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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谷 第1节

  书名:冷香谷

  原著:忆文

  改编:花间浪子

  第一章、灭门之恨

  寒风怒吼,厉雪纷飞,天地一色,一片银妆。重峰连绵,气势雄伟的摩天岭,完全被皑皑白雪吞噬了,往日参天的古木,耸拔人云的孤峰以及磷峋嗟峨的断壁突崖已复不见,看到的只是斑斑黑点。正在天空飞舞着鹅毛大雪之际,鸟兽尚且绝迹,而在北麓的原野上,却不时响起一声烈马怒嘶,只见雪花旋飞,冰屑疾走中,一点黑影正打着北山口疾驰。

  渐渐已能看清那点影子,是一匹极为神骏的青鬃烈马。只见它昂首竖鬃,狂驰如飞,不时发出一声忿怒长嘶,虽然天气寒冷刺骨,但在它的肩股和颈下,仍渗出了片片汗渍。而它鼻中喷出的热气,也化为一缕白烟,随风而逝。在青马的鞍部上,躬伏着一个绿衣人影,飞舞的绿缎风帽和风学,不时现出她娇小的身躯,根据她肩后的绿丝剑柄和激烈飞飘的剑穗看来,显然是一位驰骋江湖的武林侠女。

  只见她躬伏马鞍上,挥鞭打着马股,一双绿绒小剑靴,不停的催着马腹,冷辉闪闪的杏目,不急切期望的看一眼模糊难辩的北山口。每当她抬头察看路径时,便露出一张绝美的桃形脸蛋和挺直的琼鼻,樱桃般的小嘴,以及一双秋水杏目,和安在一起的两细月弯眉,在她的神色和表情上,更透着急切、期待、悲忿、和哀痛,因为她不但以珠贝般的玉齿咬着樱唇,而且在她的两眼内,尚含有泪水,看她年纪,芳龄最多也不过二十岁。只见绿衣少女驰至北山口前,丝毫不停,纵马直入。

  山口积雪甚至有时深及马腹,但马上的绿衣少女,依然紧咬玉齿,不停的急声叱和挥鞭打着马股。青鬃虽然是一匹神骏健马,但是到了这等雪深及腹的困境下,也只有纵跳跪爬失蹄挣扎的份了。马上绿衣少女一见,只得拍拍马头,流泪蹩声说:“青儿,不是我萧琼华忍心将你丢下,事迫眉睫,实在w已到了片刻必争的时候了,愿苍天保佑你吧……”吧字出口,身已腾空,踏着厚厚积雪,展开轻功,直向深处驰去。

  青马一见,竭力挣扎,同时马目流泪,仰首发出声声悲嘶。绿衣少女萧琼华,一面踏雪飞驰,一面痛心频频回头,但寒风凛例,厉雪飞舞,不出十丈,已被狂飞疾走的冰屑雪雾将视线隔阻。火急般的事体,令她无暇回头多看,虽然听到身后青马的声声悲嘶,但她不得不紧咬玉齿,毅然加速飞驰。

  山区中风雪尤厉,寒风卷着雪花冰屑;形成无数个旋飞的雾团,掠峰越谷,不时响起尖锐刺耳的厉啸,声势格外惊人。绿衣少女萧琼华,心中的怒火,抵御了刺骨的寒风,心头的悲痛,已不觉得冰屑雪花打在娇靥上的疼痛,她只知道狂奔,狂奔!根据她小剑靴下时深时浅的足印,显示出她的轻功尚未达炉火纯青的境地,但能在积雪数尺的山道上纵跃飞驰,她的轻功也称得上登堂入室了。

  绕峰越岭,沿着断崖飞驰,足足个半时辰,方到了一处雪积数尺的谷口,那尊矗立在谷口的巨碑,背面虽被积雪堆住,但前面三个斗大的红漆石字的“冷香谷”,仍看得清清楚楚。绿衣少女萧琼华,一见“冷香谷”的谷口巨碑,热泪再度夺眶而出,口中也不时发出强抑悲痛的呜咽,同时,身形又增快了许多。一进谷口,风势稍减,大雪依旧,但往日矗立谷中松林间的崇楼丽阁已不复见,举目看来,茫茫一片银色。

  由于进谷不远即是松林,笔直的石道上积雪不多,已能隐约可辨,直达数十丈外的堂皇庄门前。只见庄门紧闭,高阶石狮上覆满了积雪,只见门楼内两扇黑漆大门上的环,闪着黯淡的金光。绿衣少女萧琼华一见庄门紧闭,惊得不由脱口一声轻啊,一种不祥预兆闪电掠过她的心头,须知她是一个新受严重创伤的惊弓小鸟,经不起肃煞景象的恫吓。

  因为往日庄门大开,门下总有三五个男仆坐在长凳上谈笑聊天,显示出他们内心的安祥,生活的愉快。如今,寂静深沉的有些怕人,怎能不令她惊目惊心?但是,她仍然鼓足了勇气,飞身向庄门前扑去。到达门前,飞身跃上高阶,但她却没有举手叩环的勇气,因为,她怕看到的景象就像她自己的家一样,尸体狼藉,血流满地,一片腥风可怖的景象。

  但是,想到了父母惨死,家人的伤亡,悲戚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她的心田,令她毅然举起玉手,在门环上拍了两下。“铮铮”之声击落,立即有了脚步声。绿衣少女萧琼华,一听脚步声响,心头立即升起一阵悲、喜、惊、惧的情绪,因而,她本能的双手护胸,缓缓后退,瞪大了杏眼注视着庄门。一阵门响,庄门沉重的启开了,开门的竟是个身穿灰缎皮袍、头戴飞翅皮帽的老苍头。

  开门的老苍头一见门外站着的绿衣少女,神色一惊,脱口急呼:“啊,表小姐,这大的风雪怎的来了?”

  绿衣少女萧琼华一见老苍头,宛如见到了亲人一样,哭喊一声“蓝福”,飞身扑进老苍头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老苍头蓝福,阅历丰富,昔年曾随老谷主“金背刀”蓝崇仁出生入死,闯荡江湖,一看这情形,心知不妙,不由慌得宽声说:“表小姐别哭,我们厅上坐。”

  这时在门房内围火谈天的几个男仆,闻声也惊惶得奔出来。老苍头蓝福一见,一面扶着绿衣少女萧琼华向里走,一面急急吩咐男仆们,说:“快去请老谷主。”其中一人,惶声应是,转身向内,如飞奔去。

  老蓝福扶着绿衣少女萧琼华穿过门楼,绕过迎壁,向对面一座装有风门暖帘的高阶大厅走去。这时,大厅内已闻声走出一个神色惊愕的青衣小僮,一见老蓝福扶着哭泣的萧琼华走上厅阶急忙将暖帘掀起来。老蓝福扶着萧琼华走进厅门,立有一阵暖意扑来,厅内另一侍女则急忙拿起鸡毛掸子拂去萧琼华身上的雪花。

  恰在这时,屏后也急步走出一个头戴毡缨帽,身穿烟缎袍,花白胡须,面目清瘦老人来。身穿烟缎袍的清瘦老人,目光炯炯,正是摩天岭“冷香谷”的老誉主“金背刀”蓝崇仁蓝老英雄。萧琼华一见蓝老英辑,“哇”的一声扑跪在地上,同时放声痛哭说:“舅舅,我爹娘死得好惨呀。”

  蓝老英雄一听,浑身一颤,面色大变,急上数步,伸臂将萧琼华扶起来,同时,颤抖着声音说:“琼儿起来,快些将全殿经过讲给舅舅听。”说话之时,似有不祥预感的望着小童,催促说:“快去请少爷来。”小童恭声应是,飞步奔出厅去,侍女也将悲声痛哭的萧琼华扶坐在椅上。

  萧琼华知道事急迫切,只得一面哭泣一面抽噎着说:“昨夜三更时分,琼儿已经就寝,突然被数声怒喝惊醒,接着便传来兵刃相击的打斗声,琼儿匆匆着装背剑,正待下楼,侍女已连滚爬的奔上楼来,说前厅来了厉害仇家,爹娘伤重垂危,要我赶快前来通知舅舅,先有个准备。”

  话未说完,全背刀蓝老英雄已忧急的问:“你娘可说明来人是谁?”

  萧琼华领首哭声道:“娘告诉侍女说是五年前在长白山下,劫缥杀人的对氏双雄。”金背刀蓝老英雄听得心头一震,脱口“啊”了一声,顿时怔了。

  就在这时,前厅暖帘启处,急步走进一个头戴银丝方巾,身穿银缎亮花公子衫的俊美少年。少年约十七八岁,生得眉如古剑,目似晓星,胆鼻方唇,面如冠玉,和善中透着英气,根据他的匆匆步履和神色,显然他已知道了萧琼华冒着大风雪前来的事。银衫少年看了垂首哭泣的萧琼华一眼,急步走至蓝老英雄身前,躬身一揖,恭声说:“鹏儿参见爹爹。”

  “金背刀”蓝老英雄一定神,立即指着椅上的萧琼华,低沉的说:“见过你表姐。”

  银衫少年又转身向着萧琼华,躬身一揖,说:“表姐你好。”萧琼华一听,悲从心起,非但未起身还礼,反而玉手掩面,放声哭了。银衫少年看得神色愈加愕然,不由望着蓝老英雄,震惊的问:“爹,发生了什么事情?”

  蓝老英雄见问,想起兄妹之情,也不由老泪夺眶而出,伤心的说:“你姑父和姑母,昨夜三更时分,已惨遭仇家杀害了……”

  银衫少年听得浑身一颤,俊面立变,星目中也缓缓流下泪来,但他略微一顿,立即望着萧琼华,忿声问:“不知加害姑母的恶人是谁?”

  掩面哭泣的萧琼华,立即抬起头来,哭声说:“娘说舅舅知道。”

  银衫少年一听,又以急切的目光转首望着蓝老英雄,刚呼了一声“爹”,蓝老英雄已黯然一叹,说:“五年前我和你姑父前去塔拉访友,回途路经长白山下,正赶上对氏双雄追杀四散逃命的镖师和镖头等人。为父和你姑父觉得对氏兄弟拦路劫镖已经令人不齿,怎能再容他们斩尽杀绝,是以挺身而出义伸援手,结果对氏兄弟双双败走,并誓言十年之内必报此仇。之后,风闻他们兄弟含恨投奔五台山,拜在“铁臂头陀”净凡门下学艺,净凡以“毒沙铁掌”著名,双臂已练至刀剑不入,此番对氏双雄艺满下山,必然是有待而来。”

  一旁哭泣的萧琼华接口说:“对氏双贼,手辣心狠,当时琼儿觉得父母生命危急,怎能贪生的逃走……”

  蓝老英雄一听,立即含意颇深的插言说:“你这说话就不对了,须知你爹娘久闯江湖,阅历渊博,衡情量势,自知难保,所以才令你尽快逃跑,前来通知舅舅,试问你去了,替你父母又帮得了什么?”

  萧琼华一听,不由痛哭失声说:“琼儿去时,厅上尸体横阵,鲜血遍地,爹娘早已躺在乱尸血泊中,我娘被剑穿透前胸,爹爹早已气绝,男女仆人死了二三十……”

  话未说完,俊面带煞的银衫少年,星目一亮,突然插言问:“表姐是说你去时姑姑尚有气是吗?”

  萧琼华哭声说:“我奔至前厅时,对氏双贼早已走得不见踪影,当我抱起母亲哭喊时,母亲突然睁开满布血丝的眼睛,厉声说:“快去,快去通知你舅舅,为娘报仇……”话还没说完,母亲就气绝了。”

  蓝老英雄听罢,一面流泪,一面神情悲忿的偏首苦笑地说:“对氏双雄,报仇心切,看来此时正奔本谷来了。”

  银衫少年一听,剑眉飞剔,星目射电,切齿恨声说:“对氏双贼不来便罢,果真前来,我蓝天鹏定要他们粉身碎骨……”

  话未说完,蓝老英雄突然睁目怒声说:“闭嘴,你有何本领夸此海口?你自信你的功夫胜过你姑父姑母?夸父追日,自不量力,血气之勇,终无大成,平素为父是怎样教导于你?”

  银衫少年蓝天鹏,一见蓝老英雄发怒,慌得赶紧恭身垂首,一旁的萧琼华,也已吓得停止了哭声。蓝老英雄见蓝天鹏震住,趁机望着肃立一侧的老蓝福,怒声说:“蓝福,事已燃眉,片刻必争,快引少爷小姐由庄后逃走……”话未说完,银衫少年蓝天鹏和老蓝福,“嗵”的一声,几乎是同时跪在地上。

  老蓝福也俯伏在地说:“老奴追随老谷主,数十年未离一步,如今老谷主势危力孤……”

  话未说完,金背刀蓝老英雄已倏然起身,怒目厉声说:“仆失主言即是不忠,子违父命即是不孝,难道你们愿意做个不忠不孝之人不成?”成字方自出口,厅外风啸厉雪中,突然传来隐约可闻的惨嚎。

  蓝老英雄听得心中一惊,自然知道对氏双雄到了,急怒间,用袖一拂吃惊的老蓝福,含意颇深的低沉斥声说道:“势成垒砌,汝还不知,真是愈老愈糊涂了。”说罢,又转首望着青衣小僮,急声吩咐说:“快取金刀。”

  蓝天鹏再不迟疑,也飞身纵至防风门前一看,只见一人穿黑衣年约四十余岁,黑脸、虬须、打量未完,也在身旁偷看的老蓝福已悄声说:“少爷,这两个狗贼,老爷子决不会看在眼里……”

  蓝天鹏觉是这话有些矛盾,因而不自觉地驳声说:“既然未将二贼看在眼内,爹爹又何必命你带我和表姐逃走?”

  老蓝福被问得一怔,但他却迅即悄声解释说:“老爷子这样做,自然是为了进可以攻,退可以走,兔去后顾之忧。再说,少爷不出去,二贼也许和老爷子单打独斗,否则,“白面无常”一见少爷出去,立即和你交上了手,老爷子怕你有失,自然要分神旁顾……”

  话未说完,厅外已传来蓝老英雄强抑忿怒的声音,谦和地说:“原来是贤昆仲,请恕老朽未曾迎候。”

  老蓝福一听“金背刀”蓝老英雄的口气,显然是因为蓝天鹏和萧琼华仍在厅内尚未逃走,有意拖延时间,是以碰了一下蓝天鹏,悄声催促说:“少爷,我们该走了。”

  话尚未完,厅外已传来“铁掌太岁”对宝雄的哈哈厉声说:“姓蓝的老狗,别给大爷装糊涂了,五年前的血债,我们也该算算了。”

  已至阶下的蓝老英雄,早知不能善终,但他为了爱子和外甥女的安危,不得不虚与应付,因而淡然一笑,说:“老朽业已封刀,久已不历身江湖……”

  话未说完,“铁掌太岁”已厉喝一声:“废话少说,你封了刀,就不偿大爷的昔年血债了?”厉喝声中,飞身前扑,黑毛茸茸的巨掌迎空一挥,竟以“泰山压顶”之势,猛向蓝老英雄的天灵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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