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文豪 第52节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萧伯纳缓缓点头,无比敬佩地说道:“难怪之前总觉得有问题,原来是这样。想想也是,伯纳作为事务官的未来领袖,怎么可能是一只纯洁的小白兔呢?”
欧文则说:“原来陆先生也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信徒。”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俄国演员,导演,戏剧教育家、理论家,是《演员的自我修养》的作者,
他的名言是:“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
陆时有点儿懵,
“谁?什么斯坦尼?”
欧文微笑着解释:“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认为,演员应主动地感受角色,把自己的情感化成艺术的一部分,而不应只是冷静地表现。”
陆时当然不知道这些,
只是他作为现代人,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能随口掰扯几句。
但这种掰扯总归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陆时将话题重新绕回了剧本上,
“欧文爵士,你觉得《是!首相》怎么样?有在兰心大戏院获得演出的机会吗?”
欧文有些激动地说:“当然!当然可以!而且,我特别想试一试汉弗莱这个角色,这绝对会是一个艰巨的挑战,同时也是我表演生涯上的一个新起点。”
一旁的劳顿轻咳,
“那个……吉姆·哈克能不能给我?”
他们表现得非常殷切。
陆时对萧伯纳微妙地眨眨眼,低声说道:“校监先生,可惜《是!首相》里没有戏份多的女性角色,不然,我一定给你个借花献佛的机会。”
萧伯纳刚开始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反应了半晌,才意识到陆时说的是爱伦·泰瑞的事,不由得老脸一红。
欧文嘿嘿一笑,
“陆先生就别挤兑乔了。”
事实上,在欧洲的成功男性找情人的情况很普遍,
谁也不比谁干净。
欧文把话题绕回了正事上,继续道:“陆先生,你看看我的台词,和你想象中的汉弗莱一不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
“
‘对,就算他们可能真的知道海军不用也不确定尽管海军可能不用海军就肯定没有可能用’。
”
还是那段关于战列舰的讨论。
欧文字正腔圆,就像播音员一样,
而且能把长难句一口气顺下来,确实非常厉害。
陆时却微微皱眉,
“《是!首相》虽然是单元剧,但一场下来怎么也得三个小时。欧文爵士,按照你现在的状态,恐怕撑不下来。”
第54章 夏目漱石:我想养只猫
陆时的话引得众人沉默。
欧文在1856年首次登上舞台,七十年代便功成名就,
而且,他不只是演员,还是剧院经理,在兰心大戏院排演了一系列莎士比亚的戏剧,赢得广泛赞誉,甚至因此受封爵士,
在表演方面,没人有资格质疑他。
萧伯纳担心欧文迁怒陆时,
“陆,那个……”
没想到,欧文直接插话进来,询问陆时:“陆先生,你觉得我的台词有问题?和你预想中的汉弗莱不同?”
他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恼火,显然是虚心求教。
陆时沉吟片刻,说道:“不是不同,我只是担心你的呼吸……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呼吸?
欧文和劳顿下意识地交换视线。
呼吸确实是表演的基本功,但也不至于到那么需要重视的程度才对。
欧文请教道:“陆先生刚才说的‘呼吸’指的是什么?应该不是简单的喘气吧?难道,呼吸会对表演的持久力有影响?”
对方这么有诚意地提问,陆时就算是个二把刀,也不会藏私。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利用自己中国人的文化背景,因此问对方:“欧文爵士,你听说过京剧吗?”
欧文理所当然地点头,
“当然!那是中国的传统戏剧。”
陆时便继续道:“唱论中说,‘出音如笙,呼也响,吸也响’,意思是说,呼吸要用得精巧、默契。所以……”
话音未落,一旁的劳顿问:“默契?呼吸要如何默契?”
陆时举例道:“很简单的道理,就比如,人在喜、怒、哀、乐这四种情绪中,呼吸一定是有些微差别的。再比如喝酒,一个醉汉的呼吸和清醒时也截然不同。所谓默契,就是说呼吸要和角色的状态相契合。”
说着,陆时看向欧文,
“欧文爵士也是注重体验的,应该是很有体会的吧?”
欧文正在沉思,没听到。
陆时又叫了对方一声:
“欧文爵士?”
欧文这才猛然惊醒,有些不好意地笑笑,说道:“不好意思,我有些走神了。”
其实不是走神,而是入神,
欧文刚才一直在思考陆时说的话,深受启发,
作为演员,而且是资深演员,他有无数的实战经验,再结合一些理论基础,自认除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聂米罗维奇-丹钦科那类人物,旁人很难再指点他,
可陆时说的东西,让他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欧文说:“陆教授,能详细讲一讲吗?”
这才认识不到一个小时,对陆时的称呼就自然而然地升格成了“教授”。
陆时也不能露怯,
“没问题。”
他本身就是表演外行,
这层身份是一个完美的挡箭牌:
当他说的关于表演的内容让人眼前一亮时,欧文和劳顿会真心地感到佩服;
当他说的不切实际时,也可以被宽容地一笑置之。
就这样,双方一直交流到了中午。
欧文留陆时用餐,还想继续讨论下去。
陆时却已经把自己那点儿忽悠人的知识倒得差不多了,笑着拒绝道:“欧文爵士,咱们还是别上表演课了,否则再这么磨下去,《是!首相》永远不能登上舞台。”
这是一句玩笑话,
欧文也不在意被调侃,说道:“陆教授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萧伯纳轻笑,
“既如此,那我留下吧。”
欧文翻个白眼,吐槽:“陆教授留下来,可以跟我讨论表演的事,你留下来是想干什么?为了爱伦?”
一句话差点儿又让萧伯纳憋出内伤。
陆时忍不住笑道:“欧文爵士,你就让校监先生留下吧。他很喜欢这部《是!首相》,又帮我润过笔,剧本也有他的功劳,他自然想要在现场观摩彩排。”
萧伯纳附和:“对,我留在这儿还能跟一下进度。”
说到进度,欧文也严肃了,
他在心里默算了一阵,说道:“陆教授,《是!首相》的剧情几乎全在室内,所以舞台布景很简单。如果彩排没问题,登上舞台的时间应该在一周之内。”
排戏这种事,想急也急不来。
陆时当然不会干外行指挥内行的事,跟欧文和萧伯纳又聊了几句,之后便带着夏目漱石离开了。
两人登上马车。
十二月的伦敦阴冷、潮湿,
陆时拉开车窗帘,让阳光照射进车厢,驱散那股包裹的湿意。
威斯敏斯特的干道一片繁华,道路两侧的店铺鳞次栉比,着装优雅的夫人们撑伞而过,时不时地驻足,看着橱窗里琳琅的商品。
这时,有报童跑过,
“《无人生还》!《无人生还》!七镑一册!”
应该是皇家出版局又发了重刊的单行本。
陆时叫停了马车,随后对报童招手,将钱递过去,说:“孩子,给我一本。”
报童笑嘻嘻地把书塞给陆时。
陆时把书放在手中掂了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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