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祟 第66节
那屁股不就对着他了么!
“你这样,我上不出来。”姜也说。
“没关系,慢慢来,”靳非泽闲闲微笑,双眼弯弯如月牙,“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这个家伙明明就是想占姜也便宜,可姜也竟然无法反驳他。
“你觉得尴尬么?”靳非泽好像才意识到似的,温柔地安慰他,“小也,你的屁股形状很好看,我很喜欢,不用害羞。”
姜也:“……”
靳非泽的安慰显然没有效果,姜也的脸敷了层霜花似的,比刚刚更冷了。
他们对视着,气氛陷入了沉默。霍昂进来上厕所,看他们一坐一站,深情对望,有点无语。霍昂道:“那个,厕所允许拉屎,禁止谈恋爱。真的,有味儿。”
姜也忍无可忍,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和他谈恋爱。”
他刚说完,隔壁女厕忽然响起刺耳的尖叫声。姜也忙冲了出去,靳非泽紧随其后,霍昂也拉上裤子跟上。三人到了女厕门口,见路茵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脸上犹带泪痕。
“怎么了?”姜也问。
路茵说:“刚我上厕所,忽然看到门板上趴了个白脸。妈呀吓死我了,幸好我随身带了朱砂,撒了把朱砂它就不见了。”
陈嘉闻声而来,听见路茵这么说,吓得脸上扑了粉似的,煞白一片。
“我就说了,老姑婆不可能善罢甘休。”陈嘉支支吾吾,不住偷偷睨着姜也。
路茵瞪了他一眼,他不说话了,自己回木楼去。
霍昂说:“这怂货。幸好咱们一块儿出行一块儿睡觉,要不然他准得把冥婚的事情抖出去。小靳,你睡得浅,晚上听着点动静,别让他抓着机会去通风报信。”
姜也心头沉重,不是他不愿意牺牲,而是他觉得就算他和老姑婆冥婚了,事情也没有那么容易解决。如果老姑婆只是冲着他来的,又何必杀了吴家人呢?
“小也,”靳非泽笑着问,“你还要一个人上厕所么?”
姜也:“……”
算了,他妥协了。
***
到了晚上,手机信号更差了,压根没法儿往外打电话。沈铎把学院的人都集中起来,晚上睡一座木楼。人一下子多了好多,却只有两间房能睡,只好男女混住了。女生们本来想选姜也和他们一个房间,因为姜也是同性恋,人品也靠谱,尽管姜也再三申明他不是同性恋,没人愿意相信。
可靳非泽不同意,女生们只好作罢。
李妙妙举手选择张嶷,口罩底下渗出可疑的口水。张嶷大惊失色,捂着衣服抵死不从。最后的结果是沈铎去女生房里打地铺,剩下的男生一间房。
大家不约而同和衣而眠,防止异常情况突然发生,届时也能迅速反应。李妙妙是凶祟,还长了鲨鱼齿,本来是极可怕的。今晚路茵和庄知月却把床铺并拢过来,一左一右拥着她入眠,仿佛挤着她睡觉能更安心似的。被圈在中间的李妙妙困惑地眨了眨眼,嗅着姐姐们的香气睡着了。
半夜,夜深人静,陈嘉偷偷睁开了眼。
霍昂睡得四仰八叉,张嶷脸蒙着被,只露出一头白毛。靳非泽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姜也的床,还抱着姜也。姜也一无所察,缩在靳非泽怀里。
死同性恋。陈嘉在心里暗暗骂道。老姑婆和吴家人闹得那么凶,再不冥婚安抚他们,恐怕得死不少人。可恨白天大伙儿都待在一块儿,他没有机会去告诉其他宾客冥婚的事,只能冒险夜里行动。
他们离焦大禧住的木楼不远,一百米都不到,只要他脚程快点,就不会有事。睡觉前,他还从张嶷那儿弄了点儿朱砂傍身。路茵能用朱砂驱鬼,他也能。保险起见,他带了枪,又从张嶷那儿摸了尸阿刀,背在身后。如此准备妥当,他有了点儿夜里独行的信心,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
探头出去看,夜色静谧,走廊空无一人,临水的青石板路上什么也没有,远处青黑色的屋檐底下挂着陈旧的红灯笼,鬼火似的悬在半空。他心中惴惴,拿起手电筒,悄悄迈出门槛。
他关上门的刹那间,床上的靳非泽睁开了眼。靳非泽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低头亲了亲姜也的发顶,什么也没说,闭上眼继续睡觉。
陈嘉举着手电筒下了木梯,走上青石板路。他辨着路,快步走着。曲曲折折的石板路没有尽头似的,转了两三个拐角,又是同样的一截石板路。他低头看了看手表,有些狐疑,明明五分钟就能走到的路程,他走了已经将近十分钟了,可明明他走得比往日还要快一些。
不要胡思乱想,绝对不是鬼打墙,他告诫自己,继续走,又改成跑。直跑得他气喘吁吁,也没找到焦大禧住的木楼。
他慢慢慌了起来,大半夜一个人在外头,危险系数太高了。他循着路,又跑到路边的木楼子试图寻求帮助,结果要么是窗扉紧闭,要么是根本没人住。他又跑回路边,忽然看到前面有个穿着蜡染百褶裙的姑娘。那姑娘顶着满头银饰,乌黑的发披在腰后,显然是个侗寨女子。
有人心里就有底,他喜出望外地往前追。
“姑娘!姑娘!”他小声喊。
想不到大半夜还能碰上人,可见他运气不错。等等……他猛地回神,大半夜出门,除了他,还会有谁?怪了。他心里发起毛来。
他忽然发现,这姑娘的穿着十分眼熟,白天在老姑婆家里见到的纸人新娘好像就穿成这样!侗族婚服和寻常婚服不一样,夜色又深,他没能立刻认出来。
——那姑娘,是老姑婆!
可恶,老姑婆明明被黑狗血封起来了,怎么还能半夜出来作祟?
他不追了,连忙往回路跑。转头一瞧,忽见老姑婆顿住了,不走了,紧接着摆动手脚,竟倒退着行走,而且走得飞快。他吓得两腿发软,一面喊救命一面跑。
他听说过这种倒退行走的异常生物,老人说在街上碰见倒退走的人,决不能看见她的脸,照面就完了,神仙也救不了。他拼命狂奔,躲进一条逼仄的巷道。老姑婆倒退着走进了另一条岔路,他终于松了口气。他把手枪拿出来,静静听着周围的动静,判断什么时候能出去。
周遭无声无息,老姑婆可能已经走远了。这样想着,他心里松了口气,把手枪插回腰后,回过头正要离开,漆黑的头发忽然出现在眼前,老姑婆满头银饰,直挺挺地立在跟前。
原来她不是走了,而是绕到了他背后。
他惊恐地张大嘴,眼睁睁看着老姑婆一寸寸转过脸。她身子不动,单头颅像木偶拧了发条似的咔嗒咔嗒转过来。他有直觉,决不能看见她的脸,那绝不是人类的脸。可是他双腿发软,动也动不得,连眼皮都不受自己控制。
他拔出枪,上膛打开保险,连续扣动扳机。枪发出空响,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忘记给枪填子弹了,连忙往包里摸朱砂,动作太慌,朱砂袋子掉在地上,洒了一地。
完蛋了完蛋了。
此时此刻,那头颅终于完全面向他了,他和老姑婆面对面而立,好像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东西,他的眼睛蓦然瞪大,充满血丝。
“啊——”
凄惨的尖叫声划破夜幕。
第79章 喊天请鬼
姜也又做了和靳非泽的春梦,靳非泽玩得很花,对着镜子捏着他的下巴,逼他眼睁睁地看自己被欺压的模样。明明是个梦,却那么逼真,好像是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即使梦醒,那种耻辱的感觉依旧存续着。最近没梦见江燃,却总是梦见靳非泽。姜也很苦恼,他既不想梦见江燃,也不想梦见靳非泽。梦见江燃会让他分不清自我,可梦见靳非泽更让人头痛。
醒来的时候又硬了,他动了动,惊悚地发现自己窝在靳非泽怀里。这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梦是真的,他们真的荒唐了一夜,共枕而眠。
靳非泽蹭了蹭他的脸,说:“醒了?”
姜也坐起身,被子遮住腿,一动不动。
靳非泽问:“怎么了?”
“你去洗漱,我坐一会儿。”姜也的声音很冷静,听不出波澜。
靳非泽却一眼把他看穿,笑吟吟道:“晨勃了?昨晚你梦见什么?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姜也眼神一滞,淡淡道:“没什么。”
靳非泽歪着脑袋,故意探出头看他的眼睛,“该不会是和我的春梦吧?”
姜也别开脸,不看他笑意盈盈的黑色眼眸。
姜也面不改色地说谎,“普通的梦。”
靳非泽却不说话了,望着他的眼睛藏了星子一般,闪闪发亮。
“你露馅了,”靳非泽唇畔浮起恶劣的笑容,“你昨晚没说梦话,我骗你的。”
姜也:“……”
靳非泽附在他耳边低语:“何必在梦里幻想呢?只要你想做,我们立刻就能做。”
“我不想。”姜也推开他,下了床。
“你们看见陈嘉了吗?”沈铎叼着牙刷推开门,他起得早,已经在刷牙了,“一大早就不见了,厕所里也没人,跑哪去了?”
大家都摇头,靳非泽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脸漠不关心。
霍昂猛地翻身坐起来,道:“那小子贼眉鼠眼的,昨天就不对劲,该不会去泄密了吧?”
姜也震惊地望着他,刚霍昂蒙着被子,姜也还以为他还在睡。
霍昂干咳了几声,摆出一副正直的模样,“我刚醒,你们说的话我都没听见,我用沈铎的头发发誓,我要是说谎天打五雷轰把他头烧秃。”
沈铎:“???”
***
陈嘉失踪了,大家伙儿在侗寨里走了一圈都没找到他。后来又挨家挨户拜访临街的商铺查监控,虽然这个寨子位置偏僻,好歹是通了电,有一些店家装了监控摄像头。结果上电脑一查,昨晚半夜一点到一点半的监控都是雪花点,啥也看不见。
沈铎脸色非常凝重,他指着屏幕上的雪花点说:“异常生物的磁场干扰了监控电流,才会造成摄像头短时间的瘫痪。如果昨晚陈嘉出了门,一定是遇上某个异常生物了。”
霍昂和张嶷从外面回来,没找到人,但是在邻街捡回了一把没上子弹的手枪和尸阿刀。
事情慢慢清楚了,陈嘉一定是想要趁夜通风报信,还带上了枪,偷了尸阿刀防身,谁知遇上鬼,他没本事,再好的装备也不管用。
霍昂小声问靳非泽:“昨晚你看见他出门了不?”
靳非泽微笑,“没呢。”
姜也为他解释:“他吃安眠药,头四个小时睡得很熟。”
其实早上姜也看过他的药板,昨晚他没吃药,他肯定知道陈嘉出去了。算了,靳非泽不害人就算好了,袖手旁观已经是大发慈悲,不能要求他太多。
霍昂叹气道:“没想到要提防鬼进门,还得防着自己人作死。沈铎收的啥学生,净给人添乱。”
沈铎不肯放弃,陈嘉是他的学生,他必须负责到底。他一帧一帧地查监控,最后在临河的一个店铺监控里发现了端倪。时间是昨晚一点半,雪花点消失的下一秒画面,河边出现了一个爬行的人影。看轮廓很像陈嘉,他四肢着地,缓慢地爬进了河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铎领着姜也张嶷和霍昂立刻下水寻人,寨民也来帮忙。大冬天,山间小河冰冷刺骨,冻得人打哆嗦。沈铎锲而不舍地找了一个多小时,一个人影也没有瞧见。
姜也爬上岸,冷风吹得身上凉丝丝的。庄知月递毛巾给他,他问:“这条河流向哪儿?”
她道:“这条河叫娄无河,和娄无洞是连通的,你师兄没准被冲进洞里了。我跟你说,你劝劝沈老师,别找了,进了娄无洞,一根头发也别想找到。”
“娄无洞在哪儿?”姜也又问。
“在西北边,开车过去要一个小时,很偏的,老人家说娄无洞有股邪气,这里的寨民都不往那去。”庄知月摇头叹气,“真不知道老姑婆为什么缠着你不放,图你长得帅?她有遗传性高度近视,基本等于半瞎,也看不见你的帅脸啊。”
有个寨民跑过来,说:“沈老师,焦先生请了鬼师,整个寨子的人都过去了,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鬼师?姜也眉头一皱。
“鬼师是我们这儿的特殊职业,是一种能和看不见的东西对话的人。”庄知月沉声道,“姜也,你做好准备,鬼师要真能请来老姑婆,冥婚的事儿恐怕瞒不住了。”
沈铎过来拍拍他肩膀,说:“别怕,天大的事情老师担着。”
他们换了身衣服,跟着寨民往鬼师的木楼走去。还没到地方,便见楼下围了一圈人,周遭木头小楼的窗户都打开了,许多寨民伸脖子望出来,二楼的栏杆边上也站满了人,全都在絮絮低语。
鬼师是个老人家,佝偻着背,青布包头,穿一身黑色对襟袄子,坐在地上抽烟。老人家叫吴开仁,耳朵不太好了,别人说啥听不清,得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喊。焦大禧正声嘶力竭地喊:“老公公!请老姑婆说话!问问她到底要啥!”
沈铎转过头来低声吩咐:“一会儿他要是真请到了老姑婆,说要和小也冥婚,我们就说是焦大禧和我们有宿怨,花钱贿赂了鬼师。不要慌,别露了马脚。”
鬼师喝了口糯米酒,寨民敬上香、腌鱼、生糯米和茶水。鬼师看他们摆好贡品,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天黑了,雾气遮了光,四下森森暗了下来。鬼师蹒跚登上木梯,站在高处敲起喊天鼓。鼓声一响,周围的人一下静了,好像被割了舌头似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鼓声笃笃地敲,一下又一下,好像在呼唤着什么东西。远处黑檐下的风铃响了,接着静谧了一瞬,近一点的风铃突然又响起来。那铃声由远及近,向鬼师这儿靠近,好像有东西正缓缓走来,带出的风拨响了那些风铃。
大家露出惊恐的神色,要不是这里人多,真的能吓出尿来。
鬼师举着长叶芒草大声喊:“天啊,地啊,人啊……死去的灵魂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