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笑傲开始的江湖路 第76节
想到此处,他心中大定,手里长剑也变得稳健起来,其余六人也是一般心思,胜券在握,何必虚耗内功。
欧阳锋大惧,想道:“枉这裘千仞有如此大的名头,几与我等比肩,未料却是个废物,连这一会功夫都抵挡不住。”他正暗恨,又忽而想起什么,心底一惊:“不对,上次这小子的内力还没有这么深厚,短短一月,怎会有如此飞跃?”
好在他身经百战,虽然心思杂乱,手里却不怠慢,仍是续着前招出手,不因全真七子变招而急躁。
“哈哈哈哈!”一阵大笑传来,接着一个雄壮的身影由正门闯入大厅,两边的人连忙让出一条路来,他走到前头,说道:“这臭蛤蟆还是被王重阳治得死死的,算上这次,是第三回吃亏了吧。”
敢如此编排欧阳锋的,自然是洪七公了,道:“沈兄弟果然猜得不错,真就有人玩调虎离山的把戏,趁着大伙都相聚在此,到皇宫里面偷岳武穆遗留的宝物。”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石盒,手上一抖,抛往沈元景,奇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是如何得知我在皇宫里头的?”
沈元景一把接过,放在怀里,答道:“那日蓉儿走了,你百般的舍不得,都写在脸上了。吃了两顿陆家厨师做的菜,便唉声叹气,嫌弃得不得了,说是自去找吃的。那临安除了皇宫,哪里还有你念念不忘的鸳鸯五珍烩?”
“是极,是极,还是沈兄弟懂我。”洪七公笑着说了句,还不忘表功,道:“这回我可是出了大力,闹得整个皇宫都惊动了,让那些个兵将一阵好追,御厨也吃不成了,你须得让你那小徒弟,做上几桌好菜,慰劳慰劳我。”
沈元景笑道:“好说,此间事了,这就上桃花岛提亲,若黄老邪不答应,咱们绑了蓉儿回来,把生米做成熟饭,看他有何可说。”
“哈哈哈哈。”洪七公又是一阵大笑,欧阳锋听了却甚是烦躁,全真七子他已应付不来,再加两个绝顶高手,他决计逃脱不得,只能无奈叹息一声,心道:“恐怕我要丧命于此了,只不知克儿如何了。”
不过大宗师者,无不是坚忍不拔之辈,想归如此想,便有一线生机,也不至束手就擒。他发了狠,面颊一鼓一收,喉咙里面“咕咕”作响,手上更为大力,全真七子觉得吃力,只得又奋起全部精力,慢慢消磨起来。
“啊!”郭靖还差了眼界,只道是全真七子经受不住了,急切道:“师父、七公,莫要再聊了,快看那边。”
两人对视一眼,洪七公骂道:“傻小子,瞎操什么心,王重阳的绝学哪是那么好破的,再过半个时辰,两边才能分出胜负。”言外之意,是到那时候他们才会出手。
如他们这等级数的宗师,都自持身份,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肯与人围攻的。若全真七子抵挡不住,再出手救援,那又另当别论了。
郭靖看向沈元景,见他点头,这才放下七分担忧。一旁朱聪突然开口问道:“沈大侠,这北斗阵真有如此厉害,能胜过欧阳锋这等绝顶高手?”
沈元景道:“要说都胜过也不一定,但无论东邪西毒、南帝北丐,进到阵里面,也轻易脱身不得。无非时间长短,最差都要两败俱伤。”
旁的几怪都在想,若是当初他们能学得此阵,七怪齐聚,何必连什么铜尸铁尸都打不过,以至于死了张阿生,一时有些黯然。
郭靖却想到了另一层,问道:“师父,为什么说时间有长有短?”
沈元景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岳丈精通奇门八卦,身法轻盈,招数又杂又妙,拖上几个时辰,都不稀奇,胜算也是最高。洪帮主掌法刚猛,全真七子正面相抗不过,必然要以静制动,可洪帮主自然是不肯拖到最后失了锐气,真斗起来,绝招齐发,很快就能分出个胜负,谁输谁赢就不好说了。
至于这老毒物,虽然武功不差黄老邪与洪帮主,可一来没那么多杂学能护住自身,二则无有凌厉手段一击破局,必败无疑。”
郭靖听得连连点头,忽然问道:“那南帝呢?”沈元景道:“他做了和尚,斗不起来。”
“啊?”这下洪七公也惊讶了,道:“许多年没听到他的消息了,原来也是出家了么?”大理段氏皇帝多有避位为僧之举,南帝出家倒也不算稀奇,他来了兴致,问沈元景道:“若是你陷入阵中,又当如何?”
这是旁里的人想问又不敢问的,都竖起耳朵,只听他十分笃定道:“半个时辰,我生他们死。”
洪七公哈哈一笑,道:“闹了半天,原来是你最厉害。”见他神情淡然,心里一凛,心道:“是了,这小子伤势未愈,都能与老毒物、黄老邪抗衡,手段自然高超,就是王重阳在这个年纪,定然也是敌不过他的,只需稍微再恢复一二,胜过全真七子又有什么稀奇?”
他也就不说话,显是不会去辩驳。江湖中人,善于察言观色者众,都大吃一惊,再看向这边时,腰都不觉弯了一弯。
第87章 内厉外荏
过了一刻,欧阳锋嘴里“咕咕呱呱”之声大作,铁杖横扫斜劈之间,呼呼作响,往往他一招攻来,全真七子都不敢硬抗,打头的人缩回,两边的人从侧面攻去,以解危局。
沈元景也不说话,只把剑拿在手里;洪七公默默无语,微微叹息一声。其余郭靖等人也不知场面是好是坏,见他俩神情肃穆,也不敢问,只在心头捏两把汗。
欧阳锋势头大盛,左掌右杖,杀得全真七子似无招架之力,防几招才能还一招,天罡北斗阵也有些岌岌可危,像随时都要倾覆一般。
洪七公道:“沈兄弟,他也是一代宗师,送他一程吧。也免得他垂死挣扎,伤了王重阳那些个徒弟,那咱俩可就丢脸了。”沈元景点点头,提剑缓步而去。
大伙不甚明了,郭靖仔细看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欧阳锋看似凶猛,可所发招式,都被挡住,伤不了人。全真诸子已在逐渐合围,他下脚的位置也慢慢减少,过不多时,便要无路进退。
此刻他不过是最后挣扎,如飞鸟入网,总要扑棱一下翅膀,可越是动弹,网便收得越紧,终究要精疲力竭,沦为盘中之餐。
沈元景走到一半,忽然顿住,往门外看去,洪七公心里一动,侧耳倾听,果然一个老乞丐冲到楼内,正是黎生。他满脸慌张,四处乱瞄,见着洪七公后,才大步踏来,高声道:“洪帮主,朝廷已派出兵马,往岛上来,说是要围杀大伙。”
此言一出,楼内喧嚣四起,如彭连虎等人心内大喜,自觉一条命保住了;有人慌慌张张,先窜出大门,往水边逃去;其余群情激奋,高声呼喊:“这帮狗贼,对金人只会弯腰屈膝,镇压老百姓却是一把好手,和他们拼了!”
洪七公站出来大声喝道:“都静了。”声如洪钟,震得木楼都抖了三抖,见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才说道:“黎生,你来说,他们有多少人来,还有多久到?”
黎生道:“陆军水军皆有,弓箭手约有一两千,总计万余。估摸着还要一炷香的功夫。”群雄听了脸色大变,且不说人数如何,光那弓箭手,都无法抵挡。
洪七公稍稍思索,大声道:“诸位,来人势大,不可力敌,暂且退让为上。陆少庄主,你熟悉水路,和黎生一起,领着大伙快走。”
两人领命,与他一起带着群雄外楼外逃去。有等不及的,翻着后面窗户往外,沈元景看不过去,脚下几转,左掌打在墙上,轰隆一声,整个墙面都飞出去了,洞门大开。
全真七子对外事充耳不闻,还在围杀欧阳锋,已在他身上划出了几道口子,显然是胜券在握了。
彭连虎与沙通天等人并未趁乱逃走,而是浑水摸鱼,与他那一帮好几个江湖汉子,齐齐扑过,要救欧阳锋出来。
柯镇恶一杆铁杖打过去,截住彭连虎,朱聪笑道:“早就防备你们过来坏事。”郭靖举起玄铁重剑,与沙通天、侯通海师兄弟战在一起。
楼里群豪纷纷绕过这两拨人,往后面逃。突然从人群里面,飞出两个小布包,往全真七子头上砸去。
谭处端与郝大通不及思索,一剑点中之后,才反应过来,可已来不及,两团白雾爆出,落在他俩头顶,顿时眼睛火辣辣的疼,惨叫出声,退后半步。
如此天罡北斗阵却是破了,欧阳锋长啸一声,手里铁杖狂舞,逼退丘处机等人,脱出牢笼。
沈元景大怒,脚下一点,踩着群豪头顶而过,只听咔嚓两声,那洒出白沫的两人顿时矮了一截,抽搐着倒地。边上几人连忙跳开,只看一眼,就挪开目光,这两人脖子都不见了,脑袋被压到胸腔里面。
欧阳锋过来一杖扫退郭靖、柯镇恶等,对彭连虎几人说道:“走!”他脚步刚一动,又顿了一下,心道:“若七个杂毛还齐整,说不得后面还要吃这个亏。”
瞅准那个捂着眼睛的红脸胖道士,一掌打去。他发了狠,这招猛迅绝伦,其余五子防备不急,眼见着郝大通就要伤在这里,一道白光倏然而至。
欧阳锋余光瞥见,连忙往后一躲,只听夺的一声,是一把剑插进地板,没入至柄。倘若他方才一意要杀郝大通,必然会伤在剑下。
丘处机和王处一举着剑就要扑上来,听得后面一声喝道:“闪开!”两人连忙让到一边,就见着沈元景从中间穿过,一掌打往前方。
欧阳锋奋起余力,一掌迎上。砰的一声巨响,他吐出一口鲜血,倒飞而回。踉跄了几步,抓住身边的两个人,抛了过来,又一掌打在支撑此楼的柱子上,转头就往外跑。
沈元景一手托住飞来的两人,往外一送,再看向前面时,欧阳锋已撞破墙面而去,那木柱嘎吱做响,开始倾斜。
他飞过去一掌按住木柱,大喝道:“都出去。”好在楼内的人已不多,片刻走个干净。他手上一松,脚下一点,往那破口飞射。
等到了外面,才见得烟雨楼从中间开始垮塌,片刻功夫,半个楼栋都倒了,只剩下另外一半,一阵风吹来,摇摇欲坠。
沈元景叹道:“妙手谁烘染,梳烟沐雨姿。一声长笛晚,人在倚楼时。”
他赶到岸边,湖面满是渔船,所有人都已离去,只有郭靖还守在一边,一手紧紧攥着一条船绳,一手拿着玄铁重剑,上面还有血迹。
见他过来,欣喜道:“师父,我留了条船,咱们快走吧。”等他跃入船舱,郭靖踩在水里往前推了两下,渔船离开水面,往对岸而去。
可他毕竟打小生活在大漠,不会操舟,学着别人木桨左一划,右一划,船却在原地打转,急得他满头大汗。
沈元景轻声道:“你且不要动。”等他收起桨来,把手往水面一拍,渔船便如离弦之箭,迅速往前射去。他连拍水面,很快便追上了前面一艘渔船,上面坐着的,正是洪七公与陆冠英。
洪七公一见,说道:“有意思。”叫陆冠英停了拨桨,手也往水面一拍,炸出一团水花,船急速往前,又超在了前面。
沈元景亦不甘示弱,两人你追我赶,很快就到了岸边。
第88章 为苍生起
全真教的一行人就等在前头,郝大通已经用湖水洗了眼睛,老远就抱拳说道:“多谢沈先生救命之恩!”过来就要朝着他跪拜。
他用手托住,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心里却在想:“若受了你这一礼,给师父知道,怕要逐我出华山师门了。”
郝大通只觉一座大山顶在前头,拜不下去,挣扎了几次,纹丝不动,才无奈起身。他还要开口,洪七公道:“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叙吧。”
旁边有陆冠英忙道:“晚辈家就在太湖边上,众位前辈若不嫌弃,可到庄上一聚。”沈元景自无意见,于是同丐帮的、全真教的以及江南七怪,一起往北,直到太湖边时,已是后半夜了。
陆冠英乃是太湖水匪总头领,差人提前回去,准备了一艘大船,几十号人坐在舱中,仍旧宽敞。里面早备好了酒菜,众人囫囵吃了一些,便各自打坐修整。白日一场激斗,夜间又急着赶路,许多人都疲乏不堪。
沈元景闭眼修整,直到天色将明,起身走到船边,霞光已铺满天空,片刻之间,一轮红日自湖那头涌出,清风轻抚,湖面波光粼粼。
他开口道:“想蓉儿了?”旁边郭靖有几分低落,道:“嗯。我曾与她约定,携手共游太湖,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沈元景笑笑,悠然道:“我们到归云庄歇一歇,总要处理了这事的首尾,才好叫七公一起。你也别‘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了,蓉儿指定是你的,跑不了的。”
郭靖有些懵懂,只听出让自己不要着急,想到过几天便能见到黄蓉,心里高兴,随口问道:“师父,你也有喜欢的姑娘么?”他想着自己驽钝,除了黄蓉,也与华筝、穆念慈闹出些纠葛,师父如此俊朗,招惹的情债应是更多。
沈元景一愣,记忆开始回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曾经妻子的模样一点一点往外,可要说到情,说到爱,好像半点关系也无。那张刚刚泛出轮廓的脸,又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都不愿意去抓取回来一点碎片。
日头像被人拿着皮鞭催赶一般,很快攀得老高。水面泛起几个气泡,阳光映在表面,五彩斑斓,才升了几尺,就砰的一下破灭,什么也没留下。
郭靖见他一副沉思模样,也不敢说话,一齐吹着风。但见碧水辽阔,烟波浩淼,良久他才吐出一口气,终究思及妻子同甘共苦,道:“或许有吧。”
“什么或许有或许无的,你在说岳武穆么?”洪七公从舱内走出,后面还跟着丘处机、柯镇恶、朱聪三人。
沈元景止住郭靖要说的话,从怀里掏出石盒,揭开封条,打开盒盖,众人往里面一看,空空如也。
洪七公神色严肃,道:“假的,还是叫人捷足先登了?”
沈元景拿起封条仔细一看,再盯着空盒里面仔细检查,道:“假的。”说罢手上一用力,石盒砰的一下碎成两半,取过断口一看,又道:“也没什么夹层。”
他信手把封条揉做一团,和石盒一起,丢入了湖中,说道:“此事就不要同其他人说了,就当我拿了武穆遗书好了。”
丘处机道:“如此,沈先生就被人盯上了。”沈元景道:“他们若是愿意来找我,求之不得。”
……
船停泊在了一个水洲,那码头是青石砌筑。上得岸来,只见前面是好大一座庄院,楼阁高高耸立,十分雄伟。进到里面,也是雕梁画栋,白墙绿瓦,陈设非常之华美,显然是大富人家。
一行人到了前厅,早有一中年汉子坐在榻上,慌忙行礼道:“晚辈陆乘风见过洪老帮主、沈掌门,以及全真教道长、江南七侠几位英雄,诸位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可惜在下腿上不便,不能全礼,还请见谅。”
洪七公哈哈一笑,道:“我们几个,被人追得如丧家之犬,蒙陆庄主不弃,收留我们,已是十分感激了。”
两边客套几句,陆乘风安顿一行人住下,又和陆冠英商议,这才知道,沈元景要与洪七公上桃花岛,替郭靖求亲。
他又惊又喜,说道:“那日我出手制住了金国钦使,恐怕你就好奇我的出身,今日也不瞒你,我乃是东海桃花岛黄岛主座下弟子。”
陆冠英吃了一惊,就听他继续说道:“当年因铜尸铁尸盗走了恩师武功秘籍,受了牵连,被逐出山门。近日,梅师姐赶来,说师父已然同意,重新收我们归于门下。从今往后,你便是桃花岛弟子了,一些桃花岛的武功,我也能传授给你。”
说道这里,陆乘风面露笑容,又道:“既然郭兄弟与小师妹两情相悦,那咱们就不是外人了,哈哈哈哈!”他笑得颇为畅快,陆冠英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把个中细节说与他听。
他听后也觉棘手,细细思索,才道:“无论那位沈先生真实年岁如何,都是前辈高人,他与恩师之间的纠葛,我们插手不得。再者听你所述,恩师对小师妹甚是疼爱,想来也是一时气愤,终究还是会遂她所愿,许之郭兄弟的。只是可惜了你,遇着名师却失之交臂。”
他一面惋惜儿子前程,一面又心道:“就算英儿未能拜在沈先生门下,也不是多要紧的事,我桃花岛的武学,何曾输于他人。”
众人在此待了两三日,又有清静散人孙不二门下弟子程瑶迦与陆冠英暗生情愫,叫洪七公瞧出来,保了媒,约定闲暇,再来吃一杯喜酒。
回来的几路探子,将打探到的消息告知了大家。那日官兵冲上湖心岛,嫌弃抓捕江湖中人既无油水,又有受伤丧命之虞,装模作样抓了几个没逃了的倒霉鬼,回去交差了。
这派兵之人,自然是奸相史弥远,将大闹皇宫的罪名按在了他们头上,皇帝也顺势赦免了杨康等一伙盗取武穆遗书的金贼,要发海捕文书,通缉洪七公、沈元景一伙。
厅里众人都是一意抗金的江湖好汉,未料因着朝廷畏惧金人,成为皇帝嫁祸,奸相弄权的替罪羊,听后久久不语。
丘处机怒气勃发,陆乘风面露惨笑,洪七公面上倒是呵呵在笑,可两眼里都是苦涩。
沈元景叹息一声,他几辈子都在盛世里头打转,几无家国之忧,也只能劝道:“吾侪心事,古今长在,高山流水。富贵他年,直饶未免,也应无味。甚东山何事,当时也道,为苍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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