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开局童子兵,撑起乾坤重 第133节
追昔抚今,尚可喜不胜感慨,叹道:“天道有轮回,我为明朝尽忠,家口三百余殉国,却被奸臣陷害,无法自容。皇太极不计前嫌,封我为智顺王。摄政王笼络备至,改封为平南王。公绚,换作是你,你怎么办?”
这种论调,金光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他冷哼一声,说道:“王爷,清廷笼络你,不过是想驱使你卖命。令堂死于满洲兵之手,令尊亦战死于辽东。你为清朝郡王,为父母仇人卖命。千秋史笔,作何公论?”
“够了!”尚可喜动怒,额头青筋暴起,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亲兵闻讯而至,一脸错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出去!”尚可喜极力稳住情绪,喝令亲兵离开。
金光却慢悠悠地喝起了酒,剥出一颗荔枝品尝,意味深长地说道:“‘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今日这荔枝,不甜,不甜。”
不知什么时候,小雨已经停止,天色渐亮,似乎将要转晴。
尚可喜佯作息怒,冷不丁地问道:“我听人说,你私下里放走了好几个赤匪奸细?”
金光一怔,说道:“军队苛暴,动辄以奸细之名抓捕民众。民众畏我如虎,人心不附。人心不附,则城池难守。我私放囚犯,为王爷收民心耳。”
金光同情抗清志士,平南藩军队抓到抗清志士,金光总是想方设法予以保全。尚吉喜对此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旧事重提,不过是为了敲打金光。
偏偏,金光并不怕死,对此满不在乎。他有志恢复,与尚可喜结为密友。造化弄人,尚可喜黑化成了大汉奸,屠杀了无数汉人同胞。
作为尚可喜的谋主,金光亦难辞其咎,良心不安,若能早死,说不定还能早日解脱呢。
尚可喜看着金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能威胁到他呢?
“王爷什么时候晤见金堡?”气氛尴尬,金光转移了话题。他已与赤军侦侯搭上了线,将来还有大用,不能轻易暴露。
赤军将要拔营西撤,临走之前,岑丹初派金堡出使清军。
尚可喜备受刺激,重新恢复了斗志,说道:“一个时辰后。”
未正时分,尚可喜抽过一袋黄烟,洗漱梳头,换上官服顶戴,顿时精神焕发。
金堡昂首进入大堂,见尚可喜端坐主位,左右坐着两列亲信,左首为耿继茂,右首为金光。他长揖不拜,说道:“大明故礼科给事中金,见过故广鹿岛副将尚。”
尚可喜投降满清前,任东江镇广鹿岛副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官职,出自金堡之口,竟令尚可喜心中一动。他板着黑脸,问道:“尔是金堡?”
“便是。”
“尔在赤匪中官居何职?”
“赤军兵强马壮,能征善战,自入粤东以来,屡战屡胜。首战而焚毁船厂、炮厂,再战而全歼红旗水寇,三战而重创伪王,四战而光复四会。阁下以匪称之,岂不自欺欺人?”
此言一出,帐内众将怒目相向。金光也为金堡捏了把汗,生怕尚可喜情绪失控,枉杀了金堡。
耿继茂年轻,修养不够,立即起身斥道:“金堡,你执礼不恭,蓄意挑衅,岂谓靖南藩无人乎?”
“呵呵,”金堡一笑置之,说道:“吾奉岑大将军之命出使虏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为大明殉节,吾所愿也。”
明廷“打虎”,金堡备受摧残,幸赖岑丹初相救,才侥幸捡回性命。他亦大为收敛,置身赤军营中耳濡目染,大为触动,已经诚心归顺赤军。
此次出使清军,凶险至极。金堡抱着必死之心,宁死也不能辱没赤军。
“哈哈,”尚可喜佯作豁达,对耿继茂说道:“贤侄,何必与他一般见识?此狂士也,犹如汉之祢衡。曹操欲杀祢衡,遣送祢衡出使刘表。刘表亦受侮慢,再转送于黄祖。黄祖杀祢衡,卒承骂名。贤侄,吾二人不要中了岑贼之计。”
耿继茂恍然大悟,随即出言侮辱,说道:“听说,郑芝龙早几年就想杀你,方国安庇护之,让你苟活至今。结果你不思悔改,在永明王那边莠言乱政,该杀,该杀。”
“杀身成仁,吾所愿也。”金堡慨然说道:“吾死之后,愿化为厉鬼,继续杀贼以报国。”
尚可喜大受触动,忍不住看了一眼金光。这两人都是文士,姓氏相同,都不怕死。他一生杀人无数,就怕遇到这种人,油盐不进,无惧生死。
金光出言打圆场:“既为使者,总要以礼相待,何必在此争论生死?请平南王赐坐。”
尚可喜对金光言听计从,令亲兵搬来凳子。
金堡却不肯落坐,说道:“金某立过誓言,决不食鞑子一米一水,决不穿鞑子一衣一帽,决不坐鞑子一凳一床。今日来使,只有几句口信,金某说完就走。”
碰到硬骨头了,尚可喜强压怒气,问道:“你说吧。”
金堡神色郑重,向尚可喜抱拳行礼,接着环顾众将,一一行礼,说道:“吾奉大明宁国公援剿大将军岑公之命,特来知谕诸位。岑公有言,赤军广发告示,严禁杀戮,是以民心归附,百姓拥戴。乱世兵戈相加,鞑子屡有屠城之举。从今往后,若有再敢屠城者,不分满洲蒙古汉军绿营,岑公必亲统雄师,挞除暴虐,虽远必诛。他日战场相见,两军痛快厮杀,勿使百姓受罪……”
正如金堡所言,赤军已经广发告示,严禁杀戮。文中还特意恐吓清军,若再胆敢屠城,滥杀百姓,赤军必诛除殆尽,决不宽赦。
满清与蒙元一样,皆以异族临御中原,兵精而少,故习惯屠城,一方面恐吓汉族军民,一方面放纵士卒劫掠,以鼓舞士气。
这次入寇粤东,东勋望风而逃,但在南雄、清远两地,守军亦激烈抵抗。破城之后,尚可喜皆下令屠城,以恐吓粤人。士卒洗劫两城,收获颇丰,亦心满意足。
广州为岭南名珠,有人口近百万,城中资财不下千万。清军垂涎已久,一旦破城,势必要大肆劫掠。屠城,无疑是最简单粗暴的劫掠手段了。
为了阻止清军屠城,赤军又是发告示,又是派使恐吓。这下子,清军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了。
“岑丹初为收取民心,竟敢干涉我平南、靖南两藩军令,真是岂有此理!”尚可喜大为窝火,却又慑于赤军军威,不敢大放厥词。
“口信已经传达,吾使命已成,告辞。”金堡说罢,扬长而去。
第267章 崖山祭祀
七月二十日,赤军拔营,回撤粤西。
水师第一协两千多人,溯西江而回。
亲兵协、水师第二协、步兵第三协共约三万人,水陆并进,先从西江顺流而下,再折向西。辎重、辅兵、家眷上船,随水师走海路。陆师则走驿道,一路向西,望高、雷、琼、廉而去。
这次援广,可谓收获满满。刚出发时,岑丹初只带来一万两千人马。四个多月过后,岑丹初返回粤西,带回了三万两千人马。
多出的两万人马,有五千多人是赤军所急需的海师。其余一万五千陆师,多为百战精锐,略加整训,就能成为一支劲旅。
更重要的是,岑丹初通过援广,在明军中树立起更高的威望。诛杀罗成耀、陈邦傅,驱逐马吉翔,有力地震慑了诸镇。结识王兴、张月、吴文献、杜永和等骁将,日后足能大用。
二十二日上午,水师中军抵达崖门。崖门位于新会城南一百里处,东有崖山,西有汤瓶山,两山夹一海,如同一门,故得此名。银洲湖水由此出海,潮汐涨退由此出入,崖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谓粤西海上咽喉。
南宋祥兴二年,南宋残军与元军在崖山决战。南宋战败,就此亡国。近二十万南宋军民或战死、或投海,末代皇帝赵昺、丞相陆秀夫、大将张世杰、太后等人蹈海自尽。
崖山海战影响深远。从此,蒙元巩固了在中原的统治,第一次在中原大陆上建立了非汉族的大一统政权。直至明太祖朱元璋起兵抗元,最终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岑丹初率领诸将在崖山登陆,莅临大忠祠。崖山有多个祠庙,包括大忠祠、全节庙、慈元庙、义士祠等,大忠祠建立时间最早,规模最大。
赤军摆设香案,布置牲果,准备祭祀南宋末代皇帝赵昺、丞相陆秀夫、大将张世杰等人。五百多名军士上岸,参加祭祀仪式。
丹初身着四爪坐蟒服,神色庄重,朗读祭文:
“《祭崖山文》,维永历四年七月二十二日,吾,大明宁国公援剿大将军岑丹初,今至崖山。海浪滔滔,似诉当年之痛,风拂残碑,犹闻忠魂之泣。
“宋少帝幼冲践祚,虽天命不佑,其风骨犹存;丞相陆忠烈公忠贞不渝,负帝投海,其节烈震烁古今;太傅张公力挽狂澜,孤军奋战,终不辱国士之名。三人者,皆我华夏之脊梁,民族之魂魄也。
“痛哉!大宋之亡,非战之罪,实乃奸佞误国,天时不利。我太祖以天纵之资,起自田里,廓胡虏之妖氛,雪中华之仇耻,天地始复有定位,百姓始复有安乐。
“悲夫!如今胡虏肆虐,江山破碎,社稷蒙羞。鞑虏铁蹄践我河山,胡马长嘶裂我民心,此恨何时可雪?威宗自缢,绍宗蒙难,此仇何时可报?
“吾辈生逢乱世,目睹神州陆沉,百姓涂炭,岂能不愤?吾誓曰,吾将不畏艰险,矢志抗虏。陆沉之地,必复其光;破碎之山,定还其整。
“吾等将士,当效少帝之坚毅、陆公之忠贞、张公之勇猛,前赴后继,奋勇向前。抗虏之志,坚如磐石;复国之心,炽如烈火。此心此志,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如崖山之石,永不动摇。
“呜呼!大宋英魂,安息于斯。吾等后人,当继往开来,恢复中华,再续辉煌。
“尚飨!”
祭祀已毕,众人参观大忠祠,丹初亲为宋少帝、陆丞相、张太傅塑像拂尘。
大忠祠主持仙风道骨,凑上前来说道:“昨夜,崖山附近凄风阵阵,似有无数忠魂在奋力疾呼。今日看到天军艨艟千百,才知昨夜必是小皇帝、陆丞相、张将军显灵。大将军英明神武,天军兵威雄壮,大明恢复有望矣。”
众将闻言,喜不自禁。杨玉祁说道:“既有忠魂保佑,赤军必能打败鞑子。”
丹初亦叹道:“世人皆说宋朝文弱,可崖山之战中,宋军穷途末路,竟也拼死战斗,力竭不屈。上至帝后文武大臣,下至太监、士卒,十几万军民投海自尽。
“当年灭亡南宋者,汉人张弘范也。今日围攻广州者,汉人尚可喜、耿继茂也。满清起于东北,又与蒙元类似,武力虽盛,皆暴虐狂妄。
“宋军至崖山,俨然穷途末路。赤军至崖山,才朝气蓬勃。诸君皆大仁大义、大智大勇之人,随本帅并肩战斗,共求宝贵,胜则扬名立万,败亦流芳百世。”
众将颇受鼓舞,分食牺牲祭品。
临别在即,诸镇纷纷过来告别。这些人虽未加入赤军,却与岑丹初接下了深厚了友谊,将来必有大用。丹初一一接见,授以机宜。
头一个要见的,自然是义弟李元胤。他与东勋关系密切,忧心广州,不便追随赤军。
“大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李元胤不胜哀伤,对赤军西撤颇为不满。
“孔有德窥伺粤西,磨刀霍霍,为兄不得不引军西撤。我走之后,援广的重担就压在你身上了。”
东勋大将、博兴侯张月就在一旁,与两广总督杜永和相睦,原本负责镇守肇庆。赤军西撤后,张月将率军入卫广州,李元胤将接替镇守肇庆,分兵守卫三水、四会等地。
张月说道:“大将军一去,粤东防守空虚。鞑子正在加紧调遣援军,从此有恃无恐,广州危矣。”
李、张二人态度悲观,隐然有抱怨之意。丹初不为所动,反唇相讥道:“广州为东勋根本之地,受鞑子威胁,自当奋力一搏。吾以客军援广,尚能四战四捷。二位皆为东勋大将,振臂一呼,号召东勋诸镇,协力抗虏,如何不能胜利?”
骄阳似火,挥汗如雨。丹初身着蟒服,闷热不堪,说道:“粤西为我根本之地,孔有德虎视眈眈。吾必先与孔有德决战,稳定粤西,尔后方能腾出手来收拾粤东。”
收拾粤东?李元胤、张月愕然。收拾粤东可作多种理解,可以理解为收拾粤东战局,也可以理解为荡除群雄,征服粤东。
岑丹初雄心勃勃,赤军兵强马壮,民心归附,就连马宝这样的东勋骁将,也被他收为心腹。如果赤军有意粤东,东勋能挡得住吗?清军能挡得住吗?
此番赤军西进,已与杜永和达成默契,势必要夺取高雷琼廉。既能夺取高雷琼廉,也就有望夺取肇庆、广州。假以时日,收拾粤东又有何难?
李元胤后背发凉,对岑丹初更加敬畏,说道:“大将军高见,我将死守肇庆、三水,等待大将军回师收拾粤东。”
张月亦颇受触动,说道:“我将统军进入广州,协助瑞国公死守广州。将来若战事危急,还望大将军尽早回师援广。”
“死守?这倒大且不必。”丹初意味深长地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一点,你们要学鞑子。我军在广州郊外与鞑子大战,鞑子见势不对,立即引军还守从化、增城。老弟统军进攻增城,鞑子又退守从化。其目的,便在于保存实力、等待援军。二位亦可如此,将来万一不敌,退入粤西山区即可。”
这是在暗示李元胤、张月,将来局势万一崩坏,不妨到粤西归附赤军。
李、张二人应诺,尽管还有很多话,但排队等候岑丹初接见的人很多,二人只得告别。
下一个要接见的,则是“绣花针”王兴。王兴领有肇庆四县,实力不俗,此次援广亲自率兵参战,不计个人得失,堪称义师翘楚。
“电烨,后面几天,赤军要借道西进,还需多加仰仗。”
“大将军何必客气?赤军借道抗虏,是大将军看得起某。某将准备好粮草酒水,沿途做好供应。”
粤东沿海多平原,可煮盐,可通海,自古富庶,建有一条宽阔的驿道。这驿道东端起自饶平分水关,经潮州、揭阳、晋宁、海丰、惠州、博罗、增城直达广州。西端可通南宁,经钦州、廉州、永安所、吴川、电白、阳江、恩平、开平、高鹤,直至西江口,再转水路,可至佛山、广州。
水师过了崖门,就要入海,沿海岸线西进。陆师则提前走驿道,过开平、恩平、阳江,先穿过王兴的地盘,始能进入高州,与海康侯李明忠接触。
借道行军是件敏感又危险的事,以赤军的实力,完全可以袭占王兴的地盘。王兴并无此种顾虑,他曾向丹初提议,愿意献城自效,把所部改编为赤军,丹初并未接受。
此刻,王兴旧事重提。他那部分义师,打游击守城还可以,野战是真不行。
王兴如此踊跃,丹初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说道:“卿之才不在于野战,而在于防守。这样,我封你为守备标标统,你作持久坚守计,待我回师粤东,你再起而响应。”
“那我坚守恩平,等待大将军归来。”王兴寄籍恩平,以恩平为老巢。
“不,恩平地处平原,不易防守。不如守汶村,汶村你可听说过?”
“可是新会县台山附近的汶村?”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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