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文豪 第41节
这些人,汉姆生是挪威人,萧伯纳是爱尔兰人,叶芝是爱尔兰人,罗兰是法国人,
单从地域看,可以说:
整个欧西北都打成一锅粥啦!
半路还杀出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名叫斯蒂芬·茨威格,
茨威格初生牛犊不怕虎,把老前辈都挨个吐槽了一遍,
说萧伯纳的渐进主义是“安全的叛逆”、说罗曼·罗兰“用音乐写小说”、说叶芝的象征主义和玄学诗是“典型的封建欲孽”、说泰戈尔“翻译水平极差”。
于是,所有人又调转枪头,怒喷茨威格偷袭老同志。
就三四天的功夫,各路文豪你方唱罢我登场,简直就像掀起了一场文化运动。
……
舰队街,
《曼彻斯特卫报》办事处,主编室。
啪——
陆时放下报纸,努力憋着笑,
没想到茨威格年轻的时候也这么剽悍,骂起人来都不论户的。
萧伯纳没好气地说:“我赌这个茨威格是法国人。”
陆时诧异,
“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萧伯纳点了点报纸,
“你看他是怎么说罗兰先生的,‘用音乐写小说’,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批评嘛~”
“哈哈哈!”
陆时终究还是笑出了声来,
“所以,你猜测茨威格是罗兰先生的老乡?”
萧伯纳哼哼一声,又看了眼报纸,说道:“这还用想?”
罗兰小说的特点被人们归纳为“用音乐写小说”,因为罗兰不仅是思想家、文学家、社会活动家,同时还是音乐评论家,
那个评价确实是褒义的。
可惜,茨威格并非法国人,而是奥地利人,
萧伯纳猜错了。
陆时说道:“这件事跟地域没关系吧?你和叶芝先生不都是爱尔兰人吗?”
萧伯纳微微咋舌:“啧……我和叶芝那货可不一样。我支持新戏剧,他喜欢浪漫主义的华丽风格,倾向截然不同,我和他可没少论战。”
陆时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明明没叶芝什么事,他还要跳出来跟萧伯纳过过招,
原来两人早就有矛盾。
陆时安慰道:“好了~好了~别生气。叶芝暂且不提,你看茨威格,竟然连泰戈尔都不放过,就知道是年轻人想得太多,不知天高地厚嘛~”
萧伯纳说:“也就是欺负人家泰戈尔在印度,没法回击。”
说着,萧伯纳瞄了陆时一眼,
“你不也是年轻人吗?”
陆时忍不住笑道:“我心态可是老头子。”
萧伯纳差点儿想翻白眼。
就在这时,主编室的门被推开了,斯科特急匆匆地走进来,
“陆先生,萧先生,你们来了?”
陆时立即点头,
“校监先生又要投稿,我陪他过来。”
斯科特会意,
“书评版?好!给我看看!说不定咱们能重现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屠格涅夫文学讨论的盛况。”
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屠格涅夫互相看不上,骂战旷日持久,整整持续了三十年。
而且,这种骂还不是泼妇骂街,
他们作为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杂志、报纸、甚至自己出版的图书中,对对方极尽讽刺之能事,
但同时,两人又写出了《群魔》、《罪与罚》等被后世人奉为经典的小说,
所以斯科特才会说“盛况”。
斯科特在那读稿,一旁的萧伯纳有些愧疚地对陆时说:“可惜因为这些腌臜事,人们反而淡化了你写的那首小诗。唉……”
陆时摆摆手,
“校监先生,事情不是因你而起,你不必自责。”
萧伯纳浅浅地“嗯”了声,又问道:“对了,那首诗的名字叫什么?”
——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
这是一首现代诗,名叫《一代人》,作者是顾城。
陆时沉吟片刻,觉得这个名字没有改的必要,随即说道:“《一代人》。”
萧伯纳的双眸不由得亮了亮,真诚赞道:“好!好一个《一代人》!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名字了!而且……”
他默默叹气,
“茨威格说我支持渐进式的改革,是一种‘安全的叛逆’,其实我觉得也不算错。在进步主义作为永恒正确的时代,保守本身就是一种对于主流的叛逆。”
陆时哑然,没料到对方会把话题绕回去,
他说:“您可真是个思想家。”
萧伯纳哈哈大笑,
“不要以为我听不出你的讽刺。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正是读了你的这一首《一代人》,我才有感而发。”
两人正聊着,一旁的斯科特忽然猛地拍手,
“好!萧先生果然厉害!这篇文章写得非常好。”
看斯科特双眼冒光,陆时就知道,
欧西北还得继续熬粥。
第44章 朦胧派创始人
陆时和萧伯纳准备离开。
这时,门被推开了,
库珀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走了进来,看到陆时,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我先后去了布莱雅路和阿德尔菲,都没找到你。”
之后,库珀让出身边的青年,介绍道:“陆,这位是罗伯特·罗斯先生,王尔德先生的朋友。他从巴黎远渡重洋赶来,就是为了见你,想聊聊你的诗。”
朋友是个相对隐晦的说法,
懂的都懂。
罗斯绅士地微微一笑,
“陆先生,我就不与您握手了。”
陆时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对方这么说的原因,心中对对方的评价高了一层,
他说:“既如此,那就不握手了。”
罗斯点头,
“果然,能写出那种诗句,陆先生是个无比真诚的人。这次我来伦敦,是想借用您的那首诗,作为奥斯卡的墓志铭。我相信,如果能成,他一定非常开心。”
这是一件无比严肃的事。
陆时不由得沉思。
一旁的萧伯纳说道:“罗斯先生,我没记错的话,王尔德应该是灰色眼瞳。而《一代人》……唔,《一代人》是那首诗的名字。”
一代人……
罗斯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
良久,他说:“真是一个浪漫的名字。”
萧伯纳说:“罗斯先生,诗词与墓志铭不同,前者注重传递与表达,而后者要契合逝者,所以……”
这就是他提到王尔德瞳色的原因。
——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
全诗只有两句,且诗中出现的意象都是日常生活中极为常见的:
黑夜、黑色的眼睛、光明,
将这些常见的意向组合,然后运用看似相悖的转折,可以使整首诗蕴含奇妙的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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