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笑傲开始的江湖路 第103节
八思巴道:“请仙人吩咐。”他道:“你告诉窝阔台,如今他落到我手里了,于过往之事,可曾后悔?”说罢,将窝阔台插到白马另一边的土里,解开哑穴。
窝阔台咳嗽一声,大声吼叫起来,咕噜咕噜的吐出一大段话。四周的那些大将听了,面面相觑,兵卒也都有些骚动。
八思巴低声说道:“不好了,大汗说若是仙人你杀了他,那谁能领军屠尽荆襄,便将所掌控的大军托付此人。”
沈元景笑道:“倒是有几分胆魄和急智。”窝阔台以荆襄百姓之性命来做要挟,含了换命的意思;拿出的筹码又贴合实际,诚意十足,让人不觉动心。
倘若他用蒙古大汗的位置来做承诺,那有实力替他复仇的人都会摇头不信,须知他有铁木真遗命,上位之路都十分艰难,到此刻好容易大汗的位置是坐稳了,可要传与谁人,也做不得主。
莫说托雷死之前,便是现在,窝阔台部都不算蒙军之中实力最强的一支。但这份势力却可任意由他做主,当做饵料抛出,不愁儿子侄子,兄弟叔伯不上钩。
沈元景早就探听的这些纠葛,自然是明白个中曲折,说道:“和尚,你问他是想死还是想活?”
能活谁会愿意去死?何况窝阔台大权在握,乃是当世第一强国的主宰,他连忙说道:“自然是想活,阁下有什么条件?”
等八思巴将话转过来,沈元景说道:“我来之时,曾许诺庇护荆襄之地九年,若你肯立下重誓,九年不侵犯此地,我便放你回去。”
“荆襄之地?九年?”窝阔台沉吟片刻,心道:“区区九年而已,再说只是荆襄之地,我往东边行军,渡长江灭了南朝,这地界的人还敢反抗不成?何况还有金国在前,也需耗费功夫征讨。”
他想明白这节,当即说道:“便依仙人之言,放我开来,折箭立誓!”沈元景按八思巴之言放开了他。
窝阔台捡起地上一根羽箭,双手握住头尾,大声说道:“长生天在上,窝阔台立誓约束蒙古诸部,九年之期不侵南国荆襄之地,苟渝此言,有如此箭。”说罢,双手一拗,见箭矢折断成两截。
沈元景说道:“和尚,如何?”八思巴回道:“并未作假。”
他点点头,又道:“便是假的又如何,我再抓他一次,也并非难事。”伸出右手一晃,那两截断箭悠悠往上飘起,如同微风刮起树叶一般,落到他手里。略一用劲,连带着铁质箭头,一起化作粉末。
窝阔台面色一白,正自害怕,却被沈元景提起脖子,丢到大军之中。他又一拍八思巴的脑袋,说道:“和尚,你还算帮了些忙,我便不约束你了,去吧。”
八思巴神色复杂,双手合什,行了一礼,径直往另一边的几个大将队伍里去了。
窝阔台被摔了个七荤八素,才缓过劲来,见此情形,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道:“好和尚!”
这时沈元景调转马头,往外走去,旁边的蒙古兵拦也不是,放也不是,齐齐望了过来,窝阔台脸色变幻,一挥手,闷声说道:“让他走!”
第46章 太华与太和
沈元景心情愉悦,纵马缓缓南归,思忖道:“蒙古来的兵患算是解了大半,现下就只有金国,那完颜守绪面上是十分之恭敬,可做皇帝的,哪一个能心思单纯。
再者金国夹在两国之间,偏又北强南弱,之前一代的金国皇帝面对强压,慌乱之间错误百出,竟然要攻掠宋国土地,来一招拆东墙补西墙。从治国来看,自然是目光短浅、昏庸至极;可单就人之性情出发,未尝不能理解,弱者岂敢向强者龇牙,自是去寻更弱者欺负。”
他此时也不愿意费心思在什么权谋机巧上面,对付金国皇帝,依着葫芦画瓢便是,能逼退窝阔台,自然也能够压服完颜守绪。
行了多日,到了华山之上,距上次来此,已经十个年头了。山还是山,可周遭模样大变,多出了好些个小村镇,颇有几分盛世气象。
清虚大殿立于玉女、莲花、落雁三峰之间,坐北朝南,上铺琉璃瓦,单檐歇山顶,下朱红大柱,青石地砖,供奉着清虚真君的神像。
格局如皇家宫殿御苑,规模宏伟,布局严谨;院落里面林木繁茂,山石嶙峋,从高处望来,气势十分之宏伟。
每日上山之人,接连不断。沈元景眼见着一个一个的锦衣者,接连入内,祭拜过后,又往后院去游玩;其余麻衣者甚至衣不蔽体的乞丐,被阻于殿外,缺不嫌弃,依旧跪在地上,面色肃穆,诚心叩头。
他一时间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
这夜天色晦暗,金国皇宫早已静悄悄的一片,沈元景入到里间,登高一望,瞧见一处有光亮的位置,赶了过去。
在屋顶透过瓦缝,往里面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龙袍的中年男子,斜靠在一把椅子上假寐。里面灯火通明,却并无其他人伺候,门口也不见守卫。
沈元景落了下来,进到里面,道了声:“醒来!”声音遥遥传去。
那龙袍男子蓦然睁开眼睛,见到了他,先是一怔,而后立刻清醒,站起身来作揖,恭敬说道:“完颜守绪见过清虚真君!”又直起身来,仔细打量,眼绽精光。
这样一番布置,这样一种表现,显然对方是知道有人要过来,沈元景问道:“你早就知道我要来此,一直守在这里?”
完颜守绪回答道:“真君孤身北上,追击蒙古人,于千军万马之中,生擒敌酋窝阔台,逼他签下城下之盟。这消息传到京城里来,已经有五日了。我每夜等在此处,便是知道真君肯定会来。”
沈元景往前几步,在屋中间站定,轻笑道:“难不成这消息长了脚,怎会传得如此之快?”
对方答道:“王摩诘诗中有云:‘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世人都以为是夸张之语,真君此番作为,才让人知道,此言不虚,若不能轻易轰传天下,才是怪事?”
完颜守绪顿了一顿,见对方不说话,又道:“自不必说我金国上下,人人欢呼了,就是南面的赵昀小儿,恐怕也早就得到消息了。真君若再往宋国皇宫一行,他定然不会像上次那样无礼,少不得也要设宴款待,封赏一番。”
沈元景嗤笑一声道:“他那人小气得很,心眼又多,封赏什么的我也不稀罕,只要他不来烦我即可。”
完颜守绪听了眼睛一亮,迟疑一下,还是问道:“真君,我听人说,你是宋徽宗时候出生在延安府的,是也不是?”
沈元景摇摇头,道:“我非赵宋时候降生之人。”
“请恕我大胆,既然真君不是赵宋之人,为何要流连武当山不去,还应下了护卫荆襄之地九年的承诺来。”完颜守绪心里一喜,小心说道:“华山本是真君一直以来的潜修之地,我为表诚心,遣人在造下宫殿,又数次上山求肯,真君却去一次也未现身,着实让我心伤。”
他这一番话看似情真意切,可内里似有怪罪沈元景处事不公,偏爱宋国,却无视金国这番美意的意思。
沈元景自然知他所想,也无意兜圈子,说道:“无他,我亦汉人尔,更喜汉地。见得同胞受难,心底总会多出三分偏爱。”
完颜守绪面上顿时现出失望至极的神色来,饶是他早有预料,听到对方这番话说出来,还是心有不甘,忿忿不平道:“我国境内的汉人,便不是真君同胞了么?为何厚此薄彼,眼见着这边的同胞受罪,却一点恩泽也无?”
沈元景哑然失笑道:“我若不管不顾,数年之前,此地就尽为蒙古所有,非但百姓惨遭屠戮,你也早就仓惶而逃,死在蔡州了。”
完颜守绪依旧不平,道:“是以我亦感念真君大恩,在华山之上起了宫殿,铸造神像,非但命令全国上下,日夜齐心祭拜,连我也在皇宫内设下庙宇,诚心祈告。
而那赵昀小儿,又是如何对待真君的?你替他杀了史弥远,扫清朝堂,他连一座武当山也给得扣扣索索,还以荆襄之地绑架。此次蒙古大军袭击,竟然放出话来,言说均州乃是真君属地,应由真君退敌,何等之无情?”
他到这里,激动起来,走出桌子后面,大声道:“如此行径,真君还肯为他宋国江山,不辞辛劳,千里奔袭,只身犯险。现下又来此,想必也是为了让我做出承诺,九年之内,不侵宋国吧。”
沈元景点点头,也不否认,说道:“你猜的不错,那也不多说了,不过什么赵宋江山,于我何干?我只保荆襄之地九年,你不能攻,应是不应?”
完颜守绪脸色一沉,道:“真君,这我可有话要说。蒙古大军袭击均州之时,我亦派出完颜合达,陈兵邓州,那日吕文德弄一出空城计,他本就能长驱直入,为何按兵不动?还不是我命他顾念真君身在武当山,不可造次,否则非但今日真君无须来此,连北面也不该去的。”
沈元景哈哈一笑,道:“那日我去了郭靖府上,你招揽的那个裘千仞见着后应该是告诉你了,你就真有胆量,敢让完颜合达往光化城里面攻去?”
完颜守绪心头一震,暗道:“果然是神仙一流,都在他掌握之中,看来当初没有冒进看来是对的。”嘴上却说:“真君这样说来,就好没道理了,吕文德有多少兵力,我岂不知?那时候完颜合达攻了,真君还能撒豆变出兵来不成?”
见面前之人还是不肯松口,沈元景眉头一挑,说道:“你也不要在此装腔作势了,你心里那些个想法,我怎会不知?真要把荆襄之地让与你,你便敢要么?”
见对方要开口反驳,他抬手止住,道:“延安府与凤翔府,是你故意放弃的吧?一箭三雕的好计策!少了这片,蒙古便和南宋接壤,即便赵昀不愿,也只能陈兵于此,替你分担压力;你西面收缩兵力,却把他们调往东面,一口气拿回大名府和济南府,是赚是亏?再者,拼却一点损失,把华山留在境内,我还要感恩戴德不是?”
完颜守绪说不出话来,一番谋划,全教对方看穿,再去狡辩,也无甚意义。他说了如许多,只不过是想要沈元景心生出些许内疚,偏向经过这边。
荆襄之地,换做以前,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可现下给他,无异于是毒药。既要分兵守御蒙古人进攻,又要谨防宋国兔子急了咬人,抢占此地,才真是取死之道也。
话尽于此,沈元景不在言语,慢慢往外走去。完颜守绪张了张嘴,最后才说道:“真君,你往后还是太华仙人否?”
沈元景脚下一点,已然消失不见,随后一道声音传到殿里:“太华也好,太和也罢,都是你们起的名字,我何曾认过?”
第47章 疑是故人来
华山之上人声鼎沸,武当山下热闹非凡。
那些逃难的百姓聚集于此祈求,不过多时,郭靖与援军便解了均州之围,很多人却不愿再回去,索性在此扎下根来,虽然这里什么都缺,可胜在安全。
等沈元景赶回来时,原以为会是一片杂乱情景,可实际却是一片井然有序的模样,不禁大为惊奇。
是夜,他找到清微观观主的房间,一把将对方从被窝里面拎了起来,甩到一旁的椅子上,又自顾的点起蜡烛。
那观主睡得正香,被人吵醒,迷迷糊糊中要开口骂人,撑开眼皮,睡意朦胧中看见屋内多出一道白色人影,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瞪大双眼仔细往前一看,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屈膝跪地,口呼:“末学守拙见过清微真君。”
沈元景把手一挥,拂起对方,问道:“小道士,我来问你,这山下的百姓,是怎么回事?”
“小道士?”守拙心里恍惚,下意识摸了摸颌下的长须,又反应过来,躬身答道:“百姓畏惧兵灾,知此地为真君修炼之所在,是以聚集于此,不肯离去。又有一人领头将所有难民混杂一起,依着男女老幼划分,组织劳作,男耕女织,老煮饭幼添柴,绕着武当山建起了几个好大的村子。”
他本身便是道士,如何不清楚这世上仙人的由来,自然不会如凡夫愚子一般,以为沈元景只需掐指一算,就什么都懂,便将当下状况,细细道来,最后赞道:“那领头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能做出偌大的事业来,不愧是真君门下,端的不凡!”
沈元景一怔,奇道:“我门下?我这一世都未收过徒弟甚至是仆从,怎会是我门下?难不成又如那峨眉山李莫愁一般,接我名头?”
他听得是一位少年,便有些好奇,又对此人作为十分之欣赏,不愿意平白占了这个美名,索性坦诚道出,又可断了与李莫愁的谣言。
“啊?”守拙先是张大嘴巴,又脸上一抽,显出心疼的模样,道:“他不是真君门下?我岂不是白给了他那些粮食和十万缗钱?”
他转念一想,这钱粮甚至整个宫观,都是眼前这人的,连忙躬身,满含歉意的说道:“真君赎罪,我受小人蒙蔽,将真君的家财予了外人,十分该死!”
原来当年沈元景去见了宋国皇帝之后,胁迫其让出了武当山来。尽管赵昀心中不忿,还耍了许多小手段,可毕竟还是承认了他是位陆地真仙。
盖因国初太祖赵匡胤封陈抟老祖于华山之事,天下皆知,此番举动本就让人浮想联翩。后面又有金国大肆宣扬沈元景之功,举国推崇,祭如天帝,令宋地上下为之动容。
达官贵人,趋之若鹜;黎民百姓,蜂拥而至。
连那史弥远的余党,都感念沈元景的不杀之恩,慷慨解囊,依着原有道观,重新建起清微真君殿宇。更有甚者,暗自菲薄赵昀太过小气,只把荆襄之地置于清微真君庇佑,何不扩大到天下?
在此等情形之下,清微观聚集财物,自然是轻而易举。那守拙老道士是个貔貅性子,只进不出;又一贯清修,偌大的观内,也只留三五十个道士,每日粗茶淡饭,从不浪费,是以钱财积攒的颇为丰厚。
他此刻便从柜子里面,摸索出账本来,要算与沈元景听,又不停悔恨,轻信于人。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物得其用,何错之有?”沈元景摇摇头,说道:“你且细细说过,这少年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可不像是容易轻信别人的人?”
守拙答了个“是”,站直了说道:“那日一个少年自山下来,言道要借取一些粮食,救济山上难民,我说观内资产皆是真君所有,不愿给他。孰料他听后大喜,说自己是真君传人,此举就是替真君扬名。
我自不会这样信了,可那少年拿出一副画来,里面一位男子背身立在大石之上,仰望天际,分明就是真君模样,只不过腰间多了把玉笛。”
他下意识看了沈元景的腰间一眼,果然是有把笛子,脸上惊疑不定,接着说道:“我还是不信,恰逢此时刘整将军赴均州上任,来此还愿,身边跟着丐帮长老鲁有脚,一见这画,立马认出是真君来。
问起是如何判断,他指着玉笛说道:‘我有幸见过真君一面,旁的不说,单单这玉笛,简直一模一样。听闻真君久不履凡尘,普通人如何能够知晓这些细节?’说罢他一整破衫,朝着少年躬身行礼,说真君活人无数,门下也值得敬佩。
我见鲁有脚赫赫有名的人物,都确认了,再看那少年风姿俊朗,仪表不凡,一身白衣也如真君一般飘逸,便将粮食给他了,还将皇帝赐的十万缗钱拿了出来。”
沈元景点点头,道:“我确实见过鲁有脚。”守拙心里松了口气,又听他问道:“那少年叫什么名字?”
“回仙人话,那少年唤做杨过。”守拙赶紧道:“后面刘整将军,也是看在真君面上,挤出部分钱粮送他了。”
“杨过?果然是他。”沈元景早就猜出了几分,守拙听他却是认得,心中忐忑顿去,面带惊喜的问道:“真君知道这少年?”
沈元景道:“当年救下的一个小娃娃,我确实随意传了他母亲几手功夫,不过……”他原想说杨过算不得他门下,可念及此人做下的好事,后面还要清微观支持,便不去刻意解释。
事情明了,算是解了心头之惑,他起身说道:“好了,夜色深沉,我就不多打扰你了,且去睡吧。”说罢,便往外走。
守拙连忙抢出几步,扑通一声跪下,忙不迭的道:“真君慈悲,怜悯小道我求仙之心恳切,请指一条明路吧。”说完就要磕头。
沈元景挥挥手将他托起,就要拒绝,又见他发须微白,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心头一动,说道:“便传你一门练气功夫吧。”
他将紫霞神功的口诀改过,传了下去,这道士竟然两三遍就记住了,十分聪慧。他见此欣喜,又嘱咐道:“药王有‘十二少’与‘十二多’之论,你若能执而行之,自会事半功倍。”
第48章 却见功旁落
守拙遵照沈元景所传,练后只觉一股热流自头顶往下,一直流到脚底,又复上来。几个周天之后,疲乏尽去,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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