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路人今天也在路过男主片场 第269节
学妹说:“学长,我擅长写作论文。另一个师兄擅长编程,你擅长算法。我们一定要拿到O奖。”
O奖,最高奖项。但学传媒的,为什么必须要来参加这些比赛呢。
易晚拒绝了。拒绝完之后他又发呆,想自己可能真的是缺乏领导力。而且这时易晚想起来班主任非要为他安排这一串心理咨询的原因了。
他的室友跳楼了,从图书馆九楼,一跃而下,高高降落,粉身碎骨。学校每年有约定俗成的“学生自杀指标”,不能超过X个。他的室友是第X个,主任们于是人心惶惶,绝不能让X+1出现。
班主任觉得易晚很可能是第X+1。
其实易晚大概知道他室友跳楼的原因。室友被顶掉了本校保研的名额,因为一些“素质拓展”。后来,他寻求其他学校的保研机会。他刚刚以为稳住,对面就发邮件,说对不起有另一个学生,携带7篇sci超越了他,(大概率学二代)这名额给不了他了。一下子从第一档学校掉到三档都没有保底,室友家境不好,父母都指着他毕业后就能给家里买房,他一时想不开就跳了楼。
其实老师想多了。易晚的精神状态很安静。他现在被一名大牛教授收作未来的博士,实际上跟着大牛教授手下的一个小老板(同实验室的老师)干活。数院里到处都是蹭时代热度的机器学习,(而且大部分都只是在调参数)易晚想做纯数学,只有这个实验室在做这个。这对于他来说,已经非常好了。
而且大牛很慷慨。他让易晚尽早熟悉环境。易晚从大三下期开始,到这一整个暑假,到现在,都在实验室里干活。他翻遍了大牛的出版,大牛真的有些东西。他十年前提到过的一个理论让易晚非常心醉神迷。
那是一种可以被简称为“统一性理论”的东西。非常干净,这是易晚的感觉,他第一次看见这个概念,就被那像句号一样简单又完满的美所吸引。尽管很多人评价这只是个数学游戏,证明了也没什么用,而且很难证明。但易晚也很喜欢。
这可能就是大牛放弃它的原因。
大牛在其他学校当客座教授。和易晚交流只是邮件寥寥。易晚知道本科生有自己的本分,他想在正式读博后再提出这个工作。而且现在以他的能力,他还看不懂这个。
科研应该从基础开始。
易晚在香樟树下眯起眼,就像晒太阳的小猫。天下之大,总有他容身的一角。直到他收到小老板的微信。
他骑车去实验室。
数院的实验室当然没有其他学院那么豪华。更何况,是做纯数的。小老板这次看起来很和蔼,不像平时那样。易晚一直等到他图穷匕见的时候,小老板说:“有个高中生……另一个老师的侄子想来学点东西。你现在在做的那个项目,带一下他。让他做一点简单的,让他也署个名字。”
还好,不算太坏。
小老板又说易晚你知道么?前段时间xxx,对,你们学院蝉联了三年国奖和唐立新奖学金,又主持又校园十大风云人物,广告大赛获奖还音乐节表演的那个,发邮件说也想读咱们大老板的博士,那架势,势在必得,还找人来说关系。估计是听说大老板评xx快定了吧。大老板今年的名额除了外校那个定好的,就还剩一个……
易晚的呼吸急促起来。小老板说:我帮着你给推了。
呼吸又平缓。小老板说行了,别谢我,我看你表现乖,又真的有天分才这么做的。而且那人一看家里就不缺钱,也没太多心思在学术上,准备想搞学霸自媒体呢……之前让你看的那几篇英文文献看完了吗?
易晚说:“看完了。”
这一刻他有点真心地想为小老板做些什么。是他为自己争取到了这个继续下去的机会。直到小老板说:“好。那几篇文献都比较新,你……”
总结出小老板的大意。
翻译,“引用”,把它们巧饰地“译”成中文,发到中文期刊上。小老板一作,易晚二作。易晚愣了愣,说:“可是……”
没什么可是。很多都是这么干的。小老板说:“你自己跑个其它案例的证明,不就行了?”
他又说,自己之前几篇也是这么干的。小老板确实是真心喜欢易晚,才把这个机会给他。这在学界里也真不算什么不道德行为,又不是吹嘘大肠杆菌……最后他还看出易晚的犹豫,居然特别耐心地给他提了几个“修改”的想法——这样一弄,确实是什么危险都不可能有了。
易晚离开时发现实验室里的施学姐不在。博士学姐家庭不好,一年四季都在实验室里卷着干,蓬头垢面,只为了一个未来,一个教职……
而且施学姐有个男朋友。两人从大一就开始谈。羡煞旁人。
他说:“学姐呢?”
小老板说,学姐和学长分手了。学长读完两年研就出去工作了,学姐还在博三、博四、博五、博六……学长说学姐的努力是没方向的愚蠢,是努力白努力,学姐的眼界还是一个乡下姑娘,陷在实验室的一亩三分地里。但世界已经很广阔了,他看见了更多更高的平台。学姐只会拖后腿,就算毕业了又怎么样?好点的,也就是一年十多万。在这个城市,能有什么用?
可学长学姐曾经真的很好。大学六年,学长一直在用自己的一半生活费来补贴学姐。学姐去哪里打工,他就跟着也去打工。哪怕他的家境也没有那么差。也是他让学姐好好学习不要想着去打工,他会负担起一切的。
小老板的结论是:两个人的优秀不对等,是走不长久的。学长离校四年就好几次跳槽成小主管,学姐配不上学长。眼界认知不同了,就会被抛弃,或者至少是分开。
小老板说:不是说学姐不好,但人都是要长大的。
长大。
易晚从实验楼离开,走到湖边。湖边松风阵阵,傍晚路灯在水波里忽明忽暗,照着两边情侣。有情侣分手絮絮低语,有人为中秋晚会出谋划策,有人在背托福单词,有人在为考研伤心……各有各的难过。
他坐在长椅上,想着小老板的话。易晚意识到小老板是真的为他好,换一个人,哪有那么耐心为了他的犹犹豫豫再说这些。所以小老板是真的好。
因为小老板真的对他好。所以他是幸运儿。因为他是幸运儿,所以他是难过者。
这种感觉……是伤心难过吗?
“我看到一个未接电话,所以过来了。”有人坐在他身边,“这几年你一不高兴就在这里坐着。果然,一过来就找到你了。”
声音温柔。
“出什么事了吗?”
易晚呆呆地看着他。
喻容时总是比他大好几岁,喻容时总是比他更早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喻容时从来不把他自己的烦恼事和他说……
可他只是说:“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什么,因为我看不到。”
就像他曾经分辨喻容时的表情对应的心情一样。
“我是在不高兴吗。可是我很幸运了……很幸运。”易晚说,“幸运是不难过的,是吗,所以也不是难过。”
他被人轻轻拥入怀中。
“是伤心。”喻容时说。
易晚在他的怀里发出轻轻的呼吸声。
“是想要我陪你。”喻容时说。
——所以你会陪我,直到世界尽头吗?
喻容时开车带他。喻容时已经开上奔驰了,而易晚还是站在校门口的少年一样的模样。眼睛黑白分明,懵懂,明澈又茫然,与世界格格不入,好像任何东西都会路过他。他像是大雪封山的,满是森林的护林人小屋里,壁炉的火旁长大的孩子。像是对焦模糊的背景里唯一清晰的小松树。
他好像一直这样格格不入地拒绝着世界的靠近,拒绝自己的变化。本真,冷淡,单纯,又伤心。
伤心。
喻容时带他到他们小时候常走的小河的尽头。小河尽头是废弃的工业园区。接近森林,有碧绿的草坪,软绵绵的,从芬芳的泥土里钻出头来。周围没有一个人,方圆十里也没有一个人,只有鸟叫,只有星空。喻容时从后车厢里拿出一大块露营布,铺在草地上。他和易晚一起躺在芬芳的草的环绕中,看星星。
星空是简洁的,抽象的。没有光污染的世界,星空有黑,有白。恒星有的刚出生,稚嫩得像孩子。孩子长大,成为次巨星。有的灿烂燃烧,是红巨星。有的已经苍老,在坍塌成白矮星。还好,宇宙还不够苍老,这些反应还在发生。还有喻容时和他讲宇宙的故事。尼安德特人已经毁灭。但几万年后也有人讲星星和宇宙的故事。
喻容时喜欢带易晚来看星星。
易晚躺在他的身边,侧着脸,脸颊上有小小的脆弱的绒毛,呼吸里带着湿湿的气息。他的身上有柠檬味洗衣粉的香气。他把身体翻了过来,靠近他。
他主动地抱住喻容时,吻他,蜷缩身体,像一把瓷做的汤匙。这一切都是第一次发生,却像本来就应该发生一样理所当然。他蜷在喻容时的怀里,像彼得潘栖息在他的岛,只是嘴唇不熟练地吻他。喻容时回应他,低低地呼吸,在他的耳边问他:“可以吗?”
可以吻你吗?可以变成那样的……关系吗?
太奇怪了。他们之间从没说过爱,但好像已经自然而然地成了一种拥有排他性的关系。易晚用行动说了是。他伸出一点舌尖,轻轻地去碰对方的牙齿,用湿湿的睫毛去蹭对方的脸颊。
于是喻容时也抱住他,回吻他,就像温柔的大海一样把他的气息淹没。夜晚让每个人的视力变差,鼻尖是青草的清香,易晚想起了看过的话剧,轻轻地唱着歌。
【对我笑吧,笑吧,就像你我初次见面。】
【对我说吧,说吧,即使誓言明天就变。】
【享用我吧,现在,人生如此漂浮不定。】
【想起我吧,将来,在你变老的那一年。】
(歌词引用自《氧气》)
第176章 安静之四
喻容时说:“疼吗?”
喻容时说:“睡吧……回去我给你洗。”
喻容时说:“不好意思……太激动了。下次轻一点, 别生气。”
喻容时说:“下次什么时候?今天晚上回去后再来一次……就现在,好不好?”
喻容时说:“别遮着。我喜欢看你身上有我的印子。”
……
易晚说:“喻容时……我想喝水。”
易晚说:“喻容时……你压到我手臂了。”
易晚说:“喻容时……空调开了么?好热。下午还要出去吗。”
易晚说:“喻容时,把电脑给我一下。”
易晚说:“喻容时……窗外下雪了。”
……
喻容时说:“都好多次了。你还是像最开始时一样,容易紧张。”
喻容时说:“别害羞。我想看你因为我而舒服得不得了的样子。”
时光就这样, 在一句句声音里一年又一年地流逝过去。这一年, 易晚蜷缩在喻容时的怀里, 因为窗外又下起了雪。
他从床上坐起来, 套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窗玻璃映出他依旧清隽的脸, 这是易晚博士毕业后的第三年, 还在做博士后——不是一个学位,而是一个职业。
收入不怎么高的职业。
但时光没怎么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或许命运对简单的人总是有优待。唯一能被称为变化的,是他的长相因那一点婴儿肥的减少变得更薄,更白,更像雪片一样,五官分明。
这让易晚在一些家境优渥的追求者眼中很受欢迎。受欢迎这件事有两个重点。一是家境优渥, 他们并不在意为了易晚“毫无前景”的职业生涯支付更多;二是这种“受欢迎”往往来自初见。他们那时候还不觉得, 简洁、干净、单纯在亲密关系里有时也可以像单分子武器一样致命。
但易晚不需要他们。他已经有陪伴了。
喻容时说:“小老板这周生日聚会邀请了你。你记得去。”
小老板带了易晚很多年,两年前他离开学术界,去工业界一家金融公司里去了。两年内他搞了几次石油期货操作,赚得风生水起,还给几个比较有“前景”的项目当了下顾问,比如学生贷款。小老板说, 这是人在屋檐下,得和其他大佬搞好关系的社交。而且他知道这事儿亏心, 所以一分没拿。
易晚不知道这件事他能信多少。但小老板对他确实不错, 有人说他本来四年前就能走的, 就是为了易晚的毕业, 再多留了一年。如今他生日宴会,也记得找易晚过去。
易晚“嗯”了一声。喻容时又说:“还有,施学姐的孩子满月了。她请你去喝满月酒。”
施学姐在博士毕业后去了一所二本当老师。七弄八弄,好歹混上了编制,也算是熬出头来了,和同学校的教授结婚生子。易晚为她高兴。
“你的父亲。”喻容时说,“他发消息说,今年他六十岁了。今天冬至,你要是有空的话……去他家吃个饭去。他的东西到底是要留给你的。”
这几年父亲对易晚的关系倒是发生了改变。
易晚的父亲经历了一场被误诊为胃癌的胃部手术。过程中他借由自己的凉薄看出二婚的不可靠性,和琢磨着留更多钱给自己的女儿买房的梁阿姨离婚了。和梁阿姨离婚后,他依然赖不住寂寞,精挑细选了没有生育能力,无儿无女的卢阿姨。
与此同时,一方面出于对自己正在衰老、老病后无人侍奉的恐惧;一方面意识到易晚是他唯一的“血脉”。他开始加强自己和易晚之间的联系。
易晚推了很多次。但这次冬至,卢阿姨也来找他了——而且是在学院楼楼下。这个女人有一种令她自己可怜的天真淳朴。她劝易晚说,父子之间哪能有隔夜仇呢。
却没有意识到易晚的父亲只是把她当工具。
易晚看向喻容时。喻容时苦笑道:“我就不去……了吧。我会接你的。”
上一篇:ABO偏执大佬的小美人又甜又软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