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4赶山狩猎 第251节
余秋堂跪下来,给四叔点了点烧纸,就着烧纸的火焰,又点燃三支香,刚准备插到香炉里。
就听到身旁大姑在轻声抽泣。
他硬着头皮将香插进去,刚准备磕头,旁边的大姑突然就栽倒在他面前的麦草上。
“大姑!”
他急忙将大姑扶起来,小姑连忙掐大姑的人中,大姑这才慢悠悠苏醒。
然后慢腾腾地重新跪回去。
还是一句话没说。
余秋堂出门后,看到余秋原躲在外面,这才明白他所说的小心点是啥意思。
果然余秋原说,大姑一早上都晕倒十几次了。
叫她暂时性休息,她也不走。
外面的人来点纸还好,只要是家里人,她都会直接难过到晕倒。
余秋堂听到又是心酸。
大姑就是这样,他也知道的,这个女人不是性格软弱,而纯属是善良。
余秋堂又再四处转,哪里有需要,就过去帮帮忙,有时候帮着喝汤的位置摆摆筷子,有时候还帮压面的位置压压床子。
他没有固定分配任务,但却丝毫不敢轻松下来。
只是走过一些地方,看到大家无论吃饭,喝汤,大部分人其实都很开心,尤其是过桥时还在划拳,吆喝的很厉害。
而那些不懂事的孩子,明明头上都带着孝帽,也就是家族里的人,却为了争执吃个甜的糯米饭,在饭桌上打架。
那些认识不认识的妇女们,在菜上桌的一瞬间,手速惊人的将油炸丸子放进桌上摊开的手绢里,没带手绢的,则是先用勺子舀一大勺,将自己面前饭碗填个结实。
所有人都在忙碌。
除了真正的亲人,还沉浸在难过里,其实白事上的人,都是将这种场合当作改善生活的一次机会,能吃到平日里吃不到的饭菜,真是一件幸运的事。
余秋堂转的累了,刚好走到乐队旁边,便顺势坐下来,看着唢呐手鼓成圆球的腮帮子,看的出神。
冬日里吹唢呐,其实相当累人。
这边是高原,空气本来就稀薄,冬日这种程度还会加重。
吹唢呐又是极需要肺活量。
唢呐手的脸都是通红的,也不知累的,还是面前火堆烘烤所致。
大概十一点左右,戏班子终于到位,余秋堂站在大门外,看着临时戏台上,秦腔演员们正在表演的铡美案,恍惚到听不清楚在唱什么。
而戏台下围观的中年人们,则发出一阵阵叫好。
他们已完全忘记来这里做什么,而是沉浸在秦腔艺术的瑰宝里。
开心的不得了。
余秋堂转身又回到院子里,站在房檐下,居高临下看着院子里的人来人往,仿佛是一只只蚂蚁。
他不禁开始想,前世的他死后,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大概不会吧。
孩子们难过肯定难过,但估计也就是那几天的事。
也不会专门回到老家再做这些繁琐的事,而是将自己葬在陌生的城市里,和一群陌生的死人为邻。
白事也不会有,最多就是在酒店吃个饭。
或许在饭桌上,相熟的人还在谈论人口减少,离婚率,大学生就业无法分配的问题。
白事就更像是给大家提供了交流的平台。
他成了介质。
都说葬礼是办给活人看的。
但或许,葬礼不是最重要,而是活人们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去化解自己突如其来的悲伤。
后世酒店的一场宴席,显然冲淡不掉多少。
于是人们总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想起已经去世的亲人,难过的窒息,哭都哭不出来。
那可能是看到亲人用的某个杯子,是吃到某种亲人擅长的烹饪美食,翻起和亲人一起讨论过的书籍……
甚至,是和亲人说过的一句话。
哪怕那句话,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就例如:“累了,就歇歇吧。”
余秋堂靠着墙壁,看着一群负责端盘子的少年们快速在人群里穿梭。
有他熟悉的人,也有一些面熟的邻居孩子。
他发现了余秋实。
他也穿着半截孝,成为端盘子大军里,唯一一个半截白的人。
这让余秋堂微微有点意外。
遇见这种事,余秋实一般都是来吃吃饭,从来不会主动干活。
今日能做这些事,也算是不容易。
注意到余秋堂在看自己,余秋实也看了眼兄长,用下巴指指面前盘子里的空碗。
余秋堂给弟弟一个鼓励的眼神。
紧张忙碌的一天,很快就来到下午,过桥的人们已经撤走一半,剩下的都是要过桥的。
总管指挥着大家众人将余得火的灵堂从西厢房搬到院子里。
院子里坐西朝东,用帐篷搭建出来新的灵堂。
灵堂的面积至少有五六个平方,最里面是一个直径三米左右的巨大灵山,灵山上各种神仙,被画的栩栩如生。
灵山前面,东西向摆放着棺材,棺材两旁分别是一些纸马,纸羊的纸扎,前面则是纸扎的丫鬟和书童。
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纸扎,余秋堂没办法全部认出来。
棺材前面,放着两张八仙桌拼凑起来的供案。
供案用玫红色绒布铺设,上面则放着各种贡品,水果,面试,各种油炸食品,显得特别丰盛。
这些贡品往往都是孩子们的眼中肉。
从摆放出来的第一时间,孩子们就等着家祭完毕,要埋人了,这些贡品只会带走一小点,大部分都会分给孩子们。
不管是油炸的散子塔,还是香喷喷的肉夹馍,都是他们平时万万吃不到的美食。
八仙桌两旁,到时候会分别站着两位阴阳。
一个读祭文,一个摇铃铛,一个打擦,还有个敲帮子。
供桌前面,则是一个贡台。
上面会放置个香炉,一叠烧纸,一叠黄纸,还有一些香,方便家祭点火烧香。
贡台再前面,就放着一排装好麦草的蛇皮袋子,充当蒲团的效果,每一波人家祭时,都会从后面来到前面,跪在蒲团之上。
这种搬运东西,布置灵堂的活,一般不需要孝子们动手,都是代劳者服务。
余秋堂正在看呢,三叔突然过来,小声问:“堂堂,你爹棺材搞的咋样了?”
余秋堂一愣,这才想起棺材还没来。
灵堂出来后,尸体要被放在棺材里,没有棺材可不行。
“我回去看看。”
“那你赶紧去,这不马上要入灵堂,太阳落山,就不吉利。”
三叔督促着。
余秋堂应着,刚要离开,余得水又喊着余秋原,让两人一起,需要帮忙的话,也好搭把手。
两人刚出门,就看到远处的村道上,余得金拉着架子车,车上放着一口金黄色的棺材。
两人急忙跑步过去。
帮着余得金在后面推车。
余秋原小声嘟囔,“堂哥,大伯咋给咱四叔搞了个黄色棺材?”
余秋堂也是不懂。
棺材的颜色,这边也是有习俗,例如孩子的,年轻人,中年人,老年人都不同。
其中只有年过古稀的老人,才会用金黄色棺材,而四叔这种五十岁还没到的中年人,最常用的就是原木色棺材。
他们心里都好奇,但也不敢说什么。
再说现在做都做好了,已经来不及做其他事。
果然,三人的棺材来到的院子里,人们都很奇怪。
但也不好明说什么。
只有阴阳将余得金专门喊到边上,询问了他几句,确定就要这个,最后也就没多说什么,念着经文,安排人将尸体挪转到棺材里。
棺材也就顺当地被放进灵堂里。
然后布置好其他东西。
等所有东西布置完毕,天也就黑了,过桥的流水席也已经撤走,吃席的人们只要踩着奈何桥离开就行,剩下的都是需要参加家祭的人。
过奈何桥也很繁琐,最前面本应该是儿子扛着引魂幡,后面跟着女儿,边哭边走,但现在王瑞祥没过来,这边经过商量,就让余秋山扛着引魂幡,而余春杏则是代替女儿喊天。
后面依次跟着兄弟们,侄子们等各种亲族,还有部分表亲。
因为车子和车子之间,都是将车辕用绳子绑在一起,并不是特别稳定,就有点像似铁索桥面上的木板,走在上面晃晃悠悠。
众人走的相当慢。
一遍走下来,竟然用了接近半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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