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746节
“上次秦大元帅的表态就很值得推敲,明明并没有向浔阳王府靠拢的意思,但是却又帮欧阳良翰撑场子,本公子哪怕很不爽也只想到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很有可能,秦大元帅看重的是欧阳良翰那点歪才,只站欧阳良翰个人,不站队浔阳王府,也就是说,并不在咱们卫氏与浔阳王府之间做选择,如此,也能解释此前的反常不一的表态。”
“三公子这番推测有道理……”
林诚回头接话道:
“所以三公子的意思是,秦大元帅伸出橄榄枝,请欧阳良翰去前线担任中军大营长史,是想将此子笼络到他帐下,算是从浔阳王府手里捞人?
“而浔阳王府肯定是不愿意少了欧阳良翰这个谋士,所以此次欧阳良翰去前线,浔阳王府与秦大元帅之间,是有一波争夺暗流的。
“欧阳良翰现在返回浔阳城,没有接下中军大营长史之职,就是这场暗争的结果?浔阳王府与秦大元帅并不是咱们表面看上去的那么风平浪静,甚至关系密切?”
“没错。”
卫少奇微微眯眼:
“否则好端端的长史官职,在前线战场上,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欧阳良翰为何不去?这类儒生不都是心高气傲,想要施展抱负吗?
“秦大元帅上次派秦彦卿他们来,当著咱们的面亲自邀请他过去,已经是够给面子的了,算得上雪中送炭。
“如此国士待遇,本公子就不信能有读书人不动容的。”
卫少奇越说,语气越斩钉截铁。
王冷然微微颔首:“三公子说的有道理。”
“林诚,你怎么看?”
卫少奇、王冷然二人目光投向了沉思不语的微胖青年。
“三公子所言有理有据。”
后者犹豫了下,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别卖关子了。”卫少奇催促。
林诚沉吟道;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也是最危险的可能。”
不等众人催问,他幽幽道:
“欧阳良翰可能还是不服气,不服鄙人,不服圣上,不服天枢督造使魏王殿下作出的安排!所以他才留下啊……”
“林公子的意思是……”
王冷然倏然一惊。
卫少奇眼睛眯起:
“他欧阳良翰真有这么大的胆子?这可是陛下钦定之事。”
林诚犹豫了下,点点头:
“只是一点猜测。
“他不服鄙人,这是肯定的,但是圣人的话,料他胆子也不至于这么大,经历了命悬一线的抗旨贬官一事,还敢对圣人生怨,特别是故意破坏陛下钦定的造像一事,除非他是不要命了……
“不过,对于此子,咱们还是得留个心眼,以防万一。用王刺史的话说,此子确实有一点邪门。”
“没错。”
王冷然深以为然,用力点头,手攥官服袖口,他磨牙道:
“而且,欧阳良翰毕竟在浔阳城里经营了这么久,党羽不在少数,即使他不敢明面上阻扰林公子,但暗中恶意使绊子,也是不难的。
“对,没错,若本官是他,本官也受不了这一口恶气。”
王冷然握拳,重重锤掌,越说越觉得有可能,他以己度人道:
“说不得此子这次回来,就是存心想使坏的,怎么膈应咱们怎么来的。”
“那就让他来!还怕了这竖子不成?”
卫少奇露出森白牙齿,眼神桀骜道:
“本公子倒是希望,他胆子能再大一点,不服就干,憋著干嘛?
“你欧阳良翰不是朝野公认的直臣吗,不是士林标榜的脊梁骨吗,天天被那些穷酸文人用来反衬暗骂我卫氏。
“现在咱们就是夺了你的浔阳石窟,就是要在伱死不同意的星子坊造像,连陛下都把你贬为江州司马、把你倔驴脑袋按下来让你亲眼看著这一幕。
“你欧阳良翰有本事再来一次‘死不奉诏’的捣乱看看?”
王冷然冷笑:
“他敢跳出来捣乱,那性质可就和上次‘死不奉诏’不一样了。
“上一次是浔阳王他们认怂,偷偷藏了他的那封死谏奏折,陛下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敢捣乱就是触碰了真正的逆鳞,夫子、浔阳王、相王,哪怕再加上一位江南道行军大总管,一起求情,都保不住他狗命。”
卫少奇撇嘴,从桌上端起茶杯,慢慢吹气,品茶道:
“呵,本公子倒要看看,这是一块多硬的骨头。”
林诚垂目旁听了会儿,抬起头,朝二人认真道:
“鄙人很喜欢一句话,高端的猎手,是看到了陷阱,能走进去,把绳子捡出来。”
卫少奇、王冷然二人挑眉,林诚语气淡淡的安排:
“想使绊子,无非是那么几条路。
“首先是元怀民,王刺史,你接下来要在江州大堂盯著元怀民,他很可能成为欧阳良翰的抓手,不过,若敢伸手,就剁了他的蹄子,扒下那身江州长史官服。
“其次,是东林大佛的佛首……三公子,您和魏王府那边要保持联系,记得提醒魏王,咱们要确保东林大佛的佛首顺利从京城运到浔阳城,这也是这次造像最关键的一环。
“至于一些别的招……秦大元帅那边,已经表明了态度,不会掺杂进来,秦大元帅知道陛下看重东林大佛,应该不会刻意为难,使星子坊造像延期。”
林诚站起身,低头拍拍衣摆上的灰尘,在卫少奇、王冷然偏头注视的目光下,走出大门。
“嗯,鄙人再去拜见一下容真女史,其实……这位女史大人也是江州最不想陛下的大佛出问题的人之一。
“利益一致,就是朋友。”
……
距离欧阳戎从前线回来,已经有两日。
欧阳戎走在江州大堂内,时不时就有人投来好奇古怪的目光。
不过对于这位死不奉诏后清名大躁、让秦大元帅都亲自伸出橄榄枝还他娘的不接的前江州长史现任江州司马,
一众官吏还是毕恭毕敬的,和当初对待元怀民不一样。
毕竟,光是有陈郡谢氏的站台,就够趋炎附势之辈们掐灭小心思的了。
这日傍晚,江州大堂的正堂。
欧阳戎闲坐了一下午,收拾了下东西,准备跟随同僚们一起下值。
刚站起身,他就当头看见黄昏西斜的长廊上,不知何时起,静立一道冰冷冷宫装少女的身影。
“容女史?”
多日未见的容真走进正堂大门。
依旧是一副冰冷冷欠钱脸的老样子。
不过往日她常穿的素白宫廷裙,换成了一袭水红色宫廷长裙。
水红色高腰紧身裙服,加上小袖短襦,一眼看去,素净清雅。
而且,红色明明容易显胖,但穿在容真身上,依旧看起来很瘦……可能是与她颈脖下方露出的若隐若现的精致小巧锁骨有关。
不过欧阳戎每次有闲心打量容真穿搭,都会忍不住想,她是不是里面还穿著那一件洗得发白的紫色肚兜儿。
罪过罪过。
欧阳戎默默偏移了目光……怕耳边响起扣功德的沉闷木鱼声。
“容女史怎么来了?”
容真未答,轻声道:
“欧阳良翰,林诚昨日来找本宫了。”
“哦?他说什么了?”
容真抿嘴,越过这个问题,认真道:
“听说前线那边,中军大营长史的职务,被你推拒了?”
“是有这事。”
“为何推拒?”
“前线待不惯,还是浔阳好。”
“可在浔阳,你能干嘛?”
欧阳戎想了想,认真道:
“什么能干嘛,浔阳又不是容不下在下了,这江州司马不是挺好的吗,自然是干江州司马该干的事情。”
容真轻轻蹙眉,看了会儿他,表情欲言又止。
欧阳戎见状,点点头说:
“在下明白,容女史是想说,有些事,或许难以接受,但是已经发生了,特别还是那位陛下的意志,都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臣子岂能违背君父……”
“没错。欧阳良翰,你觉得呢?”
欧阳戎笑了下:
“在下觉不觉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都过去了。”
容真听到后半句话,微微松了口气:
“你能想明白就好。”
顿了顿,她又小脸认真的补充了一句:
“不过,你的觉得,同样也很重要,只不过,这世上有很多人很多事,再大也大也大不过君父……你我皆如此,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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