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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开局童子兵,撑起乾坤重 第105节

  “可笑,可笑。”丹初冷笑道:“孙可望在张献忠麾下为平东将军,已在云南称平东王,公开制印发文。此番遣使求封,不过是卖朝廷一个面子。朝廷不仅不封他为王,还降封为公爵,殊为不智。此事,恐怕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第207章 滇桂兵争

  前线的明军陆续败退回来,桂林城外驻军甚多,除了楚师、滇师、桂师,还有孙可望派来的大西军。

  原来,孙可望派往朝廷的使者-杨畏知、龚彝,都是明朝旧官。孙可望对二人并不放心,又以护卫为名,派老部将潘世荣、焦光启随同杨、龚二人,以便窥伺朝廷态度。潘世荣、焦光启率军行至桂林,不便向前,便驻军城南七星岩。

  丹初见事较快,知道大西军羽翼已成,乃派使赠送礼物,结交潘世荣、焦光启二人。

  桂林兵多饷少,势必会发生摩擦。原以为,明军会与大西军爆发冲突。却没想到,明军内部率先出了乱子。

  “爵帅,大事不好,滇师主帅赵印选统军兴师问罪,在新兴侯营前鼓噪,双方剑拔弩张。”

  斥侯来报,丹初正在帐内处理文书,闻讯搁置笔墨,怒道:“什么?赵印选这个肥佬,也敢向新兴侯耀武扬威?所为何事?”

  “滇师缺饷,在城外大肆劫掠。赵镇台统军弹压,击杀滇师数十人。”

  赵镇台也就是赵兴,治军最严。自从白贵、马起蛟战死后,赵兴已成为焦琏麾下第一大将。

  焦琏是瞿式耜的亲信,桂师长期驻守桂林,视桂林为禁脔,自然不许滇师过来撒野。不过,前期两次全州之战,焦琏为事实上的统帅,劳师动众,接连战败,威望大减。

  有人来砸焦琏的场子,丹初自然要过去帮忙。他立即传令出动亲兵营、火枪营、骑兵营,前往桂师大营解围。

  战马奔腾,声震云霄。赤军已经打出了威名,还没来到桂师大营,滇师已经退让,退后二里结阵。

  滇师的实力不比桂师弱,但赤军拉偏架,滇师可吃不消。

  焦琏亦已身着盔甲,异常戒备,见到丹初,分外欣喜,说道:“琢如,得亏是你统兵过来,滇师才退了兵。”

  “滇师劫掠在先,赵镇为民除害。就算赵印选过来兴师问罪,咱们也不惧他。”

  “哎!”焦琏长叹一口气,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走,到营内去谈。”

  丹初心感不祥,焦琏一向豪迈无畏,怎会如此唉声叹气?是因为全州之败,至今灰头土脸,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进入营门,只见一排五花大绑的军士,跪在中军帐外。当中一员骁将,披头散发,神情落寞,正是桂师大将赵兴。

  情况竟如此严重?焦琏要大义灭亲?

  “老赵!”丹初忍不住向赵兴打招呼。

  “爵帅救我!”看到丹初,赵兴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喊道。

  丹初脱口而出:“你放心,我定会保你……”

  焦琏眼神阴鸷,恶狠狠地盯住岑丹初,令他不寒而栗。

  进入帐内,焦琏屏去左右,说道:“情形很糟糕,能不能保住赵兴,我也没把握。”

  这是什么话?自己手下头号大将,还能不保吗?

  丹初眉头紧皱,犯颜直谏,说道:“爵帅不可犹豫!赵镇乃爵帅心腹大将,如同左膀右臂,本无过错,怎能轻易处分?”

  “处分?何止是处分?”焦琏冷笑道:“有人必欲置他于死地。”

  “谁?谁这么大的胆子?”焦珂侍立一旁,替丹初问道。

  “赵印选敢过来兴师问罪,只因背后有靠山。”焦琏问丹初道:“你可知道,于元烨已经来到桂林,正住在都司衙门里?”

  丹初自然知道。

  朝堂上,党争依旧,愈演愈烈。李成栋、何腾蛟败亡,瞿式耜督师不力,楚党声势一衰。吴党“马皇帝”马吉翔趁机援引王化澄入阁,牵制严起恒,又借口瞿式耜丢城失地,令于元烨督楚、粤、滇师,削夺瞿式耜兵权。

  瞿式耜是督师,担任桂林留守多年。于元烨刚任督师,急于立威抓权,便借口巡边,来到了桂林。两个督师同处一城,势必要争权夺利,底下也无所适从。

  军事大计,在南明简直就是儿戏。

  于元烨与赵印选是儿女亲家,自然要站到赵印选这边。他才到桂林,正想生事立威呢,赵兴就送上门来了。

  焦琏世袭明军都指挥使,正统观念很重,对朝廷忠心不贰,对督师也很敬畏。岑丹初世代军户,一路从童子兵干到定虏伯,哪还管他于元烨督师不督师?

  他连忙劝道:“爵帅,于元烨虽为督师,却无甚德行。郝摇旗第一次来桂林时,兵马横行,于元烨时为两广总督,剿抚无术,临阵脱逃。最后,还是瞿督师出城安抚,才稳住郝摇旗。

  “于元烨为结交滇师,先把女儿许给王永祚之子。接着,他见赵印选为滇师主帅,又擅自毁婚,把女儿许给赵印选之子,天下耻笑。

  “赵印选因年长而为滇师主帅,却从不亲临战阵,唯知驱使胡一青、王永祚冲锋焰阵。胡一青乃我结义兄弟,王永祚与赵印选不和。

  “此二人皆不足惧。滇师名为同袍,却劫掠民间,罪有应得。爵帅若只是为了安抚滇师而处死赵镇,则无异于自毁长城!”

  焦琏神色一动,若有所思,说道:“若是督师有令,将奈之何?”

  这么老实,还怎么当主帅?怎么在乱世混?丹初不假思索,说道:“就是皇上有令,错不在我,也不必理会!”

  焦琏看着丹初,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有怀疑,有猜忌,也有不解。

  恰在这时,亲兵过来报告,说瞿式耜、于元烨过来拜访。想必是滇桂兵争,惊动了两位督师。

  焦琏不敢怠慢,赶紧整理盔甲,出营迎接。丹初跟随其后,才一出营,便见远处两抬大轿,轿夫行走如飞。另有数十护卫,骑马各举高牌,排场甚大。

  瞿式耜居前,轿前有七八个高牌,上写着他的官职爵位:临桂伯、桂林留守、督川,湖,广、赣师、武英殿大学士、吏兵二部尚书等。

  于元烨居后,轿前高牌逊色得多,官职有东阁大学士、督滇,楚,粤师、兵部尚书等。

  大轿、高牌、前导,仪制森严,令小民望而生畏。

  两位督师的舆马凑在了一起,大致事出仓促,没有准备鼓乐、铳手。

  丹初见状,颇觉滑稽。

  焦琏态度恭谨,向瞿、于二人行礼。丹初向瞿式耜行以军礼,毕恭毕敬地称“督师”,对于元烨只是略微揖手而已。

  于元烨十分不悦,当场发作,说道:“你便是岑丹初?我为督师,你为何不向我行礼?”

  丹初语气轻蔑,说道:“我为定虏伯,官爵在你之上,向你作揖已是越礼。你虽为督师,却不督我桂师。”

  “你?”于元烨气得胡子发抖。

  瞿式耜亦板下脸色,喝道:“岑丹初,不得无礼!”

第208章 伸张大义

  进入营中,瞿式耜看见五花大绑的赵兴,深深地叹了口气。

  赵兴用乞求的眼光看着众人,可怜巴巴,心绪复杂。他激于义愤,统军弹压乱兵,竟然得罪了滇师主帅赵印选。督师于元烨也借机生事,必欲置他于死地。

  堂堂总兵官,为大明鞠躬尽瘁,却落得这种下场。他的性命就掌握在这些人手里。弄不好,他将血溅柳营。弄得好,他至少也得挨几十军棍,不死也残。

  却见岑丹初神色沉毅,向他微微点头。虽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却给了赵兴保全性命的希望,令他内心激动万分。

  正气不伸,奸人当道,此亡国之兆也。

  丹初已经打定主意,不管瞿式耜、焦琏做何妥协,自己非救赵兴不可。这不仅是同袍之义,更是要维护正气,伸张大义。哪怕自己地位最低,也要拼尽全力保住赵兴。

  众人神色沉重,入营后甫一坐定,瞿式耜便说道:“国家危在旦夕,诸将方当协力,并肩作战,共扶社稷,岂容私斗耶?况西军扎营于七星岩,逼封秦王,窥伺神器。

  “滇桂兵争,各起大军,几乎大战,岂不叫西军笑话?事情传到昆明,孙可望知我军内斗不休,更加目无朝廷、跋扈不臣矣!岑丹初,我命令你速速退兵!”

  “督师!”丹初不服,正要说话,却被瞿式耜打断。

  “不必说了!赵兴构衅在先,咎在桂师。你先退兵,新宁侯自会督率滇师退兵。”

  还没弄清楚事情原诿呢,瞿式耜便下此结论,真是长他人志气,损自家威风。

  丹初十分气馁,取出一支令箭,唤来亲兵,当面说道:“传令下去,火枪营、骑兵营收队回营。亲兵营留驻营外,护我周全。”

  他耍了个心眼,把亲兵营留了下来。瞿式耜心知肚明,并未点破,转而向于元烨说道:“仲华,滇师这边,劳烦你通知一声,请新宁侯退兵罢。”

  “这?”于元烨故作犹疑,说道:“新宁侯毕竟是侯爵,地位尊贵。他亲自将兵过来,若没个说法,怎肯轻易退兵?”

  这是在逼瞿式耜表态了。

  赵印选以侯爵之尊,兴师问罪。于元烨为督师,同样纠住这个问题不放。这两个人,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其实不然。明朝已经烂到根子里,永历朝更是腐败透顶,内斗不止,甚至连弘光、隆武两朝都不如。大臣争权夺利,武勋争夺地盘。滇桂兵争,表面看是赵兴惹怒了滇兵,背后其实是焦琏与赵印选在较劲,是于元烨在向瞿式耜争权。

  若无意外,赵兴将非死不可。

  史载,“赵兴好刚失气,赵印选部众多劫掠,兴怒而攻之,杀四五人,几大战。焦琏不得已,斩兴以谢滇将。”

  又论焦琏,倚重赵兴、马起蛟、白贵三将,“自三人死,而琏营遂弱。琏每与瞿共美言之,泪辄簌簌下也”。

  瞿式耜把皮球踢给了于元烨,反问道:“仲华,依你看,该如何处置此事?”

  迂腐,实在是迂腐!丹初心中着急,连忙向瞿式耜使眼色。

  你瞿式耜是督师,威望、地位最高,自当主持其事,首先定个基调,设法保全赵兴,维护心腹爱将焦琏。怎么能向于元烨问计呢?这不是把处置权拱手让给于元烨吗?岂不知于元烨必要置赵兴于死地?

  于元烨抓住机会,说道:“此事因赵兴而起,罪在赵兴。他是武将,当以军法论罪。”

  军法论罪,那就是死罪了,至少也是斩首。

  焦琏瞪大了眼睛,面露凶光,却不敢反驳。世家子弟讲规矩,讲尊卑,不会轻易失态。

  丹初却起于卒伍,事已急,哪还管什么尊卑伦序,当面驳道:“于督师所言,本帅不敢苟同。滇兵劫掠乡里,滥杀无辜。赵兴激于义愤,杀几个乱兵,是为民除害,也是为滇师除害。

  “新宁侯不明事理,不识大体,不问青红皂白,就过来兴师问罪,视朝廷法度为无物,视两位督师为无物。于督师,你身膺朝廷重任,督滇、楚、粤师,可不能偏听偏信,更不能为虎作伥!”

  这番话说得相当刁钻,令于元烨老脸羞红不已。

  “岑丹初,休得无礼!”瞿式耜依然板着面孔,眼神中却闪出一丝庆幸。他不是一个有决断、有威信的人,遇到这种难题,只得想办法拖延推诿。

  岑丹初跳出来反对于元烨,瞿式耜才好从中和稀泥,想办法保全赵光性命。

  赤军兵强马壮,实力有目共睹,比滇师有过之而无不及。于元烨虽然恼怒,却也不敢斥责丹初。

  焦琏趁势打铁,说道:“岑丹初虽然悖逆无礼,所说也有几分道理。赵兴固然鲁莽,可滇兵也不该劫掠乡里。如何处置赵兴,还需仔细斟酌,不可擅用极刑,以丧军心士气。”

  于元烨气呼呼的,把目光投向瞿式耜。瞿式耜亦犹犹豫豫,半天决断不了。

  丹初自恃是他的女婿、门生,关键时候也顾不得礼节了,说道:“赵兴屡立战功,不可擅杀。我汛地与交趾接壤,多蛮夷。镇南关多瘴疬,不如罚他戍守镇南关,戴罪立功。”

  焦琏眼前一亮,说道:“丹初此议甚好。”

  瞿式耜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就依你之议,杖责一百军棍,罚戍镇南关。仲华,你看如何?”

  于元烨气鼓鼓地,说道:“阁老督桂师,赵兴是桂师大将,自然任凭阁老处置。”

  “不过,”他话锋一转,说道:“滇兵劫掠乡里,罪不在滇兵,实因粮饷无着。此事,督师又当如何处置?”

  弄了半天,还是要争夺地盘。滇师一直尊奉何腾蛟为主,何腾蛟对外打仗不行,对内筹饷却很有一套,又是加征“义饷”,又是行告诘之法,倾富户家产以资军,竟能惨淡经营。

  瞿式耜的本事还不如何腾蛟,滇师过来归附,一不能驾驭滇师,二不能供给粮饷。赵印选今天闹这一出,也把瞿式耜搞得颜面扫地。

  他长叹一口气,说道:“我做个主,滇师以桂林为汛地,负责防守严关、桂林。桂师还守平乐,赤军还守南宁,各防汛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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