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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开局童子兵,撑起乾坤重 第56节

  归诸原因,大概是各军纪律不佳,因为粮饷无着,常有劫掠之举。何腾蛟一介文人,驭将无术,督标大将换来换去,却始终培植不出可膺重任的嫡系亲军。

  焦琏与瞿式耜的关系更为密切,显然不可能倾心投靠何腾蛟。

  穿越至今,丹初明白了一个道理:南明诸多现象,诸多人物,并不是非黑即白。斗争是门艺术,绝不能像匹夫那样,动不动就翻脸。

  他说道:“爵帅,督师此举是步借刀杀人的狠棋。我军若听其命,则与永州清虏两败俱伤,事后反被楚师、滇师捷足先登。若不听其命,督师就会上疏弹劾爵帅。

  “为今之计,不如采用拖字诀,就说我军缺乏粮饷,不便再为先锋。此番进攻永州,督师还离不开爵帅,必不敢陷害爵帅,我军亦可保存实力,免被督师所图。”

  何腾蛟麾下人马虽众,但真正可以倚重的,也就是焦琏、赵印选、曹志建三个大将。曹志建跋扈,早已与何腾蛟翻脸,不可能出死力。赵印选的滇兵是客军,人马损折后无法补充,只能就地招募,战斗力已大不如前。

  南明时,滇兵骁勇善战,亦成劲旅。譬如张先壁、黄朝宣、赵印选、胡一青、王永祚等,皆是云南人,麾下滇兵皆能死战。

  日后,孙可望、李定国以云南为大后方,大练西军,乃至吴三桂经营云南,麾下多为滇兵。

  “嗯,”焦琏沉吟片刻,说道:“我亦知督师的诡计,奈何受他节制,不得不隐忍,但可虑者为郝永忠。督师最近颇有些顾盼自雄,大概是说动了郝永忠。郝永忠要真的来了,咱们的处境就艰难了。”

  “啊?”诸将一惊,对郝永忠头疼不已。

  丹初亦感悲观。想到广东已经反正,广西安全无虞,永安军想回永安,怕是遥遥无期了。

  诸军观望不前,攻城不力。清总兵尤世忠以四千之众坚守永州,面对十倍于己的明军,竟然毫不露怯。

  何腾蛟无计可施,把永州围得水泄不通,坐等清军粮尽。

  丹初穿越之初,还对明军内斗深恶痛绝,亲身经历此事后,亦已泰然处之。

  他有时候颇感自责,难道自己掉进了大染缸,也被他们同化了?难道自己也堕落了?得时刻警醒自己啊,不可忘了中兴大业,不可剃发为奴。

  可面对时局,他只有深深的无力感。没有权力,没有地位,他只能在时代的漩涡中苦苦挣扎,只能在永州前线浪费时光,虚耗粮食。

  必须振作起来,不可随波逐流,不可自甘堕落。反正何腾蛟一时半会儿也攻不下永州,丹初抓紧时间练兵,收容俘虏充实队伍。

  六月中旬,瞿式耜送来密信,给煎熬中的岑丹初带来了希望。

  原来,永历朝廷内部又出现了纷争。

  李成栋以广东反正,受封惠国公,上书朝廷,请永历帝还陛广州。瞿式耜担心他挟持朝廷,极力劝阻,请永历帝不要进入广东,不妨以梧州为行在。

  广西最大的军阀、庆国公陈邦傅,原本已派人向满清两广总督佟养甲约降。没想到,使者尚在接洽投降时,李成栋胁迫佟养甲归正。

  陈邦傅灵机一动,把李成栋反正的功劳归于自己,说自己派出使者游说,李成栋才决定投降。以此功劳,他上书朝廷,自请按照云南沐氏之例,世镇广西,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如果说,明军在全州、永州的内斗是小打小闹,那么,瞿式耜与李成栋、陈邦傅在朝廷的斗争,就绝对关乎南明国运了。

  何腾蛟、焦琏都不敢怠慢,派骁将马起蛟回师桂林、平乐,威慑陈邦傅、李成栋。丹初得此机会,亦随马起蛟返回广西。

第108章 治军之道

  得返广西,丹初心情好了许多。

  这次出师已有四个月,时间上大大超乎预料。战时,粮草消耗倍于平时,加之转运困难,给永安军的后勤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永安军尚不能自主,跟着大军行止不定,粮草没有定数,应当做足余量。不可像这次一样,仅以二月为期,粮草准备不足,后面颇为被动。

  不过,收获也是很大的。新兵在战场上得到了历练,杀了人,立了功,从生涩到熟练,从惊慌到沉着,俨然已成老兵。又从俘虏中择选精壮,编入部伍,增编步兵第四营。

  永安军的名号,已开始在明军中传唱,以一千八百人出征,返回时已有两千五百人,战马也增加了三百匹。

  若说永安军已成劲旅,似乎为时尚早。但最起码,永安军已能独立战斗,将士临战不怯,士卒熟悉旗号,军官可以指挥部属编成各类战阵。仅论旗号战阵之严整,永安军已经超越了百分之六十的南明军队。

  这天,天色阴沉,闷热潮湿,似乎将有大雨。永安军沿官道返回广西,将士结束征途,不为闷热所苦,士气十分高涨。

  丹初与俞厚基、冯琳并辔而行,摇扇搧风,一路闲聊。

  忽有斥候来报,说前方十里发现有人械斗,似为民团。时局纷乱,民间亦组织团练自保。民团互相械斗乃至仇杀,为常有之事。只是,天将大雨,民团还在械斗,就不像是械斗而似乎是仇杀了。

  “再探。传令各营戒备,防止士兵惊哗。”

  不久,又有斥候过来报告:“报大帅,一方自称是张先壁的部下。另一方操着江西口音,自称是江西义师。”

  江西义师怎么跑到湖南、广西交界之地了?

  丹初满腹狐疑,令道:“再探,抓个小卒过来问问。”

  眼看丹初来了兴趣,冯琳说道:“大帅,张先壁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连爵帅也要让他三分。咱们不要管这闲事了。”

  丹初点点头,说道:“嗯,我心时有数,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

  张先壁云南建水人,崇祯年间活跃于湖广战场,与张献忠鏖战多年,所部号称“滇奇营”,颇习战事。

  隆武二年,隆武帝决定摆脱福建郑氏的掣肘,御驾亲征,前往江西。何腾蛟派两部兵马前往迎驾,一部为张先壁,另一部为郝永忠。张先壁能与郝永忠并驾齐驱,由此可知滇奇营之强。

  永历元年,张先壁守衡山,一度想要火并赵印选、胡一青、王永祚的御滇营。此后,湖广陷,张先壁退往湘西,与刘承胤交战。

  彼时,丹初穿越不久,因为一件事,对张先壁有了深刻的印象。刘承胤软禁何腾蛟,索取督师印信。何腾蛟嘲笑刘承胤,自称麾下将星如云,连最孱弱的张先壁都不怕他。就算他夺取了督师印信,又怎么可能节制诸将?

  “张先壁正在湘西,与马进忠、王进才等人并肩作战,收复失地,怎么会有部下在全、永呢?怕不是,有人假托他的名号,要火并那支江西义师吧?”丹初说着,对不远处的厮杀更感兴趣。

  方以智贵公子出身,又研学佛理多年,内心深处还是很讲良知的,说道:

  “不管是张先壁的部下,还是江西义师,都是抗清的力量。攻杀火并,损失的还是自己人。前面斥候说是民团械斗,料想两军人马不众。大帅若能调解,当调解之。”

  丹初笑道:“我亦有此意。”

  方以智熟悉时事军务,叹道:“自崇祯年间起,朝廷屡次调滇兵出省作战。黄朝宣的‘滇广营’、张先壁的‘滇奇营’、赵印选的‘御滇营’,皆为滇兵劲旅。

  “然滇兵为客军,各营粮饷无着,是以劫掠四方,军纪之坏甚于流寇。黄朝宣最为骁勇,军纪亦最坏,去年被孔有德所执,不屈而死。

  “张先壁军纪好于黄朝宣,又弱于赵印选。自从去岁孔有德入寇湖广,张先壁声势一衰,赵印选倒有后来居上之势。

  “由是可知,治军务必严军纪。劫粮于民,无异于饮鸩止渴。”

  冯琳略有微词,说道:“参军此言,某不尽苟同。堵阁部标下有一良将,曰杨国栋,成都人,治军极严。诸军寄食于民,不魇,即掠食于民。

  “唯独杨国栋严禁其军,樵采不许出郭,军士劫民即斩,是以士卒羸弱,面无菜色,粮草不继,约束如故。国栋军益弱,无亲军之仪。阁部弃置不用,国栋自为军,无所倚靠。”

  这正是南明军队的困境。无粮无饷,只好掠食于民,掠食于民,势必军纪崩坏。否则,若像杨国栋这般治军,士卒早晚也要饿死。

  丹初凛然说道:“我们既不能做黄朝宣,也不能做杨国栋。朝廷政令不行,督师筹粮乏术,各部兵马粮饷无着,决非长久之计。

  “要想破局,只有两条路。第一,像堵阁部那样,以战养战,指挥兵马高歌猛进,不断攻城拔寨,夺取敌人的粮草钱赋。这条路风险很大,一旦遇阻,粮饷不继,就有崩溃的风险。

  “第二,像孙可望那样,取云南为基地,着佃纳粮,刺激生产。如此,方能获得稳定的粮饷,才能集中精力练兵,才能从容接敌打仗。

  “我之所以急着要回广西,要回永安,一是要防止粮草不继,二是要效仿孙可望,把永安建成根据之地,做长远之计。”

  “哈,”冯琳面露喜色,说道:“永安还是太小了,太穷了,养活不了太多的军队。”

  “嗯,干事脚踏实地,慢慢来嘛。”

  ……

  正在议论之间,又有斥侯飞马过来,带来一个眉清木秀的年轻人。

  “报大帅,此人号称江西义师,特来向大帅求救。”

  身为总兵官,丹初也有了威仪,随即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回事,你如实说来。”

  “是,”那名义军还算冷静,先行了个大礼,随即说道:“回大帅,小人是江西义军刘淑的家丁。刘姑娘为张先壁所掳,义军解散大半,余部被张先壁囚于湘西。如今湘西大乱,刘姑娘趁机走脱,在前方被张部兵马追及。

  “大帅,刘姑娘是忠烈之后,怀报国之心,散尽家财招募义军,却被张先壁囚禁至今。恳请大帅出兵援助,小人愿以死报恩。”

  方以智神情激动,想起了往事,说道:“大帅,刘姑娘的父亲为刘铎,在扬州知府任上触怒魏忠贤,下诏狱,迫害致死,崇祯年间平反,谥为忠烈。请立即发兵救援。”

  丹初很受触动,问道:“对方多少人马?”

  斥候答道:“应有两三百,刘姑娘人马不到一百,已有不支之势。”

  “传令,标营立即出击,解救刘姑娘。”

第109章 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义不容辞。丹初亲率标营,和方以智、冯琳一道,骑快马赶到现场。

  远远望去,但见两三百名明军,披甲不多,战马也不多,正是张先壁的部下。他们以多凌少,把几十个江西义军围在中间。

  义军皆无盔甲,武器简陋,有的只是竹子削成的竹矛,地上已经倒下了几十具尸体。中间一名白衣女子,使一支红缨枪,枪法凌厉灵活,虽然步战,仍然不落下风。

  想必,她就是侠女刘淑了。

  冯琳带领骑兵队、教导队,抄掠左右两翼,把张、刘两军围在中间。

  忽然来了两百多个盔甲鲜明的精骑,两军皆是一惊。张军在外围,有士卒想要逃亡,皆被驱回。另有骑兵想冲出去,立即被永安军射杀。

  紧接着,一哨亲兵策马冲入包围圈。张军士卒纷纷避让,哨长何国驺直趋刘淑跟前,问道:“敢问阁下,可是江西安福的刘姑娘?”

  刘淑惊魂未定,却也强装镇定,说道:“正是。”

  “我家大帅有请。”

  一员家丁从何国驺身后闪了出来,冲刘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刘淑心里有底了,说道:“小将军,此地还有几十个忠勇之士,我不忍抛弃他们。”

  “这不是问题,”何国驺笑笑,说道:“姑娘带他们出来就是,看谁胆敢拦阻。”

  刘淑大喜,先把一个十岁的孩子托付给家丁,然后招呼众人,跟着何国驺就要出去。

  张军中一名裨将模样的人,壮着胆子说道:“小将军,我是南宁侯张公标下副将……”

  他还没说完,何国驺就粗暴地打断了他:“你有何事,但讲就是,不必自报官职,也不便搬南宁侯吓唬人。”

  看着何国驺战马精良、盔甲鲜明,副将不敢多嘴,说道:“刘姑娘图谋反叛,为南宁侯所囚。眼下,南宁侯正在猛攻武冈,与此地近在咫尺。刘姑娘虽然走脱,南宁侯可以随时发兵来追。还请小将军明鉴,不要伤了两军和气。”

  刘淑怒从心起,骂道:“胡说!吾不忍山河沦陷,于隆武二年倾尽家财,起兵抗清,欲投何督师,先遇张先壁。他妄为大将,竟然见色起意……”

  “你,你不要污蔑大帅!”

  “哎,”何国驺做丹初的亲兵哨长,也学得颇能机变,能说会道:“有什么事,你到大帅面前讲去。”

  “你家大帅是谁?”

  “见了面你自然知道。”

  “那么,我也要带部众出来。”

  “你不行,一个人去。”

  “为什么?”

  “刘姑娘是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自然要受到礼遇。你要是女的,也可以得此礼遇,可惜你不是。哈哈哈哈!”

  “你!”副将被羞辱到了,却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刘淑等人逃脱。最后,他咬咬牙,跟着何国驺面见大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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