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宋青书 第13节
所有宋青书改跪为坐,盘腿坐在俞岱岩身旁,低下头盯着俞岱岩的眼睛说:“听说你要饿死自己?”
俞岱岩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宋青书继续自顾自的说:“从前有一个人,他幼年时父母双亡,颠沛流离,与野兽夺食,与他人抢饭。但他不甘堕落,不愿朽腐。他听说武当有一个神仙,可以救人若离苦海,便奔赴千里之外,长跪武当山下。不幸的是,武当没有神仙。但幸运的是,武当有位道人。道人收留了他,带他上了武当山,教他武艺,育他成人,武当更有两位兄长,待他如亲,爱他如故。后来他少年便下山闯荡,走遍大江南北,行至山穷水尽。他去过东海捕鲸,上过雪山捉鹰,北至冰原卧雪,南擒水沼凶龙。他在江湖上闯下赫赫威名。他走到哪,哪里的土匪恶霸便藏进树洞粪坑;他行到处,处处的百姓以他为天兵救世。当他再回武当山时,他已是武当的一个柱石,更是武林的一块旗帜。”
“三叔,你知道他是谁吗?”
俞岱岩痛苦地淌着眼泪,牙齿将嘴唇咬的鲜血淋漓,他抬起资金唯一能动的头颅,狠狠地撞击着床板。
宋青书内有阻止俞岱岩,他知道俞岱岩需要发泄,需要舒怀。需要把老天的不公,自己的不忿发泄出来。他两眼通红看着俞岱岩后脑在床榻上撞出了血,牙齿几乎咬碎,嘴角淌下鲜血。
这一刻,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若是找到伤害三叔的凶手,定要将他挫骨扬灰,将三叔所遭受的痛楚百倍奉还。若是找不到凶手,那就让这武林,乱个天翻地覆,就先从少林开始!
最后,俞岱岩昏迷了过去,他的嘴角因为眩晕而溢出酸水,一阵轻微的呻吟声也缓缓从他嘴里吐出。
宋青书再次将俞岱岩擦拭了一番,帮他包扎脑后的伤口。然后躺在俞岱岩身旁,看着上方宽阔的房顶,嘴里喃喃道:“我要这武林......”在心情的大起大落之下,他也沉沉的睡去。
自从宋青书见过俞岱岩后,俞岱岩便不再绝食,同时也让莫声谷去襄阳城把清风叫上山来伺候他,他说这是他许诺过的。
又过了一周,宋远桥、张松溪和殷梨亭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个坏消息。
张翠山失踪了。
江湖上传言武当五侠张翠山,先是杀了龙门镖局一家上七十三口人,又在王盘山岛,伙同天鹰教白眉鹰王之女殷素素,还有明教四大法王之一的金毛狮王谢逊,抢夺了屠龙刀后失踪,同时还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弄成了傻子,其中就有昆仑派弟子高则成和蒋涛,唯有天鹰教玄武坛坛主白龟寿幸存,说出了实情。
自此,张翠山、殷素素和狮王谢逊不知所踪,连带屠龙刀也一并消失。
听到这个消息后,武当派众人皆是一惊,张翠山怎会和魔教法王妖女私通,还夺了屠龙刀失踪?所说张翠山贪图屠龙刀,他们是万万不信的。
再者,殷梨亭不是同张翠山一齐下山的么?他人呢?张翠山好歹有人看到,殷梨亭却无半点声息。
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俞岱岩的事还没头绪,张翠山又背负恶名失踪,而殷梨亭更是音讯全无。
宋远桥回来后禀报张三丰,少林阖派上下大索,并无发现伤害俞岱岩之人,后来又传来龙门镖局灭门之事,两人不便在少林多待,便回武当来。
于是,张三丰宣布武当闭门谢客,来者不见。
武当七侠名存实亡,成了武当五侠。
两个月后,俞岱岩伤势稳定下来,开始醉心于教导清风和任来风两人,以此来减轻心中的痛苦,俞莲舟也开始传授柳丝飘武当的本门功夫,同时在外门弟子中挑选合适的人来传授武功。
而殷梨亭,至今未归。
[18.第十八章水淹大佛膝,火烧凌云窟]
六月初八,正是骄阳烈烈、大地灼灼的光景,武当山上繁花盛开,草木葱郁,林静幽深,七十二峰被云遮雾绕难见真容,偶尔有野风吹散雾霭,显出一峰独秀,让人忍不住驻足欣赏,大赞一声好一派福地洞天。
山间小路上,此刻正走出一老一小两个身影,老者一身道袍,白须白发,仙风道骨,小童年不过总角,穿着一身天蓝色衣衫,皮肤白皙粉妆玉砌,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成一个马尾,随着步伐上下跳动,看之像是仙童。
这一老一小自山中而来,脚踩云朵,袖绕光霞,若被常人看到,难免不跪下来叫神仙。
这二人,正是武当派掌门人张三丰和他的小徒孙宋青书。
两人此番下山有两件事,一是为了寻找救治俞岱岩的方法,另外还有一件私事,张三丰没有对宋青书言明,那就是倚天剑之事。
两个月前,俞岱岩身受重伤回山,宋青书一时激愤,引动倚天剑飞来,欲斩杀龙门镖局都大锦三人,被张三丰阻挠,但倚天剑却被前来贺寿的峨眉派静玄师太看到,静玄师太临走前曾找张三丰单独谈话,说的就是倚天剑之事。
只是当时张三丰心情激荡,没有心思谈论此事,遂告知静玄,待俞岱岩此番事了,便携倚天剑上峨眉,物归原主。
只是俞岱岩重伤未愈,他一时不能下山,便将此时放之脑后了。
前些日子,峨眉派掌门灭绝师太手书一封,由弟子送到武当来,信中对俞岱岩的伤情表示慰问,对凶手痛斥一番,又表明武当与峨眉渊源颇深,若武当有难,峨眉必帮,在信的最后才隐晦地提醒张三丰倚天剑物归原主之事。
于是老道便决定带宋青书下山,先将倚天剑物归原主,再去终南山寻找先天功的线索。
“太爷爷,为何要将倚天剑还给峨眉呢?”宋青书问,他与倚天剑于一种莫名的联系,尤其是当他手握倚天剑时,明显能感觉到一种血肉交融的感觉,倚天剑虽没有屠龙刀那般厚重,不过也绝对不轻,但是宋青书拿在手里却指挥如臂,拿起倚天剑就像抬起自己的手臂一般,丝毫不费力气,所以他有些舍不得,也不情愿老道将倚天剑还给峨眉。
老道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道:“你怎的跟你六叔一个样子,你没见他刚才抱着倚天剑不撒手的样子,我看了都觉得丢人。”
边说边紧了紧腰带,倚天剑正在老道的裤腰带上系着。
“小青书,你要记得,功夫——成于根本,毁于器物,只有自身强大,才能不受外物的影响,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这倚天剑虽好,但不是我武当之物,物归原主也是理所应当的。”
宋青书幽黑的眸子看着老道问:“你对峨眉这般对待,当真不是因为郭襄太奶奶吗?”
老道听到这话,脚下突然绊到一块石头上,身子一个趔趄,以他的功夫,即便绊到石块也能将石块踢个粉碎,何至于差点被绊倒,可见听到郭襄这两个字,他也失神了瞬间。
“你听谁说的?”老道拉长了脸问。
宋青书马上就把父母给出卖了:“听我爹和我娘说的。”
老道佯怒道:“下次不要偷听长辈讲话,否则会烂耳垂的。听到了吗?”
“听到了。”宋青书此刻尤其乖巧。
两人嘴上说着话脚下却步步生风,很快便来到了山脚下。
张三丰看着远处的大路对宋青书说:“此次出行,太爷爷本来不想带你一起的,但是他爷爷知道,如果不带你一起走,你可能会一个人偷偷溜下山,所以才带你下山。但是此次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你一不准叫苦,而不准喊累,三要记住多听、多看、多想、多做、多练,唯独要少说。须知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有多少都是从一句话开始的。记住了吗?”
宋青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于是,一老一下便踏上了去峨眉的路途,从武当到峨眉将近两千里路途,若只是老道一人,快马加鞭当可在多半个月内赶到,但有了宋青书这个小累赘,两人堪堪费了近一个半月才入了四川。
一路上,从湖北到四川,不同的风俗习惯,不同的口音声腔,不同的饮食文化,不同的处事方式,这一切都让宋青书大开了一次眼界,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一路的见闻在宋青书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无形之中也让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更加直观的观察,尤其是一路上遇到的各种恩怨情仇和酸甜苦辣,都成为了一个孩子建立人生三观的智慧和资本,再加上有一个活了快百岁的人精在一旁给他指点,让他能够以最快的速度看穿事物的本质,不得不说这一次的出行,对宋青书今后的成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两个月来的经历,让这个本来孤傲高冷的孩子变得收敛,但并不是说消失,而是把孤高从脸上,埋进的心里,以前对于不感兴趣的人或事,他或许看都不看,丝毫不注意。但现在对于身边的任何事,他都有兴趣去观察一下,现在他更乐于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揣摩当事人的内心变化,去了解某个人在某种情况之下,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和判断。但是让他疑惑的是,往往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符合自己利益,或者损害他人利益的方向,张三丰将其称之为——人性!
于是,这个两岁大的孩子,第一次发现,人性是如此的丑恶。
张三丰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这是他教育宋青书的第一步,对于这个天生不凡的徒孙,老道内心一直有个担心,宋青书将来必成大器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究竟是名垂千古,亦或是万人唾骂,往往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老道想借用这一次的长行,完成对宋青书内心是非善恶观念的建立,让他明白什么是真正是善与恶,让他在心里划出一条“道”,这个道是善、是真、是美,也是他将来行走江湖为人处世的“底线”。
如果让张三丰选,他宁愿宋青书普普通通过这一生,也不愿他大起大落遭人唾。
可惜,这些他都不能对宋青书名言,而需要宋青书自己去悟,现在悟不透没关系,只要将来某一天,需要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他能恪守自己的“道”,守住心中的底线,那就不会差到哪去。
这也是老道近百年来总结的人生经验,武当七侠都是这样过来的。
这一日,爷孙二人来到了乐山,听闻乐山有一座大佛,依山而建,与水相邻,隔江而望,势比天高。也是两人就准备先去找找那大佛,看看是不是比天高。
经过大半天的走访,终于找到那三江汇流之地,两个雇了一条船,让船夫划船去大佛脚下。
船夫是专门在这一带跑船的,对于这一带的水情熟悉得很,很快便载着两人来到了大佛脚下。在距离大佛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船夫就指着远处的一座山告诉两人,大佛就在那坐着,宋青书伸长脖子探头去看,但是因为角度的问题,并不能看到大佛的全貌,于是催促船夫快些划。
很快,船只就来到大佛脚下,从船头往上看去,大佛威严高耸,微合的眼睛注视着每一个来到他脚下的人,但是因年久失修,大佛的身上长满了绿色的杂草青苔,只留下一双脚掌和一颗佛头能够看得清楚。
这时,船夫对宋青书说:“娃儿,你可晓得我们这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他的话带有很重的川音,但是宋青书已经能够听得懂了。
他就问:“撒子话嘛?”
船夫见他学自己说话,只觉得好笑,跟他玩耍:“传说这山里住着一只妖魔,经常出来为祸人间,到处吃人,后来佛祖降下金身将妖魔镇压在金身之下,还在金身周围画出三条大江,每年就只允许妖魔在涨水的那几天里出来透透气,还不能跑远。所以眼前这座大佛啊,那可是佛祖金身,不得不敬啊。”
张三丰在一旁听的好笑,插嘴道:“老道我年轻的时候,可没听过这个传说啊。”
船夫见这个白胡子道人怀疑他,便生气地说:“那是你见识少!住在乐山的人谁不知道,长水痘时候千万不能来大佛脚下,会被妖魔捉走吃掉的。”
宋青书问道:“船家,到底撒子话嘛?”
船夫故作神秘道:“那就是,水淹大佛膝,火烧凌云窟!”
“水淹大佛膝?”宋青书疑惑地看了一眼大佛的膝盖,离他现在所处的水面,至少有七八丈高,什么样的水才能淹没大佛的膝盖啊。
“那我真希望现在就涨水,让我看看妖魔长什么样子。”宋青书看着大佛,轻声说着,“水淹大佛膝,火烧凌云窟。这凌云窟又在哪里?”
[19.第十九章老道哭,灭绝懵]
从乐山出来,两人一路向西走,很快就进入峨眉境内。
如果说武当山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大汉,那么峨眉山便是个秀色可餐的姑娘,峨眉自古便有“秀甲天下”的美誉,一路上走来,山间溪水潺潺鸟语花香,与武当山大有不同,宋青书看的入迷。
张三丰一路跟随没有说话,过了一线天后,他突然对宋青书说:“小青书啊,你可知峨眉最厉害的是什么吗?”
宋青书摇摇头问:“是神功秘籍吗?”
老道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往前走,走出一线天后,前方猛然开阔,所有的生灵气息全都涌了过来,花草地芳香夹杂着虫鸣鸟叫,显出一派勃勃生机。
老道突然说:“马上你就知道了。”
宋青书一听,心里一惊,四下打量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厉害的地方,不由心下暗自思忖,难道有什么高手埋伏在这里吗?
正想着,突然感觉一阵劲风袭来,他右手一招,一个湿漉漉硬邦邦的东西便落入手中,大概掌心大小,他仔细一看,竟然是个没吃完的桃核。
大概是见没有砸中,布置从哪里又飞来一个桃核比刚才要迅猛许多,宋青书这次没有用手去接,而是一个闪身躲避开来,然后反手将手中的桃核顺势扔了回去。
“呲嗷!”桃核砸中了什么,发出一声痛呼。
张三丰一见宋青书砸中了对方,心下暗叫糟糕,脚下一个急速,便转过山角不见,竟是没管自己的徒孙。
宋青书见太爷爷自顾自走掉,心里便安安放松下来,他知道如果有危险,太爷爷肯定不会扔下他,现在既然太爷爷自己走了,那就说明来人不会对他造成威胁——他还以为是那个峨眉的前辈在跟他玩闹。
但是,马上他就不这么想了。
宋青书眼见从头顶的树冠中,慢慢挂下来一只毛色褐黄的猴子,正看着他龇牙咧嘴,猴子手中拿着半个桃子。
猴子看着他,他也看着猴子,他说:“你扔我一次,我扔你一次,很公平。你没扔中是你没本事,怨不得旁人。”
猴子像是能听懂他的话似的,猛然发出凄厉的吼叫,身上的毛发因愤怒而张扬。
宋青书还是第一次见到猴子不怕人的,武当山也有猕猴,但那些猴子早就被山上的弟子欺负惯了,绝不敢朝着人龇牙咧嘴,没想到峨眉的猴子如此凶蛮。
他不愿与一个猴子一般见识,便准备离开,谁知下一刻他突然看到头顶的树冠全都开始扑漱漱地响着,一只又一只的猴子从树冠里冒了出来,密密麻麻将近四五十只,将他包围在中间,而且每个猴子手上,都拿着大小不一的桃子。
宋青书突然想起方才太爷爷的话,现在他知道峨眉山最厉害的是什么了。
“是他娘的毛猴子!”他低声骂了句,然后双手抱头猛蹿出去,他前脚刚东,原地就被桃子覆盖,这些毛猴力气比一般成年人都要大,桃子砸在地上,把松软的泥土都砸的陷进去一个小坑。
于是,宋青书一路奔驰,猴子一路追撵,桃子一路紧随。
终于,当猴群把手中的桃子都扔了出去后,宋青书已经不能看了。只见他的衣衫上沾满了桃汁,脸上、头发上、手上都是碎桃屑,手上有几块皮肤已经青红,显然是被砸的不轻,好在粉嫩的小脸上没有受伤,英俊的面貌才得以保存。
听着身后传来猴群胜利的欢呼声,宋青书突然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寒冰开裂的笑容,那是一种郁气消散的笑容,那是一种属于孩子才有的笑容。
此时,宋青书才展现出一个孩子该有的神态,此时,他才将心中那股自俞岱岩出事以来一直憋在心里的怒气消散开来,此时,他才真正从那副血淋淋的惨剧中脱身出来。
毕竟他只是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即便心智再成熟,面对至亲之人的惨剧,依旧在心里留下的阴影和创伤,如果不能及时修补和安抚,那么这阴影和创伤必定会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等待破土而出的一天,那时,一念成魔的可能将会远远大于一念成佛的希望。
好在,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远处的张三丰看到徒孙突然突然笑出声来,也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爷孙两就在在山间小路上,放声大笑。
片刻之后,张三丰走过去对徒孙说:“小青书,跟太爷爷去洗个澡吧。”
宋青书看了看满身狼藉的衣衫,顺从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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