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笑傲开始的江湖路 第77节
第89章 两家争女
太湖之美在山水朦胧,风光秀丽,若论波澜壮阔,自然是比不过大海的。郭靖从小在内陆长大,见着这天水相接,浩浩汤汤的景象,竟也提不起兴致,而是闷闷不乐,窝在一边。
自打在归云庄听了朝廷大员竟然与金人勾结,派人来围杀这些抗金义士之后,他忆起出了塞外,到江南这些时日所见所闻,思及母亲自幼教诲,两两相悖,一时心内茫然。
洪七公看在眼里,倒想上前劝慰两句,只是不好逾越,目视沈元景,想要他开口,却见后者只是从腰间抽出一支竹笛,吹奏起来。笛声清新悠扬,感怀山川与万物。
郭靖不禁想起在大漠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时光,那时天高地阔,铃鼓声声,长河落日,飞雁阵阵,不由得痴了。
沈元景也不知如何去开解,他并无如此深切的家国之恨,乘桴浮于海或是做个侠之大者,只能郭靖自己为之。
况他两世为人,自然知道眼前一切不过是梦一场,终究要醒,游戏人间尚可,若深陷其中,如何受得了一次又一次的离别之苦。
船将近桃花岛,郭靖闻到海风中夹着扑鼻花香,想着很快能见到黄蓉,这才振奋起精神,趴在船舷,远远望那岛上郁郁葱葱,花团锦簇。
三人上得岸,只见远处山石重叠,草木葱郁,近前花树横杂,碧草如茵。郭靖刚要往里走,沈元景一把拉住,道:“黄老邪精通五行八卦之术,这里定然布置了阵法,不可乱闯。”
他站在原地,朗声道:“丐帮洪七公与华山沈元景师徒,前来拜见桃花岛黄岛主!”声音甫一出口,便远远往外荡去。
那东南面先传来一声长啸,中气十足,郭靖一听,喜道:“是黄岛主在回应。”沈元景与洪七公均摇了摇,这人气息悠长,显然是道家一路,且较之黄药师,还是差了一线。
过得片刻,一阵箫声远远传来,沈元景侧耳倾听,道:“这是黄老邪在迎客,跟着走吧。”
他先走了一步,两人在后面跟着。箫声往东,他便从东面走;箫声往西,就转进西方,越往前走,箫声越是明晰。
在树林中曲曲折折的走了数里,转过一座山冈,前面现出一大片草地,挨着的是一排竹林,里面有座竹枝搭成的凉亭,远远望去,坐着四人。
三人到了正面,只见亭上横额挂着“积翠亭”三字,两旁悬着副对联,正是“桃花影里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萧”。竹亭两侧并肩生着两棵大松树,枝干虬盘,只怕已有数百年。
箫声乃止,黄药师迎了出来,拱手道:“七兄,别来无恙。”又朝沈元景行了一礼,但不理会郭靖。
黄蓉眼里却只有靖哥哥,蓦地从亭子里面飞奔而来,扑到他怀里,叫道:“靖哥哥,你终于来了……”心里极度喜悦,眼泪簌簌往下。郭靖连忙搂住,轻轻抚她长发,目中浸润,说道:“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咳咳!”亭里那人传来两声咳嗽,黄药师脸色一沉,喝骂道:“臭丫头,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黄蓉却不管,反身扮了个鬼脸,这才松开,又向沈元景道:“拜见师父。”沈元景朝她点点头,道:“不用担忧,有我与七公。”她听了心里一喜,又朝洪七公行过礼。
洪七公连忙扶住,说道:“别给我客气,我可是跟你师父说好了的,事成之后,你要烧半个月的菜给我吃。”
几人踏入竹亭,见里面的两人乃是欧阳锋与欧阳克叔侄,沈元景心中疑惑,不懂这剧情给他冲乱得七七八八,为何这两人还会上岛。
却不知这事与他关系颇大,若非他在临安与嘉兴坏了对方两次好事,又让这人吃了两次亏,欧阳锋也不会察觉身单力薄,借着欧阳克喜爱黄蓉,来个两方联姻,达成同盟。
亭子里七人分作三面,哑仆奉上茶水点心之后,黄药师才开口道:“七兄,还有这位沈先生,你们来晚了,我已将小女许了人家。”
洪七公脸色一变,把茶杯往竹台上一放,沉声道:“黄老邪,你这是什么意思?消遣我们不是?”
欧阳克连忙拱手道:“洪世伯容禀,侄儿初识黄姑娘后,便一见钟情,茶饭不思,求了叔叔做主,上岛提亲。幸得岳父大人怜悯,已然应允了。”
黄蓉指着他道:“谁要你喜欢,我不嫁你。”
沈元景脸色一沉,道:“黄岛主,这小子说的可是真的,你真应允了?”
黄药师点点头,道:“峰兄这侄儿仪表堂堂,白驼山庄又是名门,也不算辱没了蓉儿,我怎会放着如此佳婿不要,反倒找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
黄蓉“哇”的一声哭出来,道:“我不嫁,除了靖哥哥,我谁也不嫁。要是知道你想把我卖给臭蛇臭蛤蟆山庄去,我就不回来了。”
黄药师怒气上涌,抬起手来,作势要打去,哪知黄蓉仰起脸来,大声叫道:“打,打死我算了。要是妈妈还在,你一定不会这样待我。呜呜呜呜!”
听女儿说起过世的妻子,他心内一酸,本就是吓唬孩子,现下更下不去手了,转而摸着黄蓉头顶,长叹一声。
欧阳锋见形势有些不对,连忙说道:“药兄,黄姑娘还小,不必急在这一时,反正婚约已定,留她多陪你些时日,克儿过两年再来迎娶,你看可好。”
黄药师点了点头,黄蓉还待说话,沈元景忽然道:“蓉儿勿需担忧,我与你父亲都是不拘小节之人,莫说只是口头承诺几句,撕毁便是;就算是真个拜了堂,成了亲,你做了寡妇,靖儿也不会嫌弃的。”
欧阳锋听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怒道:“沈元景,你这是何意?”
沈元景冷笑一声,道:“虎女焉能配犬子。我这徒弟花容月貌,聪明伶俐,世上无双,你那侄子癞蛤蟆一般的东西,怎配得上。况且他一副福薄模样,趁早绝了心思,说不得还能多活些时候。”
欧阳锋大怒,喝道:“好小子,欺人太甚。药兄既然答应了,容得你这外人放肆。”
黄药师也不悦道:“沈先生,我亦感激你传了蓉儿神功绝学,只是她的婚事,乃我自家之事,我既已答应峰兄,你何必勉强?”
沈元景哈哈大笑,道:“我偏要勉强!”
第90章 三道试题
黄药师气急,一掌拍下,桌腿直插入底下石板半寸,桌面却一点损坏也无,大声道:“我看你如何勉强。”
眼见着两边要打起来,欧阳锋心里暗喜,洪七公喝道:“且慢。”他对沈元景说“沈兄弟,咱们是来求亲的,又不真是来抢婚的,何必如此。”
他又对黄药师说道:“黄老邪,我月前就说过要来,你并未反对,现下却突然说蓉儿许了人家,合着我老叫花的脸面,就给你丢到海里喂鱼了?”
黄药师心里一动,想道:“若只是姓沈的一人来,自然无须理会,可当日怎能料到今日局面,倒是把老叫花扯进来,若不给他个说法,他面子上过不去,闹将起来,如何收场?”
想到这里,他道:“兄弟从小把这孩子惯坏了,顽劣不堪,一点好的也未学到,但兄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总盼她嫁个好郎君。欧阳贤侄俊雅不凡,郭贤侄老实憨厚,都是一时之选,倒教我好生为难。我如今也只有一个方法,便依着那科考之事,出三个题目,考两位一考,哪一位胜出,小女就许配于他,如何?”
洪七公道:“这个好,只是咱们江湖儿女,你就不要弄什么虚文、诗词歌赋的东西,你总不能指着你未来女婿考状元去吧?”他想着若是比武,从沈元景到郭靖,都不怕对面那两叔侄,但又怕黄药师偏袒,便先堵住他嘴。
欧阳锋插嘴道:“此言差矣。药兄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学究天人,若招来的女婿半点才学也无,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黄药师顺势点了点头,洪七公还要反驳,沈元景突然道:“如此也可。只不过考教的人要换一换?”
欧阳锋道:“沈先生的意思是要换成谁,咱们这伙人里,还有谁比药兄的学问高么?”
沈元景也不反驳,道:“黄岛主的学识,在下也是佩服的,教出的女儿聪明伶俐,学问非同一般。要说你那侄儿还有我家靖儿能够胜过,我也是不信的,单单只考小辈的学问,有多大用。归根结底,还是得看咱们这些个长辈,能对孩子们能有所引导,方为正理。”
欧阳锋一凛,心道:“这意思,是让我和他来受黄老邪的考教?看他胸有成竹,却不能着了道了。”开口道:“沈先生的意思,莫非这场比试,是要我代替克儿,你代替你徒儿?”
黄药师只知道欧阳锋功夫了得,却没听过他读过什么经、什么集,便道:“兄弟有多大脸,敢考教两位,此举不妥。”
沈元景道:“非是让黄岛主考教我俩,而是我与欧阳先生,考教对方晚辈,一则能知这两个孩子有无学问,一目了然;二来咱们两个长辈能不能做得榜样,也看个分明。”
洪七公大声道:“好!”黄药师也忍不住击节赞叹,心道:“这姓沈的也是了得,明知我有所偏袒,还能找出这等取巧的方法,偏又让人无话可说。”
他说道:“此法甚为妥当,第一局便由两位互考晚辈,只是这内容万不可出自什么孤本家传,须得我听过的,如何?”
欧阳锋正忧虑若沈元景出自世家传承,他叔侄就毫无胜算,听得此言,自然无有意见。
趁着黄药师拖着黄蓉去准备笔墨香烛,郭靖担心道:“师父,我,我没读过多少书。”
沈元景笑道:“这局本不是让你赢的,打平便为胜。黄老邪一意偏袒那边,只需让那小子跟你一样,他总会有所收敛,不至一而再再而三的偏袒。否则他东邪不怕丢脸,我也不会善罢甘休。”郭靖恍然大悟,心中安定许多。
很快父女两取来了一把长香,截去三分其二,剩下的一点插入香炉,黄药师道:“峰兄先至桃花岛,便先出题吧。”
欧阳锋神色凝重,走了出来,冲着郭靖道:“第一局便简单一些,请郭贤侄猜个字谜:‘扬帆使舵欲行舟’,是个何字?”他除了会些武功秘籍意外,肚子里面并无多少墨水,这句也是无意中听来,思考了好长时间不得其解,问过某位有大学问的人才知道。
黄药师听了大失所望,心道:“欧阳老兄这可真是,这样简单的谜,谁不能猜?”哪知连香都未点上,就听郭靖大声道:“不知!”他楞了一下,心里愈发厌恶。
郭靖如此干脆利落,也是听了沈元景教诲:“你若不会,直接说了便是,后面我只有主张。”
欧阳锋明显舒了口气,朝着黄药师道:“药兄,如何?”后者冷哼一声,道:“谜底如此简单,简直不学无术。还是让沈先生出题吧。”
郭靖满脸通红,呐呐的问向一旁:“谜底是什么?”洪七公没好气的说道:“我怎么知道,过会问你小媳妇去。”
黄蓉抬起胳膊,往前弯曲,俏生生的道:“蛇。”郭靖似懂非懂,还是不明白怎么猜出来的。
沈元景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出个字谜吧,‘无边落木萧萧下’,请欧阳贤侄来猜。”
黄药师心底一震,脑子转得飞快,把这‘萧’字转了几圈,任凭他如何拆,也想不出来。欧阳克就更加不堪,脑袋里面全是浆糊,出了一脑门的汗,也想不到。
直到一截香燃完,他也答不出来,黄药师才苦笑着说:“真是好谜。沈先生还请赐教。”
沈元景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了个日。看他不解,又写了宋齐梁陈四个字,他才恍然大悟,有心说着谜底怕是除了出谜的人,旁人很难答出,但这谜面风雅精巧,他甚为喜爱,只能道:“此局便算平手,请锋兄出第二道题。”
欧阳锋想了一想,道:“第二局咱们对对子吧。”开口便是:“齿刚唇柔,刚者不如柔者久,柔能克刚。”
黄药师以手扶额,心道:“这老毒物,难道是要用欧阳永叔来抬高他家门楣,否则怎么会如此不智,选的这些个问题,真是一言难尽。”
欧阳克心里暗暗叫苦道:“叔父怎么弄这么简单的,但凡那小子有一点学问,真会没听过本朝欧阳先生的趣事,岂不是送那小子一题?”却听郭靖又是一声道:“不会。”他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心道:“原来这姓郭的小子也是个不读书的,真的什么都不住会。”
不待黄药师评判,沈元景毫不犹豫道:“欧阳贤侄,我也出个对子,‘杨锁池塘柳’。”欧阳克恼怒他明明年纪不大,却一口一个“贤侄”,但叔父与黄药师都默认,也自无法。
他看似风流,也不过是比之江湖上的粗豪汉子,实际上才学相当不堪,恐怕连朱聪都比不过,如何能对上这号称“千古绝对”的一联。
连黄药师才一听完,也楞在原地,想了半天不得要领,这一局又打平了。郭靖喜不自禁,朝着黄蓉咧嘴一笑。
第91章 是个草包
沈元景未有给出下联,黄药师也不肯问,打定主意回去慢慢琢磨。
眼见着到了第三题,欧阳克心道:“前两题虽然打平,但叔父去露了怯,坏了印象,须得让他师徒也出个丑,扳回一城。有了,他们不是号称是华山派的么?”
想到这里,他伏在欧阳锋耳朵边说了几句,洪七公本要出口讽刺两句,见沈元景一副胸有成竹模样,又忍住了。
随后欧阳锋朗声道:“今日见到药兄和七兄,让我想到二十多年前的华山论剑,听闻沈先生在华山立派,便请教郭贤侄一首诗吧。”他嘴里吟诵道:“云起太华山。”只说了一句,便住口不言。
黄药师大失所望,他见欧阳克暗中传话,本拟是有什么好主意,不料选的考题还是如此肤浅,又玩弄些阴谋诡计,心里暗叹道:“也是个草包。”
郭靖听到要考教诗作,心里惶恐,却想不到是这句,楞了一愣,下意识的往沈元景看去。
欧阳克十分得意,心道:“我读的几本诗集里面,本朝寇相公《咏华山》名气大,又离得近,说不得这小子知道;李太白名垂千古,但凡识字的,有几个不知?惟有这唤做王昌龄的,是个冷门诗人,晾郭靖这愚笨之人不会知晓。他华山派弟子连华山诗作也答不出,做师父的,少不了让人耻笑教导无方。”
他正要出言讽刺,就听到郭靖开口吟诵道:“云起太华山,云山互明灭……欣然忘所疲,永望吟不辍……人生屡如此,何以肆愉悦。”声音并无起伏高低,却异常流畅。
“哈哈哈哈。”黄蓉笑到打跌,那时沈元景传郭靖五岳剑法,他每天学完一门,便央黄蓉把剑招的整个诗句诵与他听,然后记下,“云山互明灭”这招也不例外。
黄药师有些吃惊,不过并未察觉有何作弊嫌疑,只得道:“请沈先生出题。”
沈元景笑道:“孔门弟子三千,达者七十二人,欧阳贤侄,可知这七十二人中成年的有几人,少年有几人?”
黄药师大吃一惊,瞥了黄蓉一眼。欧阳克汗水刷的一下出来的,支支吾吾了半天,道:“成年的,成年的有十人,少年有六十二人。”他只记得孔门有十哲,便胡乱作答。
沈元景道:“错了。成年的是三十人,少年是四十二人。”
欧阳克不服气,道:“黄世伯,孔子的弟子哪些成年哪些未成年,现下的书中从无记载,定是他自家藏书,做不得数。”
黄药师还未说话,就听黄蓉抢出来答道:“‘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语出《论语》。冠者五六三十人,童子六七四十二人,你自己没学问,还好意思说出口。”
在小时候,黄药师曾拿这个谜语来逗弄她,虽不知道为何沈元景也懂,但显然是把这坏人难住了。
欧阳克哑口无言,看向黄药师,后者点点头。郭靖不懂什么冠者童子的,只知是自己赢了,脸上憨憨一笑。
洪七公笑道:“黄老邪,这第一局考文采,也是我们胜了,第二局总不至于再考吧?我看不必那样麻烦了,让他两打一场就是了。”
黄药师心道:“那日在临安见过这两人的功夫,欧阳贤侄还是差了一些。蓉儿既然在刚才那个问题上出了力,那也不能怪我偏袒。”
他道:“不妥。他两人总有一个是我女婿,若是不慎受伤,终为不美。不若我来吹奏一曲,谁能跟上我的拍子,谁便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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