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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开局童子兵,撑起乾坤重 第54节

  “哼,”岑丹初冷笑一下,说道:“何止是疏远,我还听说,冯之骥已有改换门庭之意,最近与督师走动颇勤。”

  金声桓反正,孔有德北遁,形势一片大好。何腾蛟身为督师,举措失当,为明军反攻湖广蒙上了一层阴霾。

  方以智叹道:“清虏常有议论,称明朝以党争亡国。桂林之战时,清虏兵临城下,诸军和衷共济,故能奋戈一击,大故清虏。

  “如今情形稍有好转,上自督师,下自总兵,又开始党同伐异。这次反攻湖广,我真的很不看好。将军打算怎么办,要带着永安军反攻湖广吗?”

  身为征蛮将军,丹初仍是焦琏的部将,不可能自作其是。他本来对时局颇为乐观,听过方以智的话,大为扫兴,叹道:

  “这得看新兴侯怎么办。督师排挤新兴侯,新兴侯若拒不北上,我便有理由回师永安。”

  方以智见识甚高,说道:“事在人为,将军应当游说新兴侯回师桂林。理由嘛,不妨说大军北上,桂林、平乐空虚。

  “为防李成栋西窥桂林,特请新兴侯回师桂林、平乐。我军当务之急,仍是努力经营永安,不断壮大军队,日后方有力挽狂澜的可能。”

  “嗯,”丹初沉吟片刻,说道:“密之兄所言甚是。”

  今日讲得多了,方以智也鼓足勇气,屏去左右问道:“去年,我与将军初次相见,问以救亡之计。将军答以八字箴言‘另起炉灶、着佃纳粮’。今日,我斗胆问一下将军,另起炉灶,可是要取代明清以自立?”

  明末时,称王称帝的人多了去了,不仅有宗室疏藩,还有各种山大王。

  很多读书人不甘降清,庇身于武将军中。即便是清军高层,周围亦不乏反清志士。譬如平西王吴三桂的谋士方光琛和刘玄初、智顺王尚可喜的谋主金光,骨子里都是反清志士。

  丹初与方以智已经混熟,自当向他坦白,说道:“吾有澄清天下之志,亦有称王称霸之心,只是羽翼未丰,不能轻举妄动。”

  方以智会以一笑,说道:“不过‘高筑墙,缓称王,广积粮’而矣,我当助将军一臂之力。”

第104章 祸起萧墙

  明军对全州志在必得,但何腾蛟厚此薄彼,安排焦琏等“旁系”野战,拦阻清军永州方向的援军,安排滇师、楚师等“嫡系”攻城。

  诸军心不齐,进攻全州并不顺遂。直到五月十五日,何腾蛟始督率诸军,合攻全州。十九日,何腾蛟力主使用排栅法攻城。

  排栅攻城是一种古老的攻城战术,应用极广。攻城一方可在城池外围设立排栅,以避矢石,以防守军逃窜,以截断守军与援军的联系。再集中兵力,从不设排栅的地方进攻城池。

  明军在全州西、北两个方向设立排栅,专攻东、南两门。守排栅者为楚师,也是何腾蛟最嫡系的部队,却如同儿戏。清军破栅而出,各军惊骇,差点溃败。

  何腾蛟亲自督阵,焦琏断清军退路,胡一青与清军力战,才稳住局势。

  五月二十四日,永州清军大举来犯,试图增援全州守军。守军亦派出钯手,试图与援军取得联系。焦琏用丹初之计,用连枷棒大败清军钯手。

  清广西巡抚李懋祖束手无策,把兵马全部收缩进全州城内。

  二十六日,何腾蛟督率滇师、楚师,在宜章伯卢鼎、保昌侯曹志建的增援下,经“八战五攻”,终于攻破全州,生擒李懋祖,总兵尤世忠率十三个骑兵侥幸逃往永州。

  何腾蛟下令斩杀李懋祖,将其首级传送桂林、南宁。

  尤世忠退守永州,派人威胁何腾蛟不得进攻永州,否则将“辱妻戮子、挖掘亲尸”。

  原来,何腾蛟是贵州五开卫人,出身军户。五开卫与黎平同城,故世人也认为他是黎平人。

  南明安国公刘承胤,绰号“刘铁棍”,与何腾蛟是儿女亲家。刘承胤投降满清后,清廷对他颇为猜忌,逼迫刘承胤袭取黎平,擒何腾蛟家属以便要挟。

  何腾蛟作书回应:“为天下者不顾其家,为名节者不顾其身,且腾蛟负性硁拙,各奉其事,各为其主,各存其体耳”、“欲挟吾顺不能也。”

  攻下全州后,何腾蛟踌躇满志,积极排兵布阵,准备进攻永州。

  不久,明军内部生变。

  这天,丹初正在营中与方以智议事,商量筹粮之策。从永安至全州,辗转七八百里,粮草转运非常困难。出征之前,丹初预想的是,此战最多持续两个月。没想到,至今已经足足三个多月。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何腾蛟驭下无能,遇事犹豫,组织反攻不力。诸军不和,反攻全州、永州进展缓慢。

  这也给明军造成了沉重的后勤负担。丹初地位不高,对此亦无办法,暂时还得跟着何腾蛟煎熬。

  军中乏食,难以支撑永州之战。丹初与方以智商量,打算在全州附近买粮,另外发兵打击山贼,以解燃眉之急。

  忽然,后勤参谋曹煜骑快马闯入标营,见到丹初又气又恨,脸涨得通红,说道:“大帅,请屏去左右,我有大事报告。”

  曹煜是老三队的哨长,陕北老卒,为人老成持重,会计算钱粮,被丹初委以重任,负责军中后勤工作。

  丹初一惊,屏去左右,却笑道:“老曹,什么事这么急?”

  曹煜气急败坏地说道:“冯之骥带兵抢劫我军粮食,辎重队上前阻拦,一名伍长、两名辎重兵被杀,另有十二名民夫被杀。”

  “什么?”丹初怒不可逷,起身问道:“丢了多少粮草?”

  “二十车,米大概有八十石,黑豆大概有一百二十石,煤炭约四十石。”

  明朝一石约为一百五十斤,八十石就是一万两千斤,够永安军三日之食了。黑豆更不必说,为战马所必需。

  永安军本就缺粮,这次进攻全州,本指望能缴获些粮食。没想到,何腾蛟压根就没让焦琏参与攻城。滇师、楚师战斗力不如桂师,抢战利品却毫不含糊,不肯拿出丁点儿分润友军。

  冯之骥抢了粮食,永安军粮食更加紧缺,消息传出去,必将动摇军心。

  “他娘的,”丹初破口大骂,说道:“欺负到老子头上了。传我的令,全军戒备,标营立即集合!”

  “大帅不可!”方以智连忙制止道:“大帅集合标营,可是要向冯之骥兴师问罪?”

  “自然是的。”

  祸起萧墙,方以智连忙说道:“冯之骥本就桀骜不驯,又想改换门庭,正与督师走得亲近。大帅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可鲁莽行军,更不可轻动兵戈!”

  每临大事有静气!忍!丹初心中默念片刻,还是压不住心头的怒火。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焦琏如此仇视郝永忠?还不是因为郝永忠、冯之骥此辈桀骜不驯?他们平时就敢抢同袍的粮食,敢杀同袍的士卒,战时还能指望他们为你两肋插刀?

  丹初强忍怒气,问道:“密之兄,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方以智毕竟快四十了,经历坎坷,老成持重许多,说道:“大帅应该去找新兴侯,请新兴侯主持公道。此外,不妨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借机返回永安。”

  丹初看了下曹煜,曹煜亦点了点头。他只好作罢,骑马求见焦琏。

  “嗯,”焦琏闻报,却是一脸的无所谓,说道:“这事我听说了。”

  丹初上前一步,说道:“爵帅,我军缺粮,冯之骥抢劫粮食,杀我士卒民夫十五人,必须严惩不贷。”

  焦琏从虎皮大椅上站了起来,目光如炬,透露出不可质疑的神情,说道:“此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自有处置之法。”

  丹初不甘,看焦琏无动于衷,略一酝酿,说道:“冯之骥桀骜不驯,又有改换门庭之意。他今日敢劫我的辎重,明日就敢劫爵帅的辎重,今日敢杀我的兵,明日就敢杀爵帅的兵……”

  “不要说了,”焦琏面露怒气,说道:“什么你的兵,我的兵的,都是我的兵。你本就与冯之骥不和,但他资历比你老,颇有战功,你不可借题发挥,更不可兴师问罪。你先回去,安抚好部众。此事由我处理,你不得再与冯之骥接触,更不可寻衅滋事。”

  丹初不服,说道:“爵帅,如今军粮实在紧缺,冯之骥此举,悖逆军纪,实在欺人太甚……”

  “不要说了,”焦琏真的动怒了,说道:“不止你永安军被劫了,连我的督标右协都被冯之骥劫了。我尚不急,你急什么!”

  丹初一惊,说道:“冯之骥他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劫爵帅的亲军!”

  “你放心,”焦琏压低声音,说道:“我已有处置之法。你静悄悄的回去,假装没事一样,派个辎重小官到冯之骥营中理论,不可大肆声张,不可打草惊蛇。”

  丹初凛然一惊,看来,焦琏要动手处置冯之骥了。只是,冯之骥也算是员骁将,在几次桂林之战中表现勇猛,最近又傍上了何腾蛟。

  对付这种毒蛇,不可掉以轻心。否则,若一不小心,反被他毒到,可就不妙了。

  丹初倒生出了许多期待感,想看看焦琏能用什么法子制服冯之骥。身为武将,若是不能驾驭属下,还统什么军,打什么仗?

  还是要加强学习啊,还是要尽快掌握驭下之术啊!

第105章 雷霆之怒

  焦琏派亲兵过来送信,立等回信。丹初拆开一看,上面写着宴饮之事。

  发动了!

  丹初不动声色,把信件再次浏览一遍,觉得内容平和,与焦琏平日语气一致,也不谈及是否可以带兵,带多少兵,与他平时的粗疏性格相符。

  那亲兵亦是陕北老卒,与丹初相熟,说道:“镇台,爵帅明日设宴招待诸将,犒赏亲军,庆祝全州之胜,特意交待小的,请镇台务必赴宴。”

  丹初假装生气,说道:“不去,我粮食被劫,爵帅不肯主持公道,哪还有心情庆祝胜利?不去,不去。”

  那亲兵却微笑着,说道:“镇台息怒,爵帅前番截获了一批清军的粮饷,或许将在宴席上平分诸军,以纾粮饷之困。

  “那冯镇今日也要赴宴,宴席上几杯酒下肚,什么话不好说。爵帅治军秉公执法,一定会还镇台公道的。”

  焦琏至今没有向丹初透底,丹初也不知道他到底要用上什么手段。文的还好,真要是动武了,不作万全的准备哪行呢?

  看那亲兵的神情,他似乎也蒙在鼓里。丹初试探着问道:“那我就带着亲兵队,前去赴宴吧。”

  亲兵满脸喜悦,说道:“谢镇台。”

  丹初写下回执,打发走焦琏的亲兵,屏去左右,问方以智道:“密之,你看爵帅是个什么意思?要摆鸿门宴?却为何允许武将带兵?”

  方以智不假思索,说道:“十有八九是要摆鸿门宴。爵帅粗中有细,想必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镇台不必多疑,假装没事人一样,只带一队亲兵赴宴即可。”

  “嗯,”丹初沉吟片刻,说道:“就这么着吧,我带亲兵队过去,密之留在大营,明日令各营暗中戒备。”

  “诺。”

  次日午时,丹初带上一队亲兵,前往焦琏大营赴宴。

  大营地处全州城西,地势较为开阔。清军已败,大营戒备不严。焦琏的亲军正在准备酒食,今日杀了几匹赢马犒赏亲军,大家都喜上眉梢。

  完全看不出鸿门宴的样子。丹初满腹狐疑,却也只得故作轻松,踏入大营。

  白国桢迎了上来,与丹初打招呼,又问道:“琢如,带了多少人马过来?”

  “亲兵队,一百人马。”

  白国桢是焦琏的中军坐营官,也是焦琏的谋士。看他的样子,也毫无异样,似乎完全不知情,也完全没把军粮被抢的事放在心上。

  “好嘞,来人,带他们到大营东南角歇息,一人一碗米饭,一两马肉,一盅白酒。”

  恰巧冯之骥也过来了,带的人马较多,似有三五百。他大概也知道自己不该劫粮,怕焦琏怪罪下来,特意多带了点人。

  仇人相见,丹初强压怒气,不打招呼,亦不行礼,就要往中军账走去。

  却听背后传来白国桢与冯之骥的对话:

  “老冯,你带的人可真多,让他们在大营内歇息,还是在大营外歇息?”

  “嘿,也就三四百人,都是我的亲兵,就让他们在大营内歇息吧。”

  “好嘞,没问题。”

  ……

  焦琏身着便装,满脸堆笑,招待众将落座。

  “来人,斟酒。”

  亲兵为众将倒满酒,焦琏举起酒杯,说道:“诸位,全州已克,大军不日开拔永州。今日聊置薄酒,宴请诸位,喝。”

  波澜不惊,完全是正常宴饮的场面。怎么回事,完全没有鸿门宴的氛围啊。难得焦琏咽得下这口气?丹初心中狐疑,却也故作镇定,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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