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风起万历 第82节
朱翊钧突如其来的这个问题,把张诚都给整愣了一下……
“怎么又是夺舍?有完没完了啊?”
心中奇怪皇帝陛下怎么‘又问’这种荒诞问题的同时,张诚给出了一个‘自以为’完美的回答:
“回皇爷的话,奴婢自小只相信这天地之间有神明。至于那些见不得光的邪鬼恶祟,奴婢从未曾见过,所以不信。”
张诚的这个回答倒是激起了朱翊钧的好奇,他问道:
“你说你不信鬼祟,是因为未曾见过。可你却相信神明,难不成伱见过神?”
张诚低着的头微微点点,心头暗喜间,万分感激般地回道:
“回皇爷的话,奴婢当然见过神啦!奴婢得蒙十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才得以入宫伺候天子万岁爷您!
奴婢能够御前伺候天子,这岂止只是见过神明?奴婢日日伴架于圣人身边,这是日日都沐浴在‘神’的恩泽之下啊!”
张诚这番马屁拍得猝不及防,朱翊钧都被‘拍’笑了。
人都喜欢被夸奖,哪怕朱翊钧这个皇帝从来都不缺夸奖,可他仍旧乐衷于这种集万千赞美于一身的肤浅快乐。
这位十岁登基,并十分热衷于写下‘责难陈善’四字箴言送给‘先生们’的万历皇帝,似乎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年少时曾全心全意的立志过,要做一位世人眼中真正的圣人天子。
朱翊钧似乎忘了,亦或者说,那个想要当‘圣人’的朱翊钧,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朱翊钧,只是大明朝的万历皇帝!
“张诚,你可真是个好奴婢啊!”朱翊钧看似责备般地指了指张诚,很显然,他并没有真的生气。
张诚心知肚明皇帝陛下这会儿正‘爽’着呢,他连忙继续恭维道:
“皇爷,奴婢不知道奴婢自己个儿算不算好奴婢,奴婢只知道,就算这世间真有鬼魅邪祟又如何?
奴婢坚信,任何邪祟之物只要是碰见了天子圣人您,即便没有魂飞魄散,那也必得是丢魂落魄,永世不得超生!”
张诚说得信誓旦旦,偷偷仰望皇帝陛下的表情更是崇拜不已,好似此刻眼前的天子君父身上,如镀‘金身’一般耀眼神圣!
“噢?”面对张诚如此夸张的恭维,朱翊钧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多大起伏,他突然问道:
“那你觉得,张居正的鬼魂要是见到了朕,又会如何呢?”
又是如此‘荒诞’的一个问题,且又是有关于‘张居正’的一个问题。
张诚想了想,最终答道:“皇爷,张居正他是一个有罪的臣子!他生前做了那么多的恶事!奴婢要是他的话,死后就连魂魄都不敢留在这世间了!哪还有胆子敢来面见天子万岁爷您的龙颜啊!”
“是嘛……”朱翊钧眸光涣散,思绪也零散了,不自觉间喃喃道:“可你不是他……”
张诚没有听清朱翊钧后面在说什么,其实就算是听清了他也听不懂,毕竟他只是张诚,不是冯保。
“皇爷,您勿要思虑太多,小心伤了龙体啊。奴婢以为,张重辉说的那些鬼话实在是不可信。
毕竟这小子早在七年前的那场抄家案时,就已经是谎话连篇了。由此可见,此子嘴里的话一个字都不可信!”
张诚只当皇帝陛下之所以又扯起了死去多年的张居正,原因肯定是因为那个‘装神弄鬼’的张重辉!故而他直接将‘问题点’给扯到了张重辉的身上!
“七年前?”发怔中的朱翊钧好似被勾想起了什么回忆一般,他问道:
“朕记得七年前,那孩子才六岁吧?朕还记得,当时就是你跟朕说,于慎行信了他是张居正夺舍的?”
这下子,张诚有些尴尬了,毕竟于慎行那档子事儿,的确是他跟皇帝陛下说的。
但接下来,张诚却是一脸茫然地回答道:“回皇爷的话,奴婢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啊,那应该是张鲸说的吧?”
“这样吗?”朱翊钧并没有多怀疑,毕竟前些年,在他身边伴驾最多的人就是张鲸。
此时的张鲸,已经被朱翊钧打发到南直隶应天府,去给他的老祖宗明太祖朱元璋守墓去了。
如今的张鲸就连是生是死,都无人真正知晓。
曾经的张鲸身为司礼监的大太监,皇帝的‘忠犬’,本应该只尽心侍奉皇帝这么一个‘主人’才对。
可张鲸却是学起了‘前车之鉴’的冯保,不仅左右逢源,甚至还意图‘私自结交’前朝大臣!
张鲸的这些行为,可以说是严重触碰到了皇帝朱翊钧的‘逆鳞’。故而,张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紫禁城里来了!
至于张鲸是否真的‘想要学冯保’,又是否真的‘想要结交前朝大臣’,那就只有他的死对头张诚才知道了。
朱翊钧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只不过他却是‘又’想起了近来,‘时常’浮上他心头的另外一件事情。
“张诚,你说那张重辉装张居正,为什么不跟申时行聊别的,偏要跟申时行聊大峪山龙穴一事?他的背后究竟是谁人在指使?”
“回皇爷的话。”张诚回答道:“奴婢以为,这就是申时行指使张重辉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他们为的就是鱼目混珠!他们的真实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攻击贵妃娘娘与国舅爷,以及逼皇爷您早些立下皇储!”
张诚这波可以说是强行栽赃了,可他又不得不这么栽赃。
毕竟如今在张重辉的攀扯之下,‘攀污国舅与贵妃’的屎盆子,直接便是被扣到了骆思恭的身上。
而骆思恭的头上,只有张诚这么个东厂厂督!
张诚很清楚,他要是再不把这个烦人的‘屎盆子’给赶紧甩出去,它恐怕就要‘一直’留在自己的头顶上扣着了!
“不可能吧?”朱翊钧目光思索间,摇头说道:
“几年前,申时行才因为大峪山龙穴一事,而被朝中的言官们弹劾了许久。如今风头好不容易才过去了些,他实在是没有必要再拿这件事情出来做文章。这不仅有损他的名声,更是在找死。”
“皇爷。”张诚又是幽幽说道:“万一申时行他是想要铤而走险呢?往往最不可能的,才是最有可能的啊!”
朱翊钧再一次沉默住了,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他再次开口时,只是问了一句:“所以大峪山是真龙穴吗?”
“回皇爷的话,大峪山自然是真龙穴!”张诚很是肯定地回答道。
张诚可不敢说大峪山不是‘好地方’,毕竟他很清楚,这块‘风水宝地’可是皇帝陛下十分之喜爱,并亲自前去‘勘察’过的。
况且,当年说大峪山不是什么‘好地方’的李植、江东之等人的下场,可谓是还历历在目,张诚傻了才会步他们的‘后尘’。
听到张诚这样‘肯定’的回答,朱翊钧似乎得到了某种‘莫须有’的‘认可’一般,他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大峪山这块‘龙穴宝地’,在万历皇帝朱翊钧心中的地位,可谓是十分重要的。
毕竟这块‘龙穴宝地’的选定,其实算是朱翊钧在当上皇帝之后,‘真正做主’的第一件事情。
朱翊钧几乎很肯定的认为,如果那个万事都要替他做主的张居正,稍微晚死那么几年的话,那他这个皇帝就连死了以后埋在哪儿,都得由他的张先生来替他拍板做主了。
朱翊钧不想这样,他不想自己死了以后埋的地方,都是张居正替他选的。
这让他有一种,百年之后,生生世世都得活在张居正替他‘规划好’的‘影子’里的感觉。
这让他有一种,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会遇见张居正!且都得再被张居正给‘拿捏’好几辈子的恐怖支配感!
朱翊钧不想这样!这对他来说简直太恐怖了!
哪怕当初刚登基为帝的他,曾十分欣慰于有张居正这么一个万事都能替他做主,并且万事都能替他处理得十分妥帖的,犹如‘相父’一般的‘先生’……
可朱翊钧不可能永远都是那个刚登基的‘十岁天子’,他会长大,他会叛逆。
最重要的是,他是皇帝!
皇帝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被至高无上皇权给异化了的‘普通人’。
伴随着年龄的增长,伴随着对权利的逐步了解,朱翊钧在向样‘自由’的同时,也越来越想要掌控那至高无上的权利了!
所以,在张居正死后,这个被张居正死死压制了整整十年之久的年轻皇帝,在拥有了能够‘自主选择’陵寝所在地的‘权力’时,他是相当兴奋!且激动的!
满怀激动的朱翊钧,几乎是第一眼就相中了大峪山这块‘宝地’!
他不仅亲自动身前往大峪山进行查勘,他还亲自为这块‘宝地’定名为——定陵!
万历皇帝朱翊钧的定陵,坐落在大峪山下,位于明成祖朱棣所埋葬的‘长陵’的西南方。
根据《谥法》解释,‘定陵’的定字,是为:纯行不差,安民法古曰定。
由此可见,“定”字寓意着安稳与宁静。
万历皇帝朱翊钧很喜欢大峪山这块由自己‘做主’选择的龙穴,他更喜欢由自己‘做主’定下的‘定陵’这一名字。
哪怕这块由朱翊钧亲自挑选的‘宝地’,从一开始挖掘时,就已经不太顺利了。
哪怕就连最为重要的主棺下面,都被挖出了一块‘诡异’的石头。
哪怕有许多朝中大臣们都在说,这块宝地‘不详’。
哪怕就连刘伯温的第十一世孙都曾上言说,大峪山并不是真龙穴。
可不论如何,不论再怎么‘哪怕’,万历皇帝朱翊钧,他就是喜欢大峪山这块地!
朱翊钧就是喜欢这一块,由他亲自做主选择的地!
而不是由张居正,或者‘别人’来替他做主‘决定’的地!
就像朱翊钧喜欢郑梦镜一样,他就是喜欢这个‘自己选’的女人!
哪怕郑贵妃毛毛躁躁,哪怕她家里头有一大堆不让人省心的亲戚,可他就是喜欢这个女人!
而不是他母亲李太后,替他‘按头决定’的发妻皇后王喜姐!以及臣子们都在劝他多多‘关怀’的恭妃王氏!
朱翊钧觉得,自己这辈子其实已经并没有多大的追求了。毕竟他这个皇帝想要做什么,他的臣子们都不会同意。
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将朱家祖宗交给他的江山天下,留给他最喜欢的那个儿子朱常洵。
在朱翊钧的眼里,想要将大明江山传交给谁来继承,是他的‘家事’,毕竟这是他老朱家的天下。
在朱翊钧的眼里,这么多年以来,他这个皇帝都已经对他的臣子们妥协成这样了。所以皇位的事情,臣子们总该让一让他这个天子君父了吧?
然而现实,却是‘又’狠狠的教朱翊钧做了一回皇帝!
大明朝的臣子们,仍旧一如既往的反对朱翊钧这个天子君父的所有意见。
大明朝的臣子们,不仅不同意朱翊钧立他最喜爱的朱常洵为太子,甚至还要‘逼’朱翊钧立他最不待见的朱常洛为太子!
朱翊钧很愤怒,然而他的愤怒似乎也没有那么愤怒了,因为他已经愤怒习惯了……
俗称——麻了。
可朱翊钧还是很不甘,他不甘于他老朱家的大明天下,为什么不能让他自己这个朱家皇帝来做主?而是要让那些‘口上’称他为‘君父’的臣子们来做主?
自古都是老子做主,哪有儿子做老子主的?这不是倒反天罡吗?
所以,朱翊钧很不服!
这一次,朱翊钧‘再一次’做好了决定!
他决定,哪怕是‘豁出去’所有!他也绝对不能就此善罢甘休!
这是他朱家的大明!这是他朱家的天下!
大明朝的江山要传位给谁!只能由他这个朱家的皇帝来做主!
“张诚。”朱翊钧突然精神起来,问道:“王锡爵还没到内阁就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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