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54节
“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就算揪出来了又能怎样,徒增内斗而已……”
王操之摇摇头,再叹气:
“现在龙城县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有二十多万存粮,他们都在等著咱们降价呢,眼下又进入了梅雨季,粮食再放就要陈了,没有多少可以耗的了……粮价稳不住的。”
李掌柜哭丧著脸,“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粮食变陈,贬的一文不值,亏到姥姥家去吧。”
王操之抬头认真说:“咱们得从根源下手,不然其它都是白搭。”
马掌柜额头青筋抽了抽,“根源?龙城县衙什么态度,你们又不是没看见,全他娘的是打太极的高手,把咱们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去他娘的,要是在金陵敢这样,老子……老子全砸了!”
王操之赶紧起身阻拦要脚踢凳子拳砸花盘的马掌柜。
众人心里无语,你在咱们面前当个“包厢战神”有屁用,敢不敢去当著年轻县令和蓝衣捕快的面砸?
一个圆脸的年轻小粮商嘀咕:“要不再去求求欧阳县令?”
众人顿时安静,一道道眼神到处无声的交流著。
李掌柜摇头苦涩道:
“没用的,老夫这段日子算是看明白了,这位爱民如子的欧阳县令也是在装糊涂……这一切八成都是他安排的,那位燕捕快应该也是听他话,甚至说不得江州那边发来的封运公文都是……”
山羊胡老粮商顿住,望著满桌的佳肴兴叹。
那个圆脸小粮商继续摇头:
“在下明白。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被困在这龙城县里,咱能怎么办?没有硬背景用,商是很难斗得过官的……咱们认栽吧,去给欧阳县令认个怂,把诚意给到,看能不能缴一笔过路费,或送点‘土特产’,让咱们消灾走人。”
另一个小粮商脸色顿时肉疼:
“怎么还要交钱啊……粮价亏成这样,之前赚的全吐出来,还倒贴一大笔……”
圆脸小粮商冷冷道:
“那伱说咋办?这个局卡住咱们的是龙城衙门,这就是根源,县令就是里面的关键,不去拿钱开路,人家凭什么挪开架你脖上放血的刀?其实咱们早就该想到这些的,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亏了这么多粮食。”
“不是不是,我是说要不换个方式……送几位美人给欧阳县令?”
王操之与几位粮商齐齐摇头:“行不通的,欧阳县令不近女色!”
“那他喜欢名?那咱们织几张万民伞,送去县衙门口。”
王操之摇摇头,“他好像挺重视灾情水患,一向缺粮。”
李掌柜瞪眼,“那咱们总不能把粮食全捐出去吧,那还不如贱卖呢!”
马掌柜红了眼,拍桌:
“大不了和他拼了,我马某就是不贱卖,到时候也不用他来烧,马某自己来!白生生的大米,我情愿一把火烧了,也不白给这些穷鬼!”
“马掌柜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李掌柜等人赶紧劝道。
有小粮商忍不住带头催促王操之:
“王少掌柜,欧阳县令不是你姐夫吗,你去说说情啊,看能不能探点底,县令到底是想要什么,先别管是不是明抢,总得漏点口风吧?”
“是啊,再不行你去找那位谢家姐姐求情,吹吹枕边风。”
王操之顿时老脸一红,也不知道同僚们是在嘲讽他还是认真的……其实前些日子,他经常去找谢令姜探口风,可是后者都是爱答不理。
“咳咳,鄙人的这个姐夫……比较铁面无私,是个正气君子,我也难办。”
矮个青年叹息一声,又找话题道:“不过昨日傍晚,我去趟县衙见到了姐夫。”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侧耳道:“县令怎么说?”
王操之点头:
“他说……大伙远来是客,在龙城做生意,县衙一定能帮就帮……还说,关于最近粮价的事情,他也听说了,让我先回去,他说这几日给我们答复。”
包厢里还有几个小粮商也一愣道:“我们前日去找县令,县令也是这么和我们说的,让我们稍安勿躁,说县衙一定能帮就帮……”
众人的脸色顿时一片失望。
“帮个屁!”马掌柜红了眼,像是被渣男狠狠蹂躏过一样,咬牙道:“不就是拖时间,旁观粮价跌到底吗?他们县衙什么心思谁不知道?”
包厢内的气氛再次陷入沉默,众人束手无策,脸色各异,马掌柜停步转身,面朝众人,咬牙欲语。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敲响,打破了沉默,众人转头一看,钻进来一个灰衣小厮,急跑到李掌柜的身边,耳语几句。
李掌柜听得脸色一怔一怔的。
王操之等人担忧问:“什么事?”
李掌柜眼神露出匪夷所思之色:
“欧阳县令派人来说,老夫被城郊难民抢走的粮食已经全找回来了……让老夫找时间过去领走。”
“全找回来了?真假的?那帮捕快不是糊弄咱们吗,真在办案?”众人惊奇。
“不止如此,还有件事……”李掌柜咽了咽口水道:
“县令约咱们十六家粮商,今日下午去县衙大堂议事,他说关于本县粮商们遇到的难题,他与县衙会给出一个各方满意的交代!”
众人面面相觑。
这欧阳县令……怎么还这么热情?
第60章 柳家:县令冷暴力(求票票!)
“让他来当个父母官,没让他真来当父母。”
人流冷清的柳家粥棚与育婴堂不远处。
一向性子暴躁的柳子麟,今日脸色出奇的平稳,转头朝两位哥哥认真道。
柳子文没有说话,默默看著冷淡寥落的粥棚与育婴堂。
现在龙城的米价已经极低,但凡有点家财的,都不愁米吃,没有家财的,都在城外赈灾营,即使有贪便宜的百姓过来白嫖,也是早晚各白嫖一碗粥走人。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饿兮兮的被吊在粥棚旁边,眼巴巴等粥喝。
眼下龙城县到处招工,流民们只要有条胳膊有条腿,就能去打份零工,拿一笔工钱吃饱饭,没人等在这里浪费时间。
育婴堂更是如此。
听说县衙有个新来的女师爷,去整理了一处吏舍,也开了一个育婴司,专门收留落婴孤儿。
甚至从城郊赈灾营那边,招了不少育龄妇人来专门抚养孩子,工钱也不比码头壮丁少多少,还轻松,不少难民妇人都争抢著进入……
所以柳家这儿……这回似乎真成善人了。
大哥不说话,柳子安与柳子麟只好老实站在旁边,保持沉默。
三兄弟的身后,有一个照理粥棚与育婴堂的老管事,弓腰缩头,尴尬等候。
“先关了吧。”
柳子安先转头开口。
他本来在剑铺里面盯著某位铸剑师与某座剑炉,结果忽然被柳子文派人喊了过来。三弟柳子麟应该也是。
柳子安本就一副病秧子模样,眼下他垂著眼皮,瞧著那两座老古董赔钱货,脸色有些索然寡味。
当下柳家这颗参天大树的财源,根本不是粥棚与育婴堂,手握古越剑铺这株摇钱树,前者充其量不过是赚个零花钱而已。
龙城县的穷人已经压榨不出什么油水了,要赚就赚大周朝权贵富人们的钱。
柳子安早就建议大哥关了,但也看见了,后者自然没听。
粥棚老管事听到二少爷的话,顿时一脸苦相,手足无措的开口:“少家主,是咱们没用,要不听二少爷的话……”
“粥棚和育婴堂不能倒。”
柳子文认真说,陈述一件事。
他转身,抬手扶正颤巍老管事的帽子,平静道:
“泰伯这些年干的不错,阿父的粥棚也一直都是你在悉心照料,辛苦了,再撑一会儿,待今年过后,泰伯可以去剑铺的采买局,挑个轻松的位置养老。”
“不辛苦不辛苦!承蒙少家主还记得老仆……”泰伯涕泪横流。
柳子文摆摆手。
柳子安冷眼旁观。
柳子麟一脸无所谓,他眼下只专注一件事,在大哥与二哥身旁念念叨叨,给某个牛逼父母官上眼药。
“大哥,粥棚倒闭事小,咱们柳家面子丢了事大!上任这么多天,他还没来咱们柳家拜码头呢!”
柳子文不理,带著二弟、三弟,去各领了一碗热粥喝,他低头默默喝完,摇头说:
“有点稀了,后面的锅弄稠点。”
“是,少家主。”
待到泰伯点头哈腰离开,柳子文头也不回,呵斥:“喝了!”
低头抿粥的柳子安,将剩下的小半碗一饮而尽。
还在嘀咕的柳子麟一慌,赶忙仰头,把沾碗沿拇指的热粥一口气全倒进胃袋里,幅度太大,剧烈咳嗽,呛的口鼻皆是。
柳家少家主朝著两位面色不解的弟弟问:
“你们忘记阿父了吗?”
柳子安沉默,柳子麟脸色一凛。
后者咬牙:
“没忘,都是这群贱民,害死了阿父!
“阿父灾年好心开粥棚,接济这些贱民,粮散尽了自然要减粥棚数目,这些贱民不知感恩,反而在别有用心的人怂恿下冲撞阿父,洗劫柳家宅子。”
柳子安也冷冷说:
“还有狄夫子走后的那个新县令,嫉妒阿父善名,眼红咱们家产,饿死的灾民,诬赖说是阿父粥里下毒,屈打成招,世态炎凉,竟无一人替阿父说话。”
柳子文盯著两位弟弟:“阿父含冤咽气前,你们可知和我说了什么?”
柳子安与柳子麟皆摇头。
“叫我把粥棚继续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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