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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锦衣卫负责抄家的日子 第341节

他为了常破奴一个问题:“你家里买过马嘛?”

常破奴答:“买过。”

正德帝再问:“如果买来的这匹马是头烈马,一直尥蹶子。你会杀了它还是留下它?”

常破奴思索片刻后答:“是杀是留,要看烈马能否被驯服,能否在日后为臣所用。”

正德帝笑道:“答的好。你未来的岳丈,就是朕眼里的烈马啊!”

傍晚时分,常府。

郡主常恬携仪宾黄元回了娘家。

大哥连升三级,成了“帅爷”;大嫂受封一品诰命;侄子得了实职,伴君左右。常恬打心眼里高兴。

一家人坐定。刘笑嫣道:“糖糖,你可有日子没回娘家了。”

常恬半开玩笑的说:“咱家如今是高门大户。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好老回娘家打秋风?”

常风道:“糖糖最近事故了,学会了戴高帽。什么高门大户啊,再高能高得过你的郡主府?”

一家人说说笑笑,边吃边聊。

常恬突然提及了一件事:“刘瑾前日送了我一尊五百两黄金打造的弥勒佛。”

常风咋舌:“都说今上登基后,刘瑾发了财。没想到他直接成了土财主。好大的手笔,一送就是五百两金子。”

常恬道:“我本来打算退还给刘瑾的。五百两黄金再贵重,在我眼里也赶不上每年夏天他亲手给我粘的夏蝉。”

“可是刘瑾说,我如果不收,他就把金佛沉到永定河里去。我只好却之不恭。”

刘瑾对常恬真是没的说。二人名为姑侄,实同父女。哪有老父亲不疼爱女儿的。

常风道:“咱们那老侄子一番好意,你别辜负了就是。”

常恬又道:“刘瑾还跟我说,半年之后他会让我家黄元担任实职。”

仪宾不得担任实职,这是太祖爷所定祖制。

刘瑾看来很自信。半年之后他就能拥有足够更改祖制的权力。

太祖爷要是知道一个太监有更改他所定祖制的野心,恐怕孝陵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家宴散后,常破奴给父亲传了正德帝的口谕。

随后常破奴道:“爹,你知道皇上如何批复一千八百多名文官联名的那封劝帝勤勉疏嘛?”

常风问:“如何批复的?”

常破奴答:“只有一句话‘朕已知错,当听从贤臣谏言’。”

常风感慨:“忍常人所不能忍,方为大有为之君主。隐忍通常需要比愤怒大得多的勇气。皇上.了不得啊!”

劝谏事件,最终以三位辅政的完胜告终。

刘健心情大好,宴请李东阳、谢迁和六部九卿到他的府邸里饮宴。

除了马文升和刘大夏,六部九卿到齐了。

刘健笑道:“皇上年少,不经事。偶尔有荒唐之举也情有可原。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只要时时纠正他、教导他。假以时日,他定会成为先皇一般的贤明君主。”

谢迁附和:“没错!一千八百多个署名啊。大明自开国以来,恐怕就没有联名人数如此之多的奏疏。历代文官‘君臣共治’的理想,在咱们这一代人绝对能够实现。”

刘健道:“说得好!不过皇上始终少不更事。现在谈君臣共治为时过早。应为‘臣代君治’。”

“今后诸位同僚应倍加努力。帮皇上把整个天下好好管起来。”

当一个人有了权力,就会变得膨胀、狂妄。

举个栗子。后世某位肥胖的网络作家,大三担任了校学生会主席。这厮飘到不仅不把同学看在眼里,甚至不把团委老师放在眼里十几年后,每当回想起这件事,胖作家都会羞愧到脸红。

当个屁大点的校学生会主席尚且如此,何况强势内阁的首辅?

这帮文官整天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挂在嘴边。但此刻他们已经忘记了谁是君来谁是臣。

他们忘记了大明王朝的最高统治者是皇帝,而非文官。

在他们弹冠相庆,庆祝劝谏事件的胜利时。东厂、锦衣卫就像一架精密的机器,正在开足马力,搜集他们的黑料。等待着在正德帝需要的时候,给予文官集团致命一击。

259.第259章 消失的五百六十万两国帑

文官并非人人皆恶。

正当锦衣卫忙着清查官员不法情事,积蓄力量准备给予文官集团致命一击时。一个位高权重的文官,主动来到了锦衣卫.

来的人是户部左侍郎,陈清。

陈清,与大明开国元勋合浦侯陈清同名,虽是文官,却是武人的豪爽性子。

他时年六十八岁。乃是天顺八年进士。他为官四十一载,从知县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坐到了户部左堂。

陈清在户部总督仓场事。这是个了不得的差事。

所谓仓场,指的是通州粮仓、国库太仓。大明的钱和粮全归他看管。

陈清担任这个职位的时间并不长。只有短短半个月。他是在正德帝登基后,由内阁举荐调来户部的。

按照官场“是谁举荐,谁是靠山”的潜规则,他算是刘、李、谢的人。

陈清进得北镇抚司。

北镇抚使尤敬武拱手:“陈老部堂,久仰久仰。来鄙司有何贵干啊?”

陈清颇为傲慢:“你是何人?”

尤敬武答:“在下锦衣卫指挥右佥事兼北镇抚使,尤敬武。”

陈清毫不客气的坐到椅子上,瞥了尤敬武一眼:“我有件大案,要跟锦衣卫举发。”

尤敬武道:“大案?陈部堂请说。”

陈清拿起茶盅,喝了口茶:“你还不配接户部左堂举发的大案。叫有资格的人来。”

老陈这个牛鼻子,口气硬得很。

恰在此时,钱宁走了进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陈老部堂。你跟敬武刚才所说,我站在门口都听见了。”

“我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总配接你举发的案子了吧?”

陈清闭上了眼睛:“你也不配。”

钱宁皱眉:“陈部堂,这我就不明白了。你说来锦衣卫举发大案。又说我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不配接这个案子。那你还来锦衣卫作甚?”

陈清道:“你不配,锦衣卫中有人配。叫常风来见我。”

钱宁心中很不是滋味。常风在名义上只是他的副手。老陈却说他“不配”,说常风“配”。

别看钱宁整天在常风耳边说什么“不管谁是指挥使,只要常帅爷活着一天,锦衣卫就姓常。”可在钱宁内心深处,还是渴望自己能够成为名副其实的锦衣卫大掌柜。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钱宁只得命尤敬武找来了常风。

常风对朝廷文官的底细一清二楚。他知道陈清是文官中的异类。

大部分文官都是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嘴上造福黎民,心里升官发财。

陈清不同。他整天嘴上挂着仁义道德,心里想的也真的是仁义道德;嘴上造福黎民,心里想的也真是造福黎民。

这在文官中属于凤毛麟角的存在。

故而常风对陈清很是尊重,拱手道:“陈老部堂。”

陈清没有还礼,头也不抬的喝着茶:“我举发的这件案子事关重大。只能说给常都督一人听。”

常风虽是都督佥事,但依照官场称呼就高不就低的原则,陈清称他为“常都督”。

钱宁有些不高兴:“你真当我这个指挥使是摆设不成?我们帅爷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管你那些鸡零狗碎的事。”

陈清听了这话怒目圆瞪:“鸡零狗碎?我要举发的大案,事关朝廷财政大计!”

常风吩咐钱宁:“你跟敬武先退下吧。”

钱宁道:“帅爷.”

常风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退下!”

常风的态度让钱宁心里有些不爽。我给你当了十九年的下属。好容易职位升到你之上了,还是要听你吆五喝六

钱宁无奈,只得叫着尤敬武离开。

北镇抚司大堂之中,只剩下了陈清与常风两人。

常风道:“陈部堂,什么大案?请讲吧。”

陈清又喝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的说:“朝廷税收,分为物税、币税两种。物税即征收实物,譬如粮食、布匹、茶业等等。币税则是白银。”

“抛开物税不谈,只论币税。先皇登基之初,大明两京十三省币税年收入为五十五万两。”

“先皇在位十八年,币税收入年年增长。至先皇驾崩前,币税年收入为三百三十七万两。”

“从朝廷不断增长的币税收入上,就能看出‘弘治盛世’四个字名副其实。”

常风道:“陈老部堂。我虽是武将,但也有举人功名,并非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丘八。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陈清道:“你且耐心听我说完。先皇在位十八年,算下来,每年币税收入的均数为一百五十九万两。”

“岁用方面,上册的年均帑银支出是一百万两。”

“也就是说,年均盈余为四十九万两。十八年下来,太仓积银应为八百八十万两。”

常风道:“我记得弘治十七年冬至日早朝,户部尚书佀锺禀奏过,户部账面存银八百八十万两。”

“刘首辅夸赞说,此乃大明自开国以来积银之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先皇是盛世天子。”

陈清怒道:“佀锺滑头!问题就出在‘账面’二字!你知道太仓积银实数是多少?”

常风问:“多少?”

陈清一拍桌子,从牙缝里积出一个数字:“三百二十一万而已!”

常风目瞪口呆:“太仓国库不是号称‘账不差一钱’嘛?存银实数跟账面差了近五百六十万两?”

“银子呢?插上翅膀飞了?”

陈清苦笑一声:“谁说不是呢?我刚到任户部半个月。按照规矩去盘库,发现了这件耸人听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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