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忘崽牛奶 第56节
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情绪在升腾。
钟息开着自己的车回军区,他特意挑了一个不常走的路线,避免与霍司承同行。
他紧紧攥着方向盘,他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能任由情绪游走在失控边缘。
其实他并不想回去,但小饱还在等他。
想到霍小饱,钟息用手背擦干眼角的泪。
等红灯时,他把脸埋在掌心里做了两次深呼吸,整理好表情,尽量表现得轻松,不想让孩子看见自己脆弱不堪的样子。
从父母家到军区有四十几分钟的路程。
钟息每隔几分钟就会陷入痛苦,他只能把车载音乐打开,分散注意力。
前几首是英文歌,钟息听到一句:The stars twinkle, there is always one that belongs to me.(繁星闪烁,总有一颗属于我。)
钟息在红灯路口停下,抬头看了看天空。
白天没有星星,但视线最远处好像有一颗小小的黯淡的星星隐现。
钟息愣住,那是他的BR2786吗?
他的BR2786好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其实大学毕业之后他就不再想“我是外星来的”这件事了,他逐渐接受了BR2786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之中这个事实。
可能正如周斐所说:长大了,就不会有那些幼稚的想法了。
就像后来的某个夜晚,他捧着童话书给霍小饱讲睡前故事,讲着讲着他会突然陷入怔忡,好像回忆起什么,又会很快清醒。
“森林里生活着一只叫乔治的小兔子,她的朋友是松鼠琳达……”和“我是外星来的”,似乎没有本质的差别,都是善意的谎言,不过是前者骗孩子,后者骗自己。
他以为他的BR2786会永远消失。
就像青春的消逝一样。
可是这一天,在钟息困于现实难以脱身,忽然生出离开念头的这一天。
那颗星星好像又出现了。
像很多年前陪伴孤独的小小钟息那样,静静地悬在天边,无喜无悲。
是我的幻觉吗?钟息想。
还是一种心理暗示?
我真的可以离开吗?我真的想离开他吗?
可我明明还爱他。
后车鸣笛催促,钟息发动汽车,穿过十字路口,继续往军区的方向开。
只可惜,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没有人可以告诉钟息什么是正确答案。
半小时后,他回到家。
车子在家门口停下,警卫员帮他把车开去停车场,他则拿着周斐给霍小饱炖的牛肉,快步回了家。
祁嘉然正坐在餐桌边看营养学的书,脸上堆满了“不开心”三个字,见到钟息都没能顺利切换脸色,只匆忙起身,说:“钟、钟先生,您回来了。”
钟息懒得搭理他,径直走向二楼,还没进儿童房,就听见霍小饱的抽噎声。
霍小饱下午被霍司承送回家,小徐给他做了算不上很可口的辅食晚餐,吃完之后他左等右等都等不回钟息,独自一人委屈巴巴地玩了一会儿积木,玩着玩着就睡着了。
没有父母在身边,他睡得很不安稳。
很快他就被楼下传来的汽车声惊醒,是妈妈的车,他扒在小床边,焦急地喊妈妈。
幸好钟息及时赶了回来。
钟息推开门的一刹那,霍小饱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抽噎声愈演愈烈。
钟息立即走过来抱住他。
霍小饱紧紧搂住钟息的脖子,呜咽着说:“小饱一天都在等妈妈……”
钟息心脏锐痛。
孩子总是很轻易就把扎进钟息眉心最柔软的地方,钟息眼眶酸胀,忍不住在霍小饱的脸上亲了亲,他说:“对不起,妈妈今天有点事情,对不起小饱。”
霍小饱发现了钟息通红的眼角,伸手碰了碰,“妈妈眼睛红红。”
钟息连忙扭过头,收拾好表情后,露出轻松的笑容面对霍小饱,语调温柔:“没有啊,外面风很大,把妈妈的眼睛都吹红了。”
霍小饱用软绵绵的胳膊抱住钟息。
“外婆炖了牛肉汤,小饱想不想喝?”
提到牛肉汤,霍小饱嘴馋地说:“想!”
钟息下楼把汤加热,然后抓紧时间做了两张小小的鲜肉锅盔,切成几瓣,放在盘子里。
期间霍司承回到家。
钟息没有抬头,完全视他如无物,霍司承在厨房台面前停顿几秒,还是独自上楼。
钟息陪着霍小饱吃了夜宵。
明明是霍小饱很喜欢的肉汤和小饼,但他一边吃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钟息,好像生怕钟息再离开。
钟息拿着小勺子喂他,霍小饱还说:“妈妈先吃,小饱后吃。”
钟息愣住,“为什么?”
“妈妈不开心,妈妈先吃。”
一切悲伤在霍小饱面前都烟消云散,钟息感到心脏传来一阵阵闷痛。
他强撑着濒临破碎的情绪,喝了一口热汤,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妈妈这阵子一直都不太开心,小饱,你想不想——”
话到嘴边,又变得无比艰涩。
霍小饱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认真地等着钟息说完。
钟息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没法问孩子:妈妈想和爸爸离婚,你愿意跟着妈妈离开这里吗?
太残忍了。
犹豫到最后,钟息还是不知道如何向霍小饱交代,他只能努力露出笑容,逗霍小饱开心,略过这个话题。
霍小饱好像真的能感觉到钟息的情绪。
他乖乖吃完小饼喝完汤,擦了手,然后就寸步不离地跟着钟息,好像生怕钟息忽然又消失不见,钟息走到哪里,他就追到哪里。
他扑腾着小短腿,仰着头,紧紧盯着钟息,还说:“妈妈,我唱小星星。”
钟息又心疼又无奈,只能将他抱起来。
霍小饱在钟息的脸上左亲右亲,然后搂着钟息的脖颈,不肯撒手,他歪倒在钟息的肩头,叽叽喳喳地唱歌。
钟息深吸了一口气,将霍小饱紧紧圈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霍小饱的后背。
没法向孩子开口。
霍司承一直在房间里忙工作,忙得电话不停,根本顾不上私事,钟息也找不到机会向霍司承提离婚的事。
左右都是僵局。
钟息陷入极度两难的境地。
爱变成枷锁之后,连逃离都是一种任性。
第39章 (修)
钟息在霍小饱的床头守到夜深。
月亮悬在枝头,钟息帮霍小饱掖好被角,揉着泛酸的眼角回到客卧。
今天在父母家哭得太凶,又和霍司承吵了一架,情绪透支过度,四肢都变得沉重,简单洗漱之后,他就上了床,还没等睡意袭来,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巨响。
“滚出去!”
是霍司承的声音。
钟息心里一惊,连忙开灯,刚打开门就看到祁嘉然连滚带爬地从主卧里出来,他的衣衫还算整齐,只是后颈的抑制贴被撕开一半。
钟息想起来,霍司承的易感期快到了。
很明显,十级alpha的信息素吸引到了本就蠢蠢欲动的祁嘉然,这位潜伏已久的营养师循着阮云筝的教诲,准备趁机上位,但没能成功。
钟息看着祁嘉然的狼狈模样,心想:你还算幸运,上一次发生类似的事,霍司承直接一脚把那个omega踹进了医院。
楼下的警卫员听到动静也迅速赶了上来,见状询问钟息该如何处置,钟息还没开口,就听见霍司承在房间里说:“先拉出去!把他爸妈叫过来看看他这副德行,鲜廉寡耻的东西。”
祁嘉然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跪在地上央求钟息,“别喊我爸妈来,求您了,钟先生,别让我爸妈知道。”
钟息沉着脸,并不想理他,只说:“声音小一点,我的孩子在睡觉。”
祁嘉然满眼都是绝望。
警卫员们把祁嘉然带走之后,家里恢复了安静,钟息走进主卧,看到霍司承坐在床边,正在给自己打急效缓释针。
针管有一指长,透明药剂缓缓推进,痛感加剧,霍司承疼得额侧青筋暴起。
钟息在门外仰头看着走廊上的灯。
尽管他们已经相爱七年,但每次到了易感期,钟息依然会陷入一种麻木又酸涩的情绪。
他帮不了也参与不了。
霍司承在痛苦之余还要安抚他的情绪。
有时候钟息会想,虽然霍司承强势闯进他的生活,把他的人生搅得一团糟,但其实霍司承也没从他身上捞到什么好处。
霍司承将针管药剂都放到床头,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是钟息,他递来一条热毛巾。
霍司承动作微顿,沉默地接过来,指尖感受到热毛巾的温度,他擦完额头上的冷汗,还是忍不住说:“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他连我的床都没碰到。”
“嗯。”
“嗯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