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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汉大司马 第245节

  张郃望着前方奔驰而来的斥候,说道:“据斥候所报,汉中守军仅有两万,多是老弱降卒。今三路兵马齐下,陆逊欲固守阳平关怕亦是难也!”

  斥候勒马止步,报告说道:“启禀将军,陆逊率杨任、宗预二人出战,兵马约有万人,令吴兰据守阳平关。”

  张郃欣喜若狂,说道:“陆逊率兵出战,所报是否属实?”

  “将军,在下不敢谎报!”斥候说道:“陆逊率兵马向沮县而来,应是欲与我军交战。”

  “哈哈!”

  张郃抚须而笑,说道:“大军压境,陆逊若固守阳平关,我军虽众,但以阳平关之险,破城亦是不易。今陆逊不思固守城郭,反而率军迎战我军,此乃我军之幸事!”

  容不得张郃不开心,阳平关之险,他岂能不知。如果陆逊坚守关隘不战,即便等到夏侯渊率陇西兵马全到,阳平关怕也是难以攻克。想真正攻破汉中,估摸还要看从关中进军的马超、曹洪二军。

  今时陆逊放弃关隘,率兵出战,这不是愚蠢的行为,这是什么?

  如果他能击败陆逊,阳平关将不攻自破。阳平关若破,汉中还能靠什么阻挡他的进军?

  杨阜略有顾虑,说道:“陆逊虽为儒生,但被刘备所重,应非无谋之辈。此次出战,怕是有挫我军兵威之念,以求巩固人心。”

  张郃笑了笑,不以为意,说道:“刘备心念巴蜀,张飞、关羽西进成都,今时已无大将可用。陆逊或有理政之能,但论用兵实乃儒生也!”

  “汉中初下,人心不稳,汉中兵马多是张鲁降卒。今时举兵出战,军士能为陆逊死战否?”

  “挫敌兵锋,需选精锐出战,力求败敌。然陆逊顾忌杨昂为降人,留吴兰守城,自领兵马出战。如此布置,安能破我军乎?”

  在张郃眼中,陆逊这招棋太臭了,如果想学张辽那种挫敌兵锋,应当精选锐士,奋力一击。然陆逊学了个四不像,顾忌杨昂为降将不敢让他守家,让将领吴兰留守城池。如此布置下来,该出战的将领守家,不该出战的人反而出战。

  莫非陆逊以为凭借杨昂这批降卒能够击败他?

  无疑是在痴人说梦,该守城的时候,不守城池,选择出战;该选大将锐士出战,却让大将守城。

  不知己,也不知彼,纸上谈兵之人矣!

  张郃、杨阜二人对视一眼,皆感觉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杨阜沉吟少许,说道:“将军,陆逊兵出阳平关,今于汉水扎营,距我军不远。陆逊既欲与我军战之,今时不可错失良机,我军宜当速进,以免让陆逊率军后撤至阳平关。”

  张郃微微颔首,笑道:“我与将军先破陆逊兵马,再进取阳平关。时汉中得破,你我当为首功也!”

  “善!”

  且不言张郃、杨阜二将率军趋行,赶赴沮县,欲与陆逊交战。

  正在汉水西岸的陆逊,得闻张郃、杨阜二将率军赶来,率将校与轻骑百余人,趟过汉水,于河水东岸观察战场地形。

  汉水有北、中、南三源,分布为漾水、沮水、玉带水,三水汇集,流经汉中,始称汉水。出阳平关向行而行,行至沮县,此汉水可称为沮水。沮水从秦岭流出,于山脉沟壑间穿行,沮县(今略阳县)则坐落在沮水河畔。

  “今初春之时,河水渐涨,虽不足以为天险,但却可据敌。将军何不如在东岸扎营,恃河水而守。”

  杨昂颇是忧虑,说道:“然以昂之见,固守阳平关,或是上策。今曹操在关中,不日将可南下,时将军不在汉中,恐汉中危矣!”

  陆逊颇是自信,笑道:“关中入汉中,能行大道不过褒斜、傥骆二道。褒斜虽是易行,但却被马超焚烧栈道,从此道南下,必修栈道方能通行。傥骆道,道路远险,通行远不如褒斜通畅。”

  “今若击破张、杨二人,举兵回援汉中,那敌寇当仍在蜀道之战。”

  “击破张郃?”

  众将神色异常,开始窃窃私语。

  宗预面露忧虑之色,说道:“将军,张郃乃曹军宿将,与杨阜合兵,兵有万人,为敌之先锋。今与敌作战,以我军当下之兵,恐难与曹军抗衡。”

  “今不挫敌取胜,军士心畏敌寇,安能固守城郭?”

  陆逊负手背腰,指点说道:“张郃帐下五千步骑虽是精锐,但杨阜帐下兵马多为羌人,羌人军纪涣散,当可用之。今若不击,待夏侯渊重兵集结,安能取胜破敌也?”

  汉中两万人,一万人是张飞留下的吴楚老卒,五千人是杨昂所统的汉中降卒,剩下的五千新卒由宗预从关中难民及賨人中招募。如此搭配的军队架构,面对强敌进攻,人心大概率不稳。

  这也是为何,陆逊力求出战破敌的原因,即挫敌兵锋,给予手下兵将作战的信心。对于防守战而言,坚守城池的信心,远比兵马数目更重要。

  见众人不信任自己,陆逊扬鞭向东,说道:“逊不守城郭,举兵出战,已是兵家之忌,张郃欺我为儒生,图我军之心必然急切。敌心急切,明日渡水邀战,敌寇必战,当能破敌也!”

  张郃认为陆逊放弃城池,选择出城野战,已是中了兵家大忌。但殊不知陆逊也让张郃降低了戒备心,勾起张郃击败他的渴望。毕竟一旦击败陆逊,汉中将轻易被克。

  “渡水作战,怕是难胜敌寇,望将军三思!”杨昂劝道。

  陆逊手搭在剑柄上,厉声说道:“破敌取胜,即在当下,岂不可多言!”

  “诸将回营备战,德艳随我而来,我有要事叮嘱!”

  “诺!”

  众将唉声叹气的回到营寨中,显然他们对明日的出战曹军深怀疑虑。

  ——

  张郃、杨阜担心陆逊又率兵缩回阳平关,趋兵而行,是夜赶到沮水不远处,命斥候盯紧河水岸的陆逊所部,以免陆逊连夜撤军。

  次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陆逊主动率兵进攻,并派人向张郃下战书邀战。

  在初春之时,沮水水位不高,趟着河水,就能渡过河流。只见南兵在将校的呼喊下,踩着没过下身的河水,从浅滩处渡过沮水。

  军士尽可能不让军械被河水弄湿,高举着长矛、刀盾,或是弓弩,于河中奋力而行。沮水在数千名军士的行走下,被搅得浑浊不已,鱼儿惊吓而走。

  几经波折下,南军军士下身湿漉漉登岸,陆逊也在驱马奔驰于岸,指挥军士临水列阵。

  陆逊声嘶力竭,喊道:“速成队列,背水下阵,以迎敌军。”

  “背水列阵?”

  杨昂收到命令,瞪大眼睛,露出不敢相信的面孔。

  背水列阵开什么玩笑,不说成不成功,就说这沮水,哪里算得上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境。

  杨昂随即乘马寻上陆逊,半气半怒,质问道:“将军,行军打仗可非儿戏!”

  “淮阴侯背水列阵,尚是置之死地于后生;霍徐州背水列阵,有舟舸为援。今将军临水列阵,又是何家之法?”

  杨昂都被陆逊弄哭了,之前感觉陆逊虽是儒生,但挺靠谱的。今时玩临水列阵,真就是要弄死他啊!

  背水列阵,置之死地而后生没了,派人偷家也没了。今时列阵就不怕被张郃半渡而击吗?

  感情自己遇见了再世赵括!

  陆逊勃然大怒,说道:“将军为将,遵从军令即可,逊自有破敌之策。”

  杨昂欲哭无泪,唯有从陆逊之命率兵列阵。

  如此一幕,被张郃收入眼中。

  张郃站在高山岗上,大笑不已,说道:“陆逊果是儒生,所临之水,非深水大河,而是浅滩沮水。前军渡河,半渡而击,我军可胜也!”

  张郃见陆逊主动渡水至西岸,还以为有诈,今见陆逊如此,真就笑死他了。

  儒生果然是儒生,似懂非懂,兵法学得不精。学不了韩信的临水列阵,再不济学霍峻的临水列阵也行。

  如今陆逊临水是临水了,但是没绝后路。又不像霍峻那般,依托河水列却月阵,而是弄了个四不像。

  今时他只要以步兵正面冲锋,挡住陆逊的攻势。而在南军身后又是浅滩的沮水,有活路可走,南军必然溃败而逃。

  张郃对杨阜说道:“陆逊儒生,粗读兵法,渡水列阵,妄图效仿韩、霍。今半渡而击,我军率步卒压上,骑卒冲锋左右,军阵可破矣!”

  杨阜捋着胡须,笑道:“陆逊不识兵法之妙,犯兵家之大忌,竟以此阵待将军,我军若不半渡击之,岂不可惜!”

  “出阵!”

第329章 这才是半渡而击!

  出战之语下达,寂静的山岭间传出阵阵的鼓声,仿佛惊醒了沉睡的山林。马蹄声、脚步声、呼喊声此起彼伏,响彻于沮水之间。

  寂静的山岭平原传出一阵阵“咚咚咚”的鼓声,惊醒了沉睡的山川。马蹄声、呐喊声此起彼伏,响彻于原野上。

  在南军的眼前,曹军的旗帜渐渐从天际浮现,原野上骑卒奔驰烟尘滚滚,曹军步骑在丘陵河畔列阵,徐徐向河滩上的南军压来。

  见敌军反应如此迅速,渡过河水的南军兵将不敢耽搁时间,在那急忙地整军列队。

  “走!”

  上千羌骑分成数批,手持骑弓,奔向渡过沮水的南军方阵。

  河畔水草丰茂,马蹄践踏间,草沫飞溅。趁着渡水的南军整队未成,羌骑临近南军,以骑弓对准敌卒,又以战马奔驰威吓。

  箭矢破空而出,稀稀拉拉地飞入南军阵中,中箭的军士发出哀嚎声。且面对马蹄声如雷,不断逼近的羌骑,南军步卒不免胆怯,唯有握紧枪矛,身处人群中才能获得那可怜的安全感。

  羌骑如此袭扰南军,陆逊也命杨昂使用强弩、硬弓回击,试图逼退这些袭扰羌骑。然弓弩的射程有范围限制,羌骑退到射程外,时而趁着南军不备,突袭进去,射完箭又撤退。

  如此反复拉扯,南军步卒顶着羌骑施加的压力,在陆逊的指挥下缓缓结成方阵。而此时曹军步卒也列阵完毕,在金鼓号令声中向背水列阵的南军压来。

  三百步!

  两百步!

  陆逊见敌寇不断逼近,拔出长剑,喊道:“背水一战,退则亡,进则生,诸军唯有奋进力战。”

  杨昂听着陆逊这番话,差点都翻白眼了。自己怎么这么倒霉,遇见这般极品的统帅。陆逊能成为刘备的女婿,莫非是靠着脸蛋爬上去?

  若是靠才能,他自己岂不是都也能成为刘备的女婿。

  这场仗如果胜不了,逃回阳平关,自己第一件事就是弄死陆逊,然后带着部队降曹。

  杨昂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却是配合陆逊,高喊道:“置之死地于后生,若有逃者,杀无赦!”

  “万胜!”

  渡河的这批兵马,多是杨昂帐下的汉中降卒,甲胄、兵器、弓弩多有配备,亦可称为精锐。今时在杨昂的激励下,卖力地高呼几声,士气颇是高涨。

  在呼喊声中,汉中降卒趋步而进,以披甲持矛军士居前,脚步沉稳,徐徐而进逼。见是如此,张郃让帐下以重步居前,弓弩兵在后列阵,羌骑布置在左右。

  “弓弩手!”

  曹军弓弩手齐刷刷而动,将腰间的箭筒中的箭矢取出,倒插在泥土上。弩手将弩身踩在地上,双手拉动弓弦,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上弦声,装填弩矢上弩。

  “射!”

  象征齐射的旗帜挥动而下,弩手扣动弩机,弓手拉弓搭箭,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箭矢密集地砸到南军军阵中。

  南军以步卒方阵徐徐推进,前排持大盾,射出的箭矢多被盾牌所挡,唯有几名倒霉蛋被冷箭射中。箭矢借着重力射入盾牌,尾部的箭尾在那颤抖。

  “咚!”

  忽然间,南军中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军士在鼓声中热血沸腾,加快脚步,猛地与曹军撞在一起。

  在张郃眼中只见南军向曹军发起冲击,双方军士们持长矛陷入搏杀,在狭小的环境内,唯有依靠自身的过人的反应、眼力,利用手中的长矛,去戳死身前的敌军,才能从战争中苟活下来。

  然杨昂帐下军士虽能称为精锐,但受限于左右羌骑的威胁,以及张郃派出披甲重步为前驱,在初期猛攻的势头下降后,愣是推不动曹军步卒的那道战线。

  不知过去多久,张郃见南军攻势受阻,冷笑几声,举起旗帜,说道:“敌寇以数千兵马渡河,竟背水列阵,实乃取死之道。命羌骑从左右压上,步卒向前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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