻功,迳向数十丈外的木桩墙前驰去。

  蓝天鹏一经展开轻功,身法快速至极,只是他自己只知道飞驰轻松,运气部畅,而不知进境了多少而已。驰至桩近前,恰有一道班剥裂隙,蓝天鹏用手分开藤叶,向内一看,再度愣了!只见对面远处,有一片峰上天池,方圆约十数亩,在池边不远的竹林内,同样的筑有两间木顶石屋。在石屋的周围种有花木,而靠近这边木桩墙的几处土地上,尚有数方菜圃,蔬菜肥大,十分茁壮。

  蓝天鹏看了这情形,恍然似有所悟,这道沿陵脊安插的木桩,原来是一道界墙,只是不知那两间石屋内住的是谁?看情形,那两间石屋的主人必是与父亲故友不和,也许就是方才在屋内墙下看到的那个银衫木板人。心念未毕,目光倏然一亮,就在那两间石屋的竹林内,不疾不徐的走出一位紫衣少女来。蓝天鹏凝目一看,只见紫衣少女年约十六七岁,生得黛眉凤目,挺鼻樱唇,肤色似雪,貌似鲜花,远远看来,虽未真切,但已肯定她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绝美少女。

  紫衣少女用一方紫缎金花方巾,在如雪的秀发上束了个荷叶帽,半垂着峰首,微盛着黛眉,似有满腹心事和隐忧,她的左手提着一柄除草小铲,左臂挽着一个青竹菜蓝,沿着小径向这面走来。蓝天鹏看了情形,暗自欢喜,知道紫衣少女是前来挖菜的,稍时只要问她,便知此地是什么地方了。心念之间,紫衣少女到了数丈外的那片小菜园,蓝天鹏凝目再看紫衣少女,果然美艳如花,实不输他心目中的美丽仙子——表姐萧琼华。

  只见紫衣少女站在几方菜圃之间,略微看了一下,在一方种有胡瓜的莱圃前蹲了下来。蓝天鹏知道在人家工作时打忿问话是不礼貌的事,只得耐心的等,直到紫衣少女又挖几颗青菜,才礼貌的和声问:“喂,请问姑娘……”

  话刚开口,紫衣少女不由惊得神色一惊,抬头朝蓝天鹏看来,很惊异地打量了蓝天鹏半晌,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到这儿来的?”声音果然如出谷黄莺,煞是好听。

  蓝天鹏心切知道身处何地,急忙道:“小可是摩天岭的“冷香谷”的蓝天鹏,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紫衣少女满脸疑惑,想必是不明白蓝天鹏到了此地,居然不知道此地是什么地方,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话落倏然转身,拿起挖菜小铲,提起菜篮急忙走开。

  蓝天鹏骤吃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正要开口喊紫衣少女。就在这时,身后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极端忿怒的命令厉喝:“回来,回来,快给我退回来。”

  正在发愣的蓝天鹏,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声喝吓了一跳,急忙回身一看,只见一个蓄有黑须的黄衫中年人,正由他方才睡醒的石屋前如飞驰来。但是,黄衫中年人的奇特身法,却令他感到惊异和迷惑,因为黄衫中年人非扑非纵,似跃似飘,与一般轻功身法调然不同,而且,奇快无比。

  随着距离的拉近,蓝天鹏又看清了黄衫中年人的真实面目,浓浓如飞的入鬓剑眉,冷电闪闪的含威虎目,颚下一蓬凌乱黑须,黄衫陈旧,直拖到地,一望而知是位平素不喜修饰仪容衣着的人。由于他的满面怒容和一脸的煞气,以及他的出言急厉,显然也是个性情急躁、孤傲、而又暴戾的人。打量未完,黄衫中年人已到了数丈以外,身材尚未立稳,再度怒目厉声说:“我命令你回去,你听到了没有?”

  蓝天鹏看到黄衫中年人声严厉色,毫不客气,不由怒火也起,但他不知道黄衫中年人究竟与老父有何关系,不便失礼开罪,只得拱手礼貌的说:“晚辈方才醒来……”

  话刚开口,黄衫中年人立即指着数十丈外的三座的石屋,再度厉声说:“回去,有话回去解释。”

  蓝天鹏觉得黄衫中年人蛮横无礼,有失长者风度,不自觉的沉声说:“前辈可是因为晚辈前来此地?”

  黄衫中年人见问,立即怨毒的一点头,切齿恨声说:“不错。”

  蓝天鹏为了表示自己确实无意,是以和声解释说:“此地既未竖碑警告,也未说明禁止……”

  话未说完,黄衫中年人已横目怒声问:“你在教训我是不是?”

  蓝天鹏身为“冷香谷”的少谷主,又是“金背刀”蓝老英雄老年天赐的独子,虽然幼受庭训,知书达理,但仆妇家人的骄纵,多少感染了一些傲性,他觉得老爷的这位友人,孤傲自大,不可理喻,决心问明来此经过,即刻离去。是以,忍了忍上冲的怒气,拱手和声说:“不瞒前辈说,晚辈无法和您相处,请告诉晚辈,家父怎样了?表姐萧琼华现在哪里?”

  黄衫中年人神色凄厉,面含杀气,未待蓝天鹏说完,阴沉的冷冷一笑说:“你要想走可以,但必须留下你身体的血和你身上的皮。”

  蓝天鹏一听,顿时大怒,不由厉声说:“凭什么?”

  黄衫中年人冷冷一笑,切齿说:“我由冰天雪地中救你来此可以,但不能将九死一生盗来的“雪参冰果琼冰露”白白的给你吃……”

  蓝天鹏一听“救你来此”,脑际不由“轰”的一响,朗目中立即涌满了泪水,脱口忿声问:“您是说,您由“冷香谷”将晚辈救来此地?”

  黄衫中年人见问,反而冷冷的说:“既你无法与我相处,说也无益。”

  蓝天鹏急切想知道父亲的安危和表姐萧琼华的下落,不由流泪要求说:“只要前辈说出那晚救我的经过,晚辈绝对遵照您的意思,在此地侍奉您一辈子。”

  黄衫中年人一听,得意的冷冷一笑,点着头,赞声说:“很好,现在马上跪在地上拜我为师父。”

  蓝天鹏由于知道黄衫中年人是救命恩人,加上自己也没有拜过师,是以,毫不迟的双膝跪地,伏身叩首说:“师父在上,请受弟子蓝天鹏大礼参拜。”说话之间,一连恭谨的叩了四叩。正待起身,攀闻黄衫中年人沉声说:“且慢起来。”

  蓝天鹏听得一惊,只得跪立不动,迷惑不解的望着黄衫中年人。黄衫中年人神色肃然,暗透冷酷,低沉的说:“还要向天宣誓,表明你的忠实心迹。”

  蓝天鹏一听,不由解释说:“弟子已拜您为师父,自然忠心不二……”

  话未说完,黄衫中年人已毅然摇着头,坚定的恨声说:“不行,现时之人,多是邪恶奸诈之徒,看来满面忠厚,实则狡猾无比……”

  蓝天鹏一听,只气得气血浮动,眼冒金星,是以未待黄衫中年人说完,已仰面望天,双手抚心,说:“苍天在上,弟子蓝天鹏在下,今后如有二心,不听师父教诲,人神共弃。”

  弃字方自出口,黄衫中年人已接口说:“还要承担我未完了的心愿和我的恩仇。”蓝天鹏懒得急辩,依言宣誓,伏身叩首,但他并未即时起立,以防黄衫中年人还有未说完的誓词。

  黄衫中年人满意的点点头,赞声道:“好了,我们可以走了。”说罢起身,当先向数十丈外的石屋驰去。

  就在黄衫中年人转身之际,蓝天鹏心头猛然一震,因为他发现黄衫中年人的两腿自膝下断掉了,代之的是一对乌黑铁杆。蓝天鹏看了这情形,这才明白黄衫中年人的飞驰身法何以与众不同,而他的性情暴戾,衣着不整,想必也与失去的两腿有关。心念之间,发现已在二十丈外的黄衫中年人,不时回头察看,只得展开轻功向前追去。一经展开轻功,身疾如燕,几乎是黄衫中年人同时到达中央石屋前。

  黄衫中年人是神色一惊,不由沉声问:“蓝天鹏,你以前便真有如此惊人的轻功?”

  蓝天鹏由于和黄衫中年人的轻功相比较,这才发现自己的轻功的到了惊世骇俗的境地,这时见问,也惊异的摇着头说:“弟子的轻功虽然也经常得到家父的赞许,但弟子深信,以前绝不及现在。”

  黄彩中年人神色凝重,似有所悟,举手一指眼前一方三尺花岗石,沉声说:“你再以它试试你的掌力。”

  蓝天鹏迷惑的看了黄衫中年人一眼,转身面向花岗石,暗动真力,功集右臂,大喝一声,右掌猛然推出——轰然一声骇人暴响,坚石四射,青烟旋飞,碎石破空带啸,刺耳惊心。蓝天鹏愣愣的望着眼前一堆花岗石的残屑,完全惊呆了。

  但是,黄衫中年人却仰面望天,放纵的厉声哈哈笑了。蓝天鹏又是一惊,转首一看,发现黄衫中年人面色铁青,眉透煞气。冷电闪闪的眼角,含有一颗晶莹泪珠,旋滚欲滴。暗自惊讶的蓝天鹏看了这情形,知道这位新拜的师父,心中必是积压了太多的羞唇和愤恨。

  心念未毕,狂笑的黄衫中年人,突然笑着说:“有此功力,何愁奇耻不雪,大仇不报?”报字出口,咬牙切齿,狠狠的挥却了一下紧握的双拳。由于面颊的颤动,含在眼角的那颗泪珠,终于滚了下来。泪珠一落,黄衫中年人顿时惊觉,倏然转身,怒声说:“到屋里来。”说罢转身,衣袖一拂飞身向中央石屋门前飞去。

  石屋房门虽然虚掩,但黄衫中年人的身法却毫不稍停,紧跟身后的蓝天鹏,并未看清黄衫中年人伸手作势,门已大开,径自飞入。蓝天鹏进人屋门时,黄衫中年人已立在蒲团一侧。黄衫中年人一等蓝天鹏走进门内,立即举手指着壁上人像,说:“蓝天鹏,这是你的结义师叔,也是为师的救命恩人,你先向他的画像拜过。”

  蓝天鹏方才已见过壁上画像,不知怎的,心中对他总有几一分厌恶,这时乍然命他跪拜,自然有些不愿。黄衫中年人一见,顿时大怒,不由厉声说:“难道你也是以貌取人的庸俗之辈?”说罢,举手一指横在墙下的银衫人像,继续厉声说:“看,那就是一派儒雅,面带忠厚,而内心卑诈,狠如蛇蝎的无耻狂徒。”话声甫落,浑身颤抖,冷汗直流,面色苍白,喘息急促,身形摇摇欲坠。

  蓝天鹏一见,大吃一惊,脱口叫了声“师父”,急步奔了过去,伸臂将黄衫中年人扶住,同时扶他走至蒲团前。黄衫中年人一面就坐,一面颤抖着说:“快到里面将那个磁壶拿来。”

  蓝天鹏恭声应了个是,急步奔进寝室内。室内陈设简陋,除了桌凳和石床,再没有什么了,桌上一杯大瓦壶的旁边,果然放着一个精致磁壶。蓝天鹏急步过去,伸手拿起,一阵似曾熟悉的清馨异香,直扑鼻内,蓝天鹏神情一愣,顿时想起在车中醒来时,似乎饮的就是这个磁壶里的液体。正在惊疑,外间的黄衫中年人已喘息着说:“里面没有了,加一点壶里的泉水也可以。”

  蓝天鹏掀开壶盖一看,清香之气更浓,壶内果然没有了,磁壶壁上粘满了乳黄色颜色,于是依言将大壶的泉水倒进一些,捧着磁壶走出来。黄衫中年人一见,立即伸出颤抖的双手将壶接过去,同时,将磁壶摇了摇,对准磁壶嘴一口气饮了下去。将壶交给了蓝天鹏后,立即闭目调息,额角上的冷汗、及一滴一滴的泪落在他的陈旧黄衫上。

  蓝天鹏捧着磁壶,静静的立在黄衫中年人的一侧,等候他调息完毕醒来,想到这位新拜的师父武功不俗,身体何以会染上隐疾,必是怨忿积郁,仇恨难消,激动狂怒,暴喝厉笑结果。心念间,发现黄衫中年人的面色已渐红润,呼吸也已均匀,额上的冷汗也变成了白气。

  蓝天鹏看得暗暗称奇,他猜不透磁壶内是什么灵丹珍品,竟有如此神奇的效力,黄衫中年人仅饮了少许磁壶的泉水,便能立愈内疾,他蓝天鹏在车中一口气喝了那么多,获益之多,也就可想而知了。以前他的掌力只能击砖裂石,如今却能一丈之外,遥空碎石,四溅如飞,在摩天岭上攀崖登峰,自觉捷如猿猴,但与方才追及黄衫中年人的奇速相比,自然拙劣低俗。

  心及至此,蓝天鹏也觉得这绝不是一夜之间能成功的事,而屋外的青山绿树和温暖的气候,也绝非严寒北方的山区。当然,这一连串的谜,必须等黄衫中年人调息完毕,由他的口中揭开了。片刻之后,黄衫中年人的两眼倏然睁开了,依然是冷辉闪闪,含威逼人。蓝天鹏一见,立即躬身呼了声:“师父。”

  黄衫中年人经过蓝天鹏的服侍,肃然的面孔上,厉色缓和了不少,他看了恭立的蓝天鹏一眼沉声问:“你知道原先碰壶里是什么吗?”

  蓝天鹏赶紧躬身说:“弟子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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