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5节
“那卫家女帝牝鸡司晨,立国不正,这大周朝看似繁花似锦,实则烈火烹油。离乾皇族的人心未失,就算现在怂的一批,没几个宗室了,但民心大势都还在。
“朝堂内外估摸著有不少同情怀念之人,立国时从龙的关陇门阀也还根深蒂固,特别是传统的文臣守旧势力,离乾养士七十年,这些,哪里是说断就断的,说不得你的恩师还有白鹿洞书院出身的大佬们也是背后默默站队的保乾派,盼著女帝还政离氏呢,再从一波龙……结果你倒好。
“欸,人家长乐公主再怎么蛮横矜傲她都姓离,说不得这些年剩余那几根离氏苗子都是靠她打掩护、苟著发育的呢,大方向上是和保乾派站一起的,你和她较什么劲?直接被……卫氏当了把快刀,而且人家后面保伱了吗?也就靠著虚名和书院出身,但说不得朝堂上曾帮你铺路的诸公,现在看你像看傻子一样……
“下面那些士林清流们本就是沽名钓誉看戏的乐子人,他们给的虚名有锤子用,而且你信不信,把你贬到龙城县来治水患,也可能是个坑,吃准了你是个花瓶,一旦大水治不好,仅剩这点虚名也没了……
“算了不说了,这些人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欧阳戎睁开眼,盯著床帘自语:“只是我一个潜水键政的,都懂得的道理,亏你还是个进士,这点嗅觉都没有,光会读书考试对吧?
“……什么,你说你其实也猜到了些,但还是第二天一早就上书了?朝中诸公一言不发,而你看到了就不能不说,你当时上殿前让老仆把棺材都备好了?”
床榻间安静了会儿。
“行,难怪比我有出息,就是稍微有点废命。”
欧阳戎叹气起床,披衣走到了床旁的脸盆前。
他看了眼小轩窗外的远山:“这把高端局。”
然后低头看了看水盆里的消瘦脸庞,有一说一,确实有点像胡歌,还是仙剑一的,就是不知道额头这伤口以后会不会留点疤……
算了,适当给别人一点生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功德?
每天一个积累功德的小技巧,欧阳戎笑了笑,心情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了,说不得哪天功德攒够了佛祖就送他回家了呢,是不是。
“原身和我几乎一模一样,是平行时空前世今生的我吗,这么看来,老子读书这一块其实还是很有潜力挖的啊,只要不背他娘的单词……”
忽然,欧阳戎洗水的手立马抽出,来不及擦,动如脱兔的蹿回了被窝里,重新躺好,闭目装作有节奏的呼吸。
外面由远到近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前两天,其实有各路人马过来看他,有龙城的县丞、县尉、主簿,也有本县的乡贤士绅名流,不过他因“昏迷”都没去见。
有些事,欧阳戎现在还没完全想好,暂时不想见这些假关心的狐狸们。
外面的人还未至,欧阳戎就听到了廊间两道争论声,其中一道颇熟悉,另一道陌生。
“别拦著小爷,你们把明府怎么了,为何不让我见?是不是又是在做那种吊著病人一口命,‘细水长流’的勾当?!”
“小燕捕爷,这可不能胡乱开玩笑,你也是龙城县人,咱们东林寺怎么可能干这种路边野医的勾当!”秀发似是被吓一跳。
“哼,最好没有,小爷告诉你们,明府可是咱们大周皇帝钦点的登科进士,若是在你们寺里有个意外……你们等著下半辈子老少全上去建塔吧。”
“欸,捕爷说笑了,县爷一看就是浩然正气侧漏之人,以后八成是要入文庙陪祀至圣先师的,福星高照,怎么可能有事。”秀发叹了口气,“……修塔,咱们寺真不能再建塔了,都莫名其妙塌好几座了。”
“就知道你们寺缺德。”叫小燕捕爷的那人有些气急,“那为何不让我见明府?”
“我们主持说了,县爷是神乏劳心,要静养。”
“还静养呢,都快三天了还没醒!你们之前还骗我说顶多两天就好,我信你们邪了!”
“这……小僧也不知道啊,奇怪,大白天的怎么还没醒呢县爷,每回饭点都是起来吃的啊。”
“滚开!”
“哎哟疼,捕爷,捕爷,不能踢啊,咱们龙城老话说一勿打和尚,二勿打黄瘦,小僧两个都占,哎呀别打了,别打方外之人啊,是要扣功德的……”
“老子方你个头!”
“……”秀发。
吱呀——
欧阳戎听见房门从外面推开撞开的声音。
“明府!”
闭目的欧阳戎感觉到身边一阵急风拂来,人已至。
这人应该叫燕无恤,是龙城县尉之子,和欧阳戎类似,刚代替他爹在衙门当捕贼尉不久,也就是捕快头子。
不过虽然瞧著有些咋咋呼呼的,但却是挺尽职尽责,那日欧阳戎失足落水就是他与几个伙夫一起扑下水救的。另外,“明府”好像是对县令的尊称……
欧阳戎脑海闪过些印象,同时感觉手臂被人推了几下,他继续闭目装睡,放松呼吸。
床前之人似是盯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忽然“琤”的一声,猛然拔刀暴起。
我靠!无了……欧阳戎呼吸窒住,此刻他脑海里只被一个念头占据:
是长乐公主?还是卫氏派来补刀的?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
心软,不写虐文,不发刀子,主要女角不会虐;事业线有,感情线也有,日常狗粮会适当发,轻松幽默风,放心食用~
第4章 婶娘凶猛
琤——!
床前有刀光如水帘般倾泄。
床榻狭小空间无丝毫回旋之地。
欧阳戎猛地睁眼,然而没等来刀锋,却是等来了一声爆喝:“还敢说明府没事!都成这样了……你个秃驴,纳命来!”
他一愣,转头。
只见原本在床前的那一袭藏蓝色“捕快服”,正朝门外那探出的半枚锃亮“鸡蛋”冲去。
“县爷怎么可能有事,冤枉啊冤枉!”秀发麻溜的拔腿就跑。
“明府都床上失禁了,分明是中风或木僵,你们寺管这叫静养?直娘贼!”
“啊……这……这怎么可能,误会了,肯定是误会了……捕爷你放下刀,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
“解释的话下去说吧,忍伱很久了,今日必取你这厮狗头。”
“!!!”
听著外面二人正在走廊里上演“生死时速”,欧阳戎愣了愣,低头看了看沾水渍的被褥,刚刚洗手没来得及擦就钻回被窝了……
不过,你俩也真是一对活宝。
欧阳戎无语。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出去劝一下医闹的时候,外面陡然传来秀发惊喜的声音,“主持你终于来了!快救救我……”
只见三慧院门口出现数人,最当先的两人,是一个白须老僧,和一个罗裙妇人。
秀发小和尚像只猴似的缩到了前者身后。
“放下刀,你们在院子里干嘛,我家檀郎呢?”却是罗裙妇人最先上前一步,皱眉开口。
妇人形体颇长,神貌语态三十有余,嘴角有痣,气质自带些端庄严厉,但眼下却是一副风尘仆仆赶来的倦态模样,身后跟著几个提袋搬箱的侍女与小厮也是类似疲态。
燕无恤没顾上这些,人还在火头上,手提尖刀,咋咋呼呼冲上前来。
“女菩萨暂避一下,交给老衲来处理。”白须老僧站了出来,淡定拦了一下罗裙妇人,也安抚了下身后徒儿。
老僧穿著黑色缁衣,白须打理的整齐干净,倒是给人第一印象就是睿智深沉,心生安宁。
东林寺主持轻捻著佛珠,朝冲过来的提刀捕快一脸正色道:“南无阿弥陀佛,燕小施主稍安勿躁,有话好讲,先放下屠刀……”
“放你娘的屁!人前两天还醒著的,结果现在被治成了瘫床失禁的病,你们东林寺秃驴都跑不掉,小爷一起砍!”血气方刚的燕无恤却是二话不说,当头劈去。
“你若这样,老衲没法……啊!这!”主持合十挂珠的老手颤了下。
下一秒,刀光闪过,原地只剩下断线念珠。
原来是主持与秀发师徒,已一起机灵的躲闪到一旁。
檀木佛珠空中飞洒,旋即在二者脚边落地,又弹起……一时间,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倒是没想到,这主持看著七老八十,躲闪的身手却是不赖,与徒儿一样灵敏如猴。
一老一少都瞪眼看著断线的念珠,抹了把冷汗。
“施主,佛门重地不能杀生啊!”
“俩秃驴拿头来!”
师徒二人见莽撞捕快一击不中还想再来,你追我赶的撒丫子跑路。
然而虽然大日之下刀光森森,场上却有一人不退。
“女菩萨快跑,燕捕头在气头上……”老僧伸手疾呼。
罗裙妇人却是手一翻,抽起身后怯弱奴婢肩上的包袱棒,横眉抿嘴,迎面而上。
棒尖在空中割出了一条长弧。
一拍,一缩,再戳,又一挑。
一把尖刀脱离被震痛的虎口,飞上天去。
“别在奴家面前耍刀。我们家檀郎在哪?”罗裙妇人将棒子往身后一扔,厉声喝问。
燕无恤一愣,仰头望刀,连抱头鼠窜的主持师徒也愣住停步,看著这位外表柔弱无力的妇人。
叮当乒——
是刀兵砸地。院内外安静下来。
“什么檀郎,阁下找谁?”燕无恤似是被冷水浇了面,冷静一点。
主持整了下仪态,无奈搭话:“这是县爷的叔母甄氏,刚从县爷家乡南陇赶来……”
燕无恤朝主持和秀发怒目而视,抢答:“明府他前两日还醒来,结果今日一看已经中风木僵了!”
罗裙妇人霎那间呆若木鸡,似被雷劈。身后奴婢们也一齐泣嚎。
秀发急忙挥手:“肯定是误会,床上失禁可能是别的原因……”
“还敢狡辩!”燕无恤赤手空拳扑了上去,提起秀发的后颈衣,就要沙包大的拳头伺候……
“我没事。”欧阳戎只披了件单衣,走出屋子。
全场顿时一静。
弱冠县令注视著院里的众生百象,神色虚弱道:“本官没,没失禁呢,是脸盆的水洒了……小燕捕头求医心切,误会了。”
这个得立马解释,不然要成一生污点。但其实,他现在心里更吐槽足袋和锦靴的反人类设计,怎么这么难穿啊,整了半天才穿好鞋出门……
又脸色不变的吩咐:“小燕捕头,你先放开秀发和主持。叔母……”他转头,某些熟悉的记忆浮起后立马改口:“婶娘,别来无恙,侄儿没事的,又让您白跑了一趟……”
欧阳戎嘴边话还没说完,一道丽影便携风扑来,差点没把他撞仰回屋里,不过立马有人帮他稳住——已是入了罗裙妇人的广阔怀抱——他只需享受家人提供的温暖港湾就行了,不过这婶娘……有点凶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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