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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如此多骄 第435节

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他都已经跪下了,自己还能怎得?

何况态度又如此诚恳……

回想方才,莫说他这少年人一时情难自禁,自己又何尝不是心神摇动,才任凭他攥着自己的手腕不放?

想到这里,薛姨妈心下的恼怒就散了个九成九,无奈的软糯道:“你且起来说话。”

“太太难道不准备责罚我?”

“唉~”

薛姨妈叹息一声,摇头苦笑:“方才也怪我没有……总之、总之你先起来说话。”

她原想说也怪自己没能及时警示焦顺,可又不想让焦顺察觉到,自己是主动放弃了挣扎,任凭焦顺揽腕澄清意,于是话到了嘴边,又忙略过不提。

“太太!”

焦顺闻言大喜过望,猛地向前膝行两步,扑到罗汉床旁双手环住薛姨妈的小腿,将那一双绣鞋连同嫩足裹进了怀里,嘴里激动道:“我就知道太太普萨似的仁善,必定不会怪我的!”

“你、你松开!你快松开啊!”

薛姨妈见他再次‘情不自禁,又羞又急的连声呵斥,抬手欲要拍打他的头颈,可看到他脸上你清晰印,手上却就忍不住软了。

都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话反过来其实也能说的通。

“太太。”

然而就在当口,门外突然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两人的动作都是一僵,旋即薛姨妈翘起脚尖在焦顺心口上戳了戳,压着嗓子催促道:“还不快放开!”

焦顺这才恋恋不舍的撒手,临起身前,还特意帮薛姨妈整理了一下鞋面上的流苏。

薛姨妈看到他这小动作,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再次抬脚轻踢了焦顺的迎面骨一下,努嘴示意他退回原位,这才佯作无事的问:“什么事?”

然而她却没注意到,自己这最后这一连串的举动,倒像极了情侣之间在打情骂俏。

就听外面那丫鬟道:“二少爷和梅家谈妥了条件,想请您过去做主。”

“他既谈妥了,还找我做主干什么?”薛姨妈不快的抱怨了一句,旋即又道:“告诉蝌哥儿,我这就过去。”

等那丫鬟领命去了,薛姨妈才终于想起这次找焦顺来的最初目的,于是忙问:“你家那新宅子还缺些什么?托你的福,文龙在商盟讨了好彩头,我寻思着给你家填补些家什,也算是答谢答谢。”

一听这话,焦顺立刻打蛇顺杆爬:“我那宅子不缺什么,只求太太赏个能贴身收藏的,我也好……”

“你…唉!”

薛姨妈羞恼的直跺脚,指着门外道:“你今儿着实太放肆了!罢罢罢,你快走吧,我也不问你了,只等过两天问你母亲就是!”

焦顺连赔了几声‘不是,见薛姨妈板着脸不肯理会,这才故作垂头丧气的推门走了出去。

然而事实上他心下却是得意非常。

薛姨妈一开始明显是想澄清误会,彻底斩断两人之间莫名明其妙的暧昧关系,结果却被他连消带打的化解,甚至还更进一步有了实质进展。

有方才这一吻打底,往后薛姨妈再想要撇清关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等出了薛家老宅的后门,焦顺呡着嘴唇上若有若无的胭脂,狼也似的目光又转向了那无名小庙的方向。

得了这‘开门红,接下来就该一箭双雕了。

与此同时。

薛姨妈一面努力平复心境,一面也忍不住抬手轻抚唇瓣,虽然四唇相对只有短短片刻功夫,但当时的触感竟似一直萦绕不散挥之不去。

“唉~”

半晌,她似愁似嗔的幽幽一叹:“怎就生生让我遇到这么个小冤家?”

第438章 稻草【上】

小半个时辰后。

出现在小庙门前的焦顺,早已换了副成功人士的嘴脸,身上也从便服重新换回了六品官袍—的还没做好。

这就是所谓的因人制宜。

薛姨妈羞怯天真且又顾虑颇多,若表现的太过强势,只会吓的她远远逃开;若一味的温柔以对相敬如宾,却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偿所愿。

故此焦某人特地祭出了冲动型纯情少年人设。

因为痴恋而略显笨拙的纯情少年,常常会让年长女性产生自己占据主动的错觉,而基于此人设进行‘笨拙又尴尬的吹捧,则可以进一步强化这种印象,让对方渐渐放松警惕,不至于一有风吹草动就反应过度。

这尬一点、笨一点正是其中关键诀窍,既然要示敌以弱,就万万不能表现的游刃有余,否则非但立不住人设,还会消减对方自以为掌握了主动的错觉。

当然,仅仅降低对方的警惕性还是不够的,关键时刻,就该轮到‘冲动型这个前缀发挥功效了。

不过冲动和冲动之间,也是有区别的,要尽量表现成情难自禁,而不是色迷心窍。

在触犯到对方底线之后,还要能果断迅速的退缩认怂,回撤到纯情人设上伏低做小,然后养精蓄锐等候下一次冲动的机会,直到彻底将其吃干抹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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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谈兵的技战术就到这里。

说回眼前。

上回来‘探望妙玉时,焦顺本来打算以雪中送炭的亲和面目提升好感,谁知换来的却是疏远与猜疑。

所以焦顺今儿准备换一套打法。

却说他定了定神,便上前拍响了山门。

片刻之后,庙门开了条不大的缝隙,一个仆妇从里面探出头来,先是满眼警惕的扫量,等确认焦顺的身份之后,又猛然间从里面跳了出来,惊喜的叫道:“焦大人?!”

她满满堆笑的欲要往前凑,可见焦顺身穿官服面容冷峻,一副不怒自威的架势,又讪讪停住了脚,迟疑犹豫了片刻,又陪笑道:“我们姑娘刚才还提起您呢,大人快里面请!”

说着,忙又折回台阶上,把庙门左右推圆了,然后奴颜婢膝侧身在前引路。

她这话倒也不算说谎。

方才妙玉确实曾提起过焦顺,可却并不是什么好话,而且也不是她自己主动提起的。

这些时日,外面因周隆一案闹的天翻地覆,庙里的主仆四人同样是纷争不断。

两个仆妇因先前被静仪质疑,又不见妙玉出面主持‘公道,原本就没剩几分的忠心几乎散了个干净。

此后她们在打短工时,赚多了就存下一多半,只拿些零头出来应付妙玉和静仪;若赚的少了,更是分文不肯上缴。

如此一来,妙玉和静仪自然指不上她们供养,只能搜肠刮肚的拿东西出去典当,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可这今儿一件明一件的,本就遭了‘洗劫的家底又能支撑多久?

更何况附近的当铺还合起伙来压价,让主仆两个的境遇愈发雪上加霜。

到了最近,别说是什么驱虫的熏香了,连一早一晚两顿饭都难以为继。

偏南边儿家里又始终没个回信……

于是这天晚上,静仪喝了两碗米粒屈指可数的稀饭之后,终于忍不住提议去找邢岫烟施以援手。

她这个提议,十分难得的得到了两个仆妇的鼎力支持——近来双方差不多天天吵架,你说东我偏要说西,从来就没像今天这么齐心过。

静仪虽然不齿两人的行径,但看在目的相同的份上,也便没有拆台。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围着妙玉劝了许久。

妙玉心下其实早已经动摇了。

她起初最畏惧的是那些蛇虫鼠蚁,以至于在断了熏香之后,一度都不敢在晚上睡觉,生生熬到白天才让静仪守着眯一会儿。

然而……

在切身品尝过饿肚子的滋味儿之后,她才发现与饥疲交迫相比,那些狰狞可怖的虫子根本不值一提!

甚至在某个饿到心慌气短的下午,她一度还曾萌生出要拿虫子充饥的冲动。

这让她在清醒之后干呕了许久。

所以在听到静仪等人,提出向邢岫烟求助时,从肠胃打头,她身上的每一处器官都在反复的唱响四个字:答应她们、答应她们、答应她们……

然而妙玉却又实在拉不下脸来。

邢岫烟当初不过是她家租客的女儿,双方的家境天差地别,见识才学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故此她从未将邢岫烟当成是平等的存在,不过是瞧这小姑娘还算乖巧,便顺手教了些东西,当做闲极无聊之下的调剂,说穿了,和养一条宠物也无甚区别。

谁能想到短短几年之后,她竟就沦落到要向邢岫烟‘摇尾乞怜的境地,这却让妙玉情何以堪?

身心矛盾之余,便赌气说了些尖酸刻薄的言语,总结起来,无非是嘲讽邢岫烟自甘堕落的那一套,捎带再贬低几句焦顺的出身,以及粗鲁不文的品貌。

结果恰在这时,焦顺突然到访小庙。

在看到焦顺昂首阔步走进来的那一刻,妙玉心下就止不住的后悔和惶恐,生怕仆妇将自己方才的言语学给焦顺,彻底断去这最后的救命稻草。

在肠胃的竭力抗议下,她甚至一改从前的孤傲,准备主动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顺带也让两个仆妇明白自己的真实态度。

但软糯的言语在嗓子里酝酿了半晌,最后从嘴里吐出来的却是一句冷冰冰的质问:“你又来做什么?!”

话一出口,妙玉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但面上却又习惯性的摆出了孤高冷傲的嘴脸。

呵~

焦顺心下冷笑一声,心道这假尼姑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在外面耽搁这么久,可不只是为了换一身行头而已。

妙玉的近况他早已经打听清楚了,连饭都吃不饱,身边的人更是离心离德,亏她一脸菜色的,竟还能摆出这样桀骜不驯的嘴脸。

不过也正因此,焦顺愈发期待将她这层硬壳彻底打破之后,会是怎么样一番景象了。

心中这样想着,焦顺面上却也是不假辞色,甚至摸出手帕掩住口鼻,装出一副嫌弃的架势道:“你当本官乐意来这等腌臜所在?还不是受了岫烟的托付,才不得不来!”

静仪正腹诽小姐执迷不悟,听到焦顺提及邢岫烟,立刻抖擞精神讨好的笑道:“也亏是邢姑娘惦记我们,小小姐如今也该满月了吧?我‘师姐也常常惦念着邢姑娘和小小姐,想要登门探视呢。”

妙玉在一旁冷着脸默然无语,心下却期盼着静仪能讨些好处——也不用太多,只要足够支付每天的柴米油盐,撑到家中送来银两就好。

反正到时候,自己肯定会十倍奉还!

焦顺扫了眼静仪,见这清秀的我小丫头脸上的菜色,比之妙玉还要浓郁几分,且一张鹅蛋脸都瘦的尖了,愈发凸显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

这倒真是个忠心的,只可惜所托非人。

“哼~”

一面暗赞这丫头,焦顺一面不屑的嗤鼻道:“你们姑娘若真有这份儿心,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喏,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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