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修真 > 不是吧君子也防

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4节

  入眼的是青瓦红墙的禅院,远处葱葱绿绿的竹林间,偶尔能看见漏出一抹飞檐翘角的钟楼,楼上还有打哈欠的僧人缓缓推敲晨钟。

  而东边,正有一轮红日从东流的大江上冉冉抬头,与一切敢于直视的生灵对视。

  “这……”他略陷的眼窝被照的有点暖洋洋的,轻嗅著深山古寺特有的檀香。

  就在山林间沉闷悠远的钟声传来之际,忽有一伙僧人撞开虚掩的院门,灵活翻过石栅栏,脚步匆忙地奔到欧阳戎身前,惊喜把他聚起。

  “县太爷,县太爷,您在这啊!你怎么跑到悲田济养院来了!”

  “县爷,俺们找您找的好苦,您昨晚去哪了,俺们寻了一夜,主持和照看你的小燕捕爷差点没急死!都准备今早下山通知衙门,派人来搜山了!”

  “阿弥陀佛,幸哉幸哉,县爷,再晚一点找到您,小燕捕爷得让咱们脑袋全搬家。您头上伤没事吧,咦衣服呢……”

  一群僧人七嘴八舌围著欧阳戎狂问,后者全程处于懵逼状态,呆看著眼前这一颗颗光头晃来晃去,眼都花了。

  “好了好了别嚷嚷了,县太爷的伤……刚愈,别全围著,让个道透透气。”终于,似是领头的一个小沙弥终于站了出来,推散了人墙。

  这小沙弥十来岁,长得眉清目秀的,小脑门很是锃亮,凑至欧阳戎面前端详他时,还有点反光刺眼。

  小沙弥的手在欧阳戎眼前挥了挥,然后又一脸高深的给他把了下脉,一阵折腾,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禁嘀咕:“没想到师父的医术竟然也有靠谱的时候,昏这么多天都能救醒……咳咳县太爷,你是何时醒的,为何大半夜一个人离开院子?”

  “你……你们……我……不是。”欧阳戎啊了啊嘴,摸了摸额头的伤,不知道怎么开口。

  终于他反应过来,急忙指向背后这口枯井,说:“这下面,下面的人……”

  小沙弥一愣,和其它师兄弟面面相觑,皱眉问:“县太爷,您昨晚是掉下了这……这净土地宫?”

  欧阳戎点头,张嘴欲言,又不知怎么问起,“这下面真是净土?”

  “是叫这名。”

  见他一脸困惑的样子,小沙弥大概是反应过来些什么,他指著枯井解释道:

  “县太爷,这净土地宫以前是咱们东林寺供奉舍利子的地方,是本朝……”似是说了讳忌,小沙弥立马改口,“是前朝太宗时候,寺里的上任主持,奉皇命修建的,那会儿全国的佛寺都流行立塔、修地宫、迎佛骨,不过后来上面的莲塔走水塌了,这净土地宫也荒废下来……至于现在里面的人……”

  小沙弥走到井边,直接朝里面开喊:“喂,秀真师兄!该吃早斋了!”

  很快,令欧阳戎耳熟的不知大师的声音就从下方传来:

  “阁下怎在外面,你快快下来!此地是莲花净土,上面乃无间地狱!”

  欧阳戎顿时无语。

  小沙弥转头,叹了口气:“秀真师兄癫了好些年了,他以前其实挺好的,可后来总说我们是恶物,要吃他,还老是找狗洞和床板钻,说要找处极乐净土……悲田院关不住他,我们只好用一根绳子把他吊下去,每天定时送些斋饭,他也喜欢呆在下面。”

  欧阳戎皱眉,低头看了看被绳子磨破的手,又忍不住问:“那,那下面还有两人……”

  “啊下面还有两个?”小沙弥一愣,点点头,“哦,应该是悲田济养院收容的病人和乞儿。”他张望了下四周,“枯井就在悲田院后门,看来是管理院子的师兄昨日又懈怠了,让收容的病人乞儿乱跑了出来,掉下去了。”

  “悲田济养院?”欧阳戎怔怔,想起了下面那个断指哑女和满身毒疮的老道。

  小沙弥看著情绪似乎有点不稳定的欧阳戎,小心翼翼道:“是啊,说起来,悲田济养院能开下去,还是县太爷你们慈悲心肠,县衙年年都有资助,咱们负责收容县里的一些幽陋凡疾和老弱病残。县爷,他们昨夜该不会吓到您了吧?”

  欧阳戎低头不语。

  见他沉思的样子,小沙弥反而有点怂了。

  可能是这个时代平民对有官身之人的天然敬畏,统统归纳为某种官威,其实欧阳戎知道哪有什么官威,不过是东林寺在此县治下。若一切生杀皆操之他人之手,自然会时刻小心对方脸色心情。

  这时,眼尖的小沙弥突然看见不远处的竹林里,有个脏兮兮的乞丐四肢趴地,到处胡乱撕咬东西,一副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摸样。

  他赶紧朝旁边的师兄弟打眼色示意,于是分出几个僧人急匆匆跑去叉人,押回济养院。

  周围发生的这些小动作,和一众和尚们的各色神态,沉默垂目的某人其实大多看在了眼里。

  他并没被这些大起大落吓傻,只是……待这些荒唐的理由解除了荒唐的误会后,一种崭新的几乎确定无疑的现实摆在了他面前,他反而有些……更失望了。

  欧阳戎蓦然感受到头开始有点晕了,不过他还是勉力站起身来,耐著性子与他们缓言两句:“我没事,没被吓到,劳委你们解释这么多,对了还没请教你是……”

  小沙弥顿时立正,边松了口气,边笑道:“小僧法号秀发,县爷您直接喊就行。”

  欧阳戎瞧了眼秀发锃亮的小脑门,点点头,“行秀发。不用扶我,我能行……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县爷尽管说!”

  “昨晚,昨晚那场大雨,还有大水,你们听到了没有?这声势是怎么回事!”

  前一秒还轻松说笑的秀发小和尚和同伴们顿时噤若寒蝉。

  欧阳戎感觉脑袋越来越晕了,抓住秀发的小肩膀,语气虚弱却不容置疑道:“你说。”

  见同伴们也在瞅著他,秀发小和尚只好硬著头皮,指著南边小声说:

  “县爷,你新上任应该知道,咱们江州之田,低于天下;龙城之田,又低于江州;而列泽中汇,云梦为最,云梦古泽就在咱们龙城县旁边……”

  “眼下梅雨时季,云梦泽水位猛涨,昨夜便是……挡水的狄公闸塌了,山洪爆发……现在不止咱们龙城县,江州地界所有县都被大水漫了。”

  听到‘云梦泽’、‘狄公闸’、‘龙城县’等几个又耳熟又陌生的字眼,欧阳戎本就眩晕的头,宛若某种应激反应似乎,剧烈疼痛起来。

  就像有人把一根水管狠狠插进他脑袋,另一端连接的水龙头,开关被猛拨到了最大。

  欧阳戎一把推开众人,跌跌撞撞走出了悲田院,来到一处空旷善眺处,南望山下,他目力所及处,尽是倒塌屋舍、被淹田地、哀哭妇孺……

  入目处,一片泽国。

  不知为何,目睹这一幕,欧阳戎脑海里忽然浮现一句诗,像是被人凭空塞进脑海的一样:

  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这略显中二的风格,一点也不像独善其身‘老乐子人’的他,而是……正人君子的‘原身’的记忆与思绪开始随著头痛一起喷涌灌输。

  “好家伙,我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我……等等,我想起来了,我是龙城新县令,上任当天就当众宣布要治好水患,结果……立马掉水里,淹死了……这什么倒霉家伙啊,好好的立什么flag艹……”

  欧阳戎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是秀发他们的急切呼喊……

  他忽然有些觉得,或许一直留在下面那座净土似乎也不错?

  ……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新的故事,新的击剑!(撅起来了)

第3章 这把高端局

  欧阳戎闭目仰躺床上,他又想起了那个名字听著格外正经的考研群。

  其实刚建群那会儿,确实是为了考研来著,但众所周知,考研群最后除了考研什么都聊。

  起初,是有人学习之余提了嘴游戏——此刻谁也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顺其自然就聊起了开黑……然后就成了游戏群了,不过这还只是开始。

  也不知是哪天,放进来了一个新群友,头像是戴羽扇纶巾的滑稽笑脸,果然也是个挥斥方遒、什么都敢懂的家伙,很快,就打开了群键政模式;

  再后来,‘群版本’又更迭,管理们连考研资料也不发了,净整些让考研群友体力精力日益消退、营养严重不良的神秘代码和音频图文……于是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夜里,他们默默给群名添了句备注,最后就变成了“某某大学正人君子考研群(女生勿进)”。

  “现在好了,我真成正人君子了。”欧阳戎悲叹。

  前日他爬出地宫后在悲田院外晕倒,又被秀发小和尚他们送回了三慧院静养,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就这样断断续续卧床了两日。

  总算是把脑海里‘打架’的记忆消化了大半。

  关于原身,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原身是正人君子。

  坏消息,原身是正人君子!

  可能听著有点绕。

  原身也复姓欧阳,名戎,不过他有字,字良翰。

  四岁而孤,体弱多病,母赵氏守节抚孤,抚养至殷,盼子成龙,欧阳良翰也确实争气,性情仁孝,名传乡里,又勤奋好学,以县试第一成绩,入白鹿洞书院读书。

  卫周久视元年,年仅十八登第,名播江南道;这是卫周乃至离乾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南方进士。

  为何提了“卫周”后,又提了个“离乾”。

  是因为这当今天下本就是离氏太宗八十年前打下来的,国号为乾。可是大乾第三任皇帝驾崩后,皇太后卫氏临朝称制,相续废掉两个儿子,亲登帝位,废乾祚于一旦,改国号为周,从长安迁都洛阳,称“神都”,创建卫周,迄今已八年矣。

  而眼下卫周朝堂,暗流涌动,依旧有不少离乾旧臣心系大乾,且女帝老迈,离氏与卫氏的皇嗣之争进入了快收官的阶段……欧阳戎有点理解前日秀发小和尚为何改嘴前朝了。

  不过他在消化这段记忆时,是怎么看怎么眼熟……然而细心甄别了下,发现这个朝代和他熟悉的前世大唐与武周还是有很大不同,不只是些关键性人物对不上号,最显著的,便是这方世界似乎有一个叫“练气士”的小众群体,从先秦时期便延续下来,全程参与了这近千年的历史进程。

  眼下的大周宫廷与军队,听说就有练气士存在,好像是各有一条与阴阳家和兵家有关的体系……而听人说入世最深最庞大的练气士势力,让欧阳戎有些哑然——便是儒释道三宗,也被称为三个显世上宗。听说海外与名山大川之中还有些隐世的,但入世并不积极,以侠乱禁之事倒也不常听……

  说回原身。

  因为是久视元年登科进士中年纪最小的,还相貌俊秀,直接被选为了当年神都洛阳杏园宴上的探花郎,是同年中除新科状元外最显眼的之一,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不知多少富贵人家想要榜下捉婿,只可惜原身是个正人君子,入洛科举期间,青楼都未去过一次,也被神都士林戏称“不近女色”。

  若仅仅如此,欧阳良翰至多是神都士林清流中一个新晋的花瓶,真正让他名满天下的,是……有事他真上。

  在洛阳杏园宴,咱们新科登第的“探花郎”几口酒下肚,就敢通红著脸直接当庭上书,劝谏卫氏女帝边境勿启战端、与民生息。

  不过也不知道是运气好呢,还是有贵人替其说话,女帝闻其姓名,不怒反喜,笑吟“周邦咸喜,戎有良翰。”

  这是《大雅》中一句诗,也是欧阳良翰在白鹿洞书院的师长给他取字的典故,大致意思是:周邦人民皆欢喜,国有栋粱得安宁。

  未想到杏园宴上竟是化险为夷。卫氏女帝纳之,赞他为“东南遗珠”,授麟台正字;上一个得如此殊荣的,还是当朝宰相狄夫子,曾被女帝盛赞“斗南一人”。

  然而杏园宴封官后,欧阳良翰还没走马上任,一纸家书传来,母亲病逝,于是他二话不说,去职离京,归乡丁忧,期间,居丧尽哀,时论称有乾八十年来,朝官中居丧最严谨者。

  于是欧阳良翰至纯至孝之名大躁,母慈子孝的事迹也广为流传,整的和当世二十四孝差不多,连朝廷都破格追封其母为敕命夫人,立坊嘉彰……

  这一番机遇,按理说接下来回京后应该是平‘躺’青云了,然而被全天下认证的“正人君子”名号哪是这么容易就出炉的。

  原身丁母忧结束后,回京刚上任,就再一次冒死直谏。

  这一回他把矛头指向了朝中贵盛无比、恩宠逾制的长乐公主,揭她大肆置业与民争利、还宴饮聚会广树党羽。

  长乐公主是女帝幼女,在离乾皇子们被铁血老妈屠戮的没剩几人的情况下,还能蹦蹦跳跳活得好好的,自然是备受卫氏女帝宠爱。

  女帝薄怒,当庭罢去欧阳良翰官职,廷杖五十,若不是有白鹿洞书院一脉的朝野老臣劝说,差点要被赐罪下狱。

  尔后不久,似是碍于神都士林舆论有沸腾之势,原身忽被重新起复,并升官;不过却是明升暗贬,踢出了神都,赶去了天下十道之一江南道的江洲地界,做了个偏远的龙城县令。

  这远离繁华洛阳的正七品龙城令,哪里有“送春唯有酒,销日不过棋”的正九品下麟台正字清贵?

  但经此一事,‘欧阳良翰’这四字已与正人君子挂钩,名扬天下,南北士林清流无不赞誉有加,颂称“良翰真君子”。

  然而大致消化完这些记忆碎片的欧阳戎,却是叹了口气。

  闭目躺床上的他,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哭笑不得自骂:

  “好小子,属实是脑袋拎不清的典范了,这波亏麻了都,除了点虚名之外,里子输的只剩裤衩了,不对,还有这张官方认证的探花帅脸抢不走……不过被人当了刀子使都犹不自知,还是一把用完就丢,背后之人怕粘手的刀子。

首节 上一节 4/1191下一节 尾节 目录

上一篇:雪中:加钱居士,开局刺杀徐龙像

下一篇:从正一道童肝成万法天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