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开局童子兵,撑起乾坤重 第160节
罗坤玉是疍民,在赤军学得了几个字,自知无望担任高官,说道:“我啊,能当上标统就心满意足了。”
正在两人闲聊之际,舵手报告:“营副,快到北岭山了!”
罗坤玉抬头一看,江岸两旁群山起伏,不远处有两座山峰夹逼江面。西江在此收紧,江水流速加快,江面上有两道黑线,正是拦江的铁索。铁索后面,矗立着三座大木排,不时有人影晃动。
大战在即,罗坤玉不再言语,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上级有令,第二标、第三标为前军。第二标专门负责破除铁链,第三标负责掩护第二标,对付敌军木排、战船。第一标最为精锐,在阵后待命,只等铁链一断,便要急棹东下,奇袭羚羊峡。
顺风顺水,赤军战船速度甚快,前锋距铁索已不及一里。
“咚咚咚咚!”清军按捺不住,抢先开炮。
情报很准确,清军缺少重型火炮,也没有大型战船。偶尔有炮弹打过来,也以铅弹为主。铅弹与铁弹差别甚大,铅弹轻、软,容易形变,一般用于火枪、霰弹炮。铁弹重、硬,一般用于重型火炮,至少得是上百斤重的威远炮。
“沉住气!别急着开炮!”罗坤玉沉声下令,说道:“鞑子的铅弹伤不了我们!”
一营的任务是摧毁左翼木排、轰击敌军战船,掩护第二标第一营焚烧铁链。
他回头一看,友军数艘火船已经靠近。每艘火船上都放有一口大锅,锅里热油已经点燃。古人称之为猛火油,常用油脂、石油制成,不惧水浇,适合用作火攻。烈火烹油,先以之烧灼铁索,再上大斧、巨剪,必能破除铁索。
“营长,瞄准木排了!”
“开炮!”
“咚”的一声炮响,三版头炮发射出一发铁弹。清军木排就在一百步外,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头炮几乎指哪打哪。
很快的,炮弹击中木排上的望楼,顿时木屑横飞。一个鞑子飞出楼外,落入水中。
“打得好!”宋建赞道,话音未停,只听“咚咚咚咚”连声炮响,赤军三版、长龙战船相继开火。
鞑子木排顿时一片狼藉,望楼倾颓,摇摇欲坠,上面的士卒也被轰死了好几个。
情势已急,清军水师战船也赶了过来,增援木排。不过,吴六奇的海船到不了西江上游,肇庆附近的战船都是波山艇、车轮舸之类的小船,最多只能装些子母炮、虎蹲炮。这种轻型火炮只能发射铅霰弹,近距离伤人还行,对战船几无伤害。
北岭山上的清军也居高临下,向赤军战船开炮。这距离已经超过一里,清军火炮的威力、精度都可忽略不计了。
真正可以威胁赤军战船的,还是木排上的威远炮、佛朗机炮,可发射铁弹。一座木排宽达二十丈,一排可放置二十门火炮,火力相当凶猛。
对面又响起一阵炮声,赤军将士下意识地伏下身子。
罗坤玉大声喝道:“兄弟们跟我来,集中炮火轰击木排!”
战场秩序混乱,多说无用。罗坤玉从船中走到船头,号召橹手、桨手前进。军官不怕死,士卒的怯意减去大半。他们这艘三版船冲锋在前,全营士气大振,争先恐后靠近铁索。
“咚”的一声,罗坤玉的头炮再度开炮,击中木排。一门敌炮被连根端起,炮手当场毙命。
第二标的火船也已就位,士卒用钩挠勾住铁索,把铁索置于油锅上炙烤。
第322章 奇袭羚羊峡
“断了!断了!”赤军士卒欢呼,第一道铁链果真已从中间断开,两头渐渐没入水中,激起一阵漩涡。
就剩一道铁索了!赤军士气大振,数十艘战船不约而同地进至铁索前。一艘火船奋勇当先,率先进至铁索下,架起油锅炙烤铁索。
却听轰隆一声,油锅炸翻,猛火油溅落一地,好几个赤军士卒被溅上猛火油,顿时疼得哇哇叫。江水烧不灭猛火油,只能用沙土。但油锅已经打翻,热油撒了一地,火船四处着火,想灭火基本不可能了,剩余赤军只得跳船逃命。
剩余火船毫不畏惧,继续烧灼铁索。打仗是件极凶险的事,必须做足替手。赤军同时用三艘火船烧灼铁索,一处火船被毁,另外两处还能继续烧灼。
“他娘的!”罗坤玉怒从心起,往前一看,几个鞑子正在木排上兴高采烈地叫唤着。刚才,正是他们那门威远炮打中了赤军火船。
“三炮!给我打掉那门鞑子炮!”
“诺!”
绰号“三炮”的主炮手,炮术精湛,与罗坤玉关系颇睦。罗坤玉做哨长时,三炮就是他的炮手。罗坤玉升营副后,三炮也升任哨长,却还是跟在罗坤玉身边,担任他的炮手。
这家伙颇有打炮的天赋,伸出右手略一估算,就已胸有成竹,使用铳规调整主炮。只听“咚”的一声,炮弹正中清军那门威远炮,炮架被轰成粉碎,一名清军炮手当场毙命。
赤军欢呼一片,宋建也大长见识,对三炮刮目相看。
巳正时分,第二道铁索被烧断。铁索一除,清军就再也不能拦阻赤军了。赤军的三版、长龙战船,可部署铁炮,发射铁弹,对清军战船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罗坤玉这艘三版船又是冲在最前,直扑木排而去。
第一标上百艘战船,早已蓄势待发,此刻鼓满船帆,桨手划桨,橹手摇橹,视清军战船于无物,直扑西江下游。按计划,他们不得与清军纠缠,将直接下行四十里,奇袭羚羊峡天险。
罗坤玉原本就是第一标的哨长,升营副时才调入第三标。赤军制度,军官晋升常常跨单位,一来避免山头主义,二来避开原单位资历深的官兵。
急棹东下四十里,奇袭羚羊峡,想想就让人激动。这种好事,只能分给资历最深、战斗力最强的第一标。罗坤玉在第三标,只得望江兴叹,自己安慰自己:老老实实打眼前这些鞑子吧,弄得好,也能立下大功哩!
清军木排甚大,有船锚沉于江底,因此不能移动。眼见赤军千帆齐下,清军早就吓破了胆。机灵的抢到舢板船,拼命向岸边划去。迟钝的连舢板船也抢不到,只能抱块木头逃入江中。还有些不会游泳,干脆也不逃命了,丢掉武器,瘫坐木排上,任由赤军要杀要剐。
一营三艘三版船搭上木排,竟然没有清军上来迎战。宋建大感意外,简直匪夷所思。罗坤玉却是见怪不怪,清军在粤东立足未稳,水师要么是招降过来的,要么是招募不久的,如今败局已定,谁还会为几两银子拼命?
“老规矩,不留俘虏。”罗坤玉的话轻飘飘的,却布满了杀气。
宋建也登上了木排,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赤军禁止杀俘,但杀俘现象屡禁不止。他在学堂时,就听说前线将领经常擅自杀俘。特别像现在,战事正酣,将士根本就腾不出手看管俘虏,有些不老实的俘虏也会趁机作乱。这种事,就听之任之吧,反正自己职位卑下,也管不了他们。
将士们已经习以为常,登上木排三下五除二地杀掉清军,割掉清军耳朵,急急慌慌地摸索清军身上的口袋。
有个老卒见宋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急得直跺脚,说道:“队副,赶紧上来帮忙呀。鞑子身上多有银钱,搜到了,咱们可以留一半自己用。”
宋建这才醒悟,放下读书人的清高,在一个个血污的尸体中摸索起来。
“老规矩,还是半刻钟时间,手脚都麻利点。”
战场上,士卒为了争夺战利品,常常不听号令。有些武将常常利用这一点,用战利品引诱敌军。很多时候,敌军明知有诈,但军令不严,士卒还是一窝蜂地抢夺战利品,导致失败。
罗坤玉起于卒伍,由一名疍民新兵升任营副,自然深知士卒心理。他并不禁止士卒抢夺战利品,但必须有所节制。
今日,第三标不担负奇袭任务,当前清军又已战败,不妨让手下抢个半刻钟,之后再进攻下一艘战船。他素有威信,说半刻钟就是半刻钟,时间一到,一秒钟也不许耽搁,因此不误大局。
“回三版!”罗坤玉大喝一声,将士闻命,不敢丝毫耽搁,小跑着跳上三版船。
宋建不明所以,落在了最后一个。罗坤玉一把揪住了他,象征性地踢了一脚,说道:“快点登船,咱们去攻下一艘船。就远处那艘车轮舸,里面必有好货。”
一听到有好货,众人眼睛放光,划桨摇橹,加速向车轮舸驶去。
车轮舸船体较大,可以安置威远炮,但因为水轮占用甲板,船上载炮不多。
水师必须得大小战船互相配合,才能更好地发挥战斗力。赤军内江水师以长龙为大船,以三版为小船。清军内江水师以车轮舸为大船,以波山艇为小船。
不用说,车轮舸至少得是营官的座船,若能夺下一艘车轮舸,缴获必丰。
一队队长就在旁边,罗坤玉冲他喊道:“老方,带上你那三艘三版船,随我一道拿下那艘车轮舸,算营部、一队一起的功劳。”
打波山艇实在没意思,叙功也不高。波山艇比三版还要小一号,只能放置虎蹲炮之类的轻型霰弹炮,在三版船面前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一队长大悦,说道:“营副,一队听你的!”
四艘三版船越过清军波山艇,兴高采烈地前去追击车轮舸。长龙航速不快,必须得有三版在旁护卫。眼下大局已定,赤军战船如雪,不断驶向下游,营长那艘长龙也暂时不用照顾了。
车轮舸配有船帆,还有水轮,船员可在船舱底下踩踏水轮,航速比波山艇快。
罗坤玉率四艘急棹而下,勉强追上车轮舸。管他呢,先咬住它再说。
三炮不负众望,一发炮弹击中车轮舸的水轮,那敌船失速,顿时慢了不少。
四艘三版船接连开炮,在车轮舸上打出一个个弹孔。那船上本有威远炮,但清军自知并非赤军对手,已不敢再开炮还击,反而升起了白旗。
罗坤玉哈哈大杀,说道:“这艘车轮舸我看中了,上去抢他娘的,将来留给辎重队用!”
话音刚落,却听宋建喊道:“营副,标统来了!还,还打出了旗语,焚,焚烧敌船,顺流直下!”
罗坤玉赶紧回关,果真看到了第三标的标旗。再细看那旗语,果真是焚烧敌船,顺流直下。
这下,可没有战利品抢了,连车轮舸也别想要了。将士们大为沮丧,罗坤玉却振奋不已,对迷惑不解的宋建说道:“必是协统担心士卒贪恋战利品,下令焚烧战船,东进肇庆击敌。”
宋建恍然大悟,回头一看,果真看到了高高飘扬的协旗。后方已经火起,全都是清军战船。士卒绝了战利品的贪念,开始鼓棹向前,整个船队开始加速东下。
“搞大了!连我们第三标也能立下大功劳了!”
第一标成立最早,其次是第二标,最后才是第三标。这次水战,各标都想争抢功劳,自然要论资排辈。第一标奇袭羚羊峡,功劳最大。第二标先破除铁索,再急棹至肇庆,焚烧清军辎重船,功劳居次。第三标功劳最小,是第一标、第二标的陪衬,先在铁索处掩护第二标,突破铁索后还要缠住清军战船,让第二标、第三标放心东下。
罗坤玉来了精神,驾船来到一队长前面,说道:“老方,咱们绕到鞑子下游,截住鞑子。鞑子退路被封,只得退向西江北岸,咱们再与标上合击,必能全歼鞑子。”
第一标、第二标急着东下,不与清军纠缠。清军战船都贴着西江北岸走,竟能苟安一时。
一队长对罗坤玉还是很崇信的,说道:“营副,咱听你的,赶紧走吧,能截住一个是一个。”
这四艘三版船急棹而下,第一协战船已经千帆竞发,于午时逼近肇庆。
肇庆清军大为惶恐,南门临江,守军发红夷大炮轰击。张存仁还在城内,被炮声所震惊,及至听说赤军水师已经兵临肇庆城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早上,北岭山阵地还在清军手中,塘兵还往肇庆城内发过塘报。如今才两个时辰,赤军竟然突破了北岭山防线,切断了拦江铁索,战船直趋城下,令人难以置信。
城内军民人心惶惶,起初没人相信。直到亲眼看见赤军战船,才知道赤军已经到来。
守军的红夷大炮威力相当可观。赤军贴着西江南岸走,尽可能避开红夷大炮,绕过肇庆城,继续往下游驶去。肇庆城东南有处码头,清军在此停驻了许多粮船。
粮船归第二标打,第一标连粮船也不要,继续下行,直至羚羊峡乃止。
羚羊峡与肇庆一样,位于西江北岸,高百余仞,长十里,与南岸烂柯山对峙。西江流至此处,夹束而出,甚为险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烂柯山,相传为王质观棋处,又名端山,产五色石,为岭南有名的奇石,又盛产砚石,为宫廷贡物。明朝时,肇庆每年都要向朝廷进贡砚石,为当地一大弊政。
永历帝继位后,两广总督丁魁楚拥戴有功,任为首辅。丁魁楚为取砚石,派水师到羚羊峡、烂柯山围堰抽干江水,从老坑挖取砚石。
羚羊峡防务之空虚,由此可见一斑。清军占领肇庆时间不久,以肇庆府城为防御重点,还得兼顾上游北岭山、下游羚羊峡,羚羊峡防务更是空虚。
考虑到射角问题,炮台不能设置在山顶,只能设在半山腰或山脚位置。更绝的是,羚羊峡炮台设在羚羊峡下游末端,原是明朝为防备倭寇上溯西江而设立的。
水师第三标还未靠近羚羊峡炮台,先有一批运兵船靠泊北岸栈道。羚羊峡逼近西江,形如峭壁,本来无法通行。后人为了行船,在崖壁上凿出一条栈道,供纤夫走动。此乃肇庆有名的景点,今人称为羚羊峡古栈道。
赤军三百名步枪手,从第一镇第一协精心挑选而来,在栈道上登陆,由第一标副标统王大全率领。战乱年月,纤夫们大多为清军船只拉纤,眼见赤军从天而降,个个吓得不魂飞魄散,沿着栈道向下游逃命。
水师第一标近百艘战船继续顺流而下,一面从分兵拦截击毁清军战船、辎重船,一面从正面压制清军炮台。
炮台上的火炮不必考虑机动性、后座力等问题,可以把口径做得很大。战船火炮肯定打不过炮台火炮,赤军并不打算用水师夺取炮台,而是以水师吸引清军注意力,以辎重船运载步兵,从陆上进攻炮台。
除了在栈道上投入步兵,还有大队步兵在炮台下游登陆,东西夹攻炮台。如此牛刀杀鸡,夺取炮台不说足有十成把握。
王大全带着三百奇兵,急切地走在狭窄的羚羊峡栈道上。真是踏石留印,纤夫长年累月的行走,在栈道上留下一道道细长的绳印、一个个深陷的脚印。
申时,奇兵将要走出栈道,迎面突然响起枪声,两名尖兵应声倒下。
鞑子有铳兵!想必是纤夫逃回,带去了赤军来袭的消息。王大全毫不慌乱,说道:“成三三队形,第一伍先上!”
三三队形,是赤军步枪手针对广西多山、山道狭窄的特征而发明的战术。一伍十名火枪手,伍长居后指挥,其余九人分为前、中、后三组,每组三人,并排不到两步宽。实战时,每组射击一轮,后一组交替向前。一伍打完九发子弹,下一伍接替而上,如此循环往前,持续向敌人输出子弹。
羚羊峡守军虽有铳兵,却为守兵,战斗力较战兵相去甚远,哪见过赤军这种三三制队形?哪是如狼似虎的赤军对手?
战不多时,清军败退,王大全率三百步枪手逼近炮台。清承明制,炮台上的火炮都是固定的,对准西江江面,对自身的防护倒不怎么注意。这一问题存续甚久,直到两次鸦片战争时都没解决。
炮台围墙甚矮,更无壕沟等防御设施。清军躲在围墙后,使用弓箭、鸟铳与赤军对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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