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434节
从感性上,焦顺自然期望是薛姨妈春心大动;但从理性上分析,这却恐怕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啧~
他咂了咂嘴,又摸了摸袖子里的画卷,这才扬声吩咐道:“前面带路。”
而就在焦顺转奔薛家后门的同时,薛家和梅家的会谈却陷入了僵局。
事情的起端,是因为梅翰林今天在衙门的时候,和同僚一起口嗨过了头,结果也不知谁先倡议,最后头脑发热的写了血书,发誓要与国贼焦顺不共戴天。
当时梅翰林还因为自己名列第四而沾沾自喜,回到家才惊觉不妥。
自己这刚写下血书立誓,转眼就和与荣国府有关的薛家联姻,而那国贼恰恰就在荣国府寄居——虽说中间隔了两层,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捕风捉影,说自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亲娘嘞,有可能影响仕途啊!
于是到了薛家之后,他就坚决要求婚事一切从简,不要铺张浪费,更不能大张旗鼓。
被催着把妹妹送来京城完婚,就已经足够迁就梅家了,结果办个亲事还要做贼似的……
这等荒唐要求,薛家如何肯答应?!
莫说是薛姨妈了,连一心想要妥协的薛蝌,都忍不住当场拉下脸来。
见场面僵住了,体态娇小的梅夫人正要说几句软话,缓和缓和气氛,结果刚一张嘴,就被梅翰林狠狠剜了一眼,只得又怯生生的垂下了头。
眼见这梅翰林如此蛮横霸道,倒好似薛家嫁女是有求于他似的,薛姨妈直气的胸口发胀,干脆一咬牙起身道:“非要如此,我只怕是做不了主了,梅大人还是给我那弟妹……”
“伯母!”
薛蝌忙拦下了她,苦着脸小声提醒道:“我母亲尚在病中,若被气出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薛姨妈只得收住了话头,却实在看不得梅翰林那清高自傲的嘴脸,于是板着脸道:“梅大人不妨再和薛蝌商量商量,我还有些家务事要处置,少陪了。”
说着,甩下梅翰林夫妇径自出了大厅。
结果刚一出门,就得到仆妇禀报,说是焦顺已经在后花厅里候着了。
【查了了一下午的诗词,好容易才找到应景又符合时代背景的,忍不住嘚瑟一下。
龚自珍(1792-1841),清代思想家、诗人、文学家和改良主义先驱者,主张革除弊政,抵制外国侵略,曾全力支持林则徐禁除***。
因屡试不第,1820年经拣选出仕,历任内阁中书、国史馆校对等职,至1829年终于考中进士——书中目前对应的背景约为1828年,因为夏朝国力更为强盛,对外贸易输出大幅增加,所以提前诱发了战争。
时代背景、zz倾向都对得上,和赵彦有交情也顺理成章。
至于前半首诗疑似晚年所做,以及老嗷胡乱窜改导致的参差,就只能请大家不要深究了。】
第437章 赴约【下】
却说焦顺在后院花厅等了片刻,眼见薛姨妈领着四个丫鬟从外面进来,忙躬身垂首见礼,表面上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暗地里却又故意抬眼偷瞧。
不想这一抬眼,竟恰与薛姨妈四目相对。
感受到焦顺目光中的热切,薛姨妈心里除了慌张、窘迫之外,更多的却是羞愧与自责。
她哪知道焦顺暗地里藏了多少算计?
竟还善良又天真的以为,都怪自己始终没能把话说清楚,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导致了误会。
如今阴差阳错之下让顺哥儿越陷越深,自己却又要绝情的斩断这一切……
薛姨妈内疚又心虚的避开了焦顺的目光,借着走到正中罗汉床上落座的空闲,努力平复了一下心境。
虽然有些对不住顺哥儿,但若是再这样继续给予他虚无的念想,自己岂不成了话本里那些玩弄少年人感情的艳鬼狐妖了?
坚定了决心之后,薛姨妈便对两侧侍立的丫鬟摆了摆手,道:“我有话要单独交代顺哥儿,你们先下去吧。”
其实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实在有违礼法,可今儿薛姨妈打定了主意要慧剑斩情丝,一时也就顾不得这些小节了。
丫鬟齐声应是,然后鱼贯而出。
眼见房门重新关闭,薛姨妈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将目光转向焦顺。
四目相对,她面上虽竭力维持住了慈爱长辈的形象,两只拢在袖子里的手却紧张的拧成了麻花,莫说是掌心,连鼻尖上都沁出了一层细汗。
薛姨妈勉力稳住心神,正色道:“顺哥儿,我这次找你来,其实是想……”
“太太!”
就在这时,焦顺陡然从椅子上起身,如恶狗扑食一般往前欺了两步,满脸潮红的激动道:“您不用说了,我、我都明白!先前我还生怕是自作多情,平白唐突了太太,如今蒙太太三番两次的传召垂青,我才知道、才知道……”
说着,又往前欺了半步,离着那罗汉床已然不足半丈。
焦某人如今在风月一道上的造诣,比之西门大官人也只差了副好皮囊,又如何看不出薛姨妈的真正意图?
真要是把让她把‘误会给解开了,别说什么更进一步,只怕连卷土重来的机会都未必能有。
故此焦顺当机立断,选择了先发制人!
面对他这冲冠为红颜的举动,薛姨妈吓的直往后瑟缩,粉背撞在茶几上,才又冷静了些,忙道:“你、你别误会,我、我……”
“我知道、我知道!”
焦顺再次激动的打断了薛姨妈,靠着暗中憋气的把戏,活灵活现的演绎出了一条舔狗,得到梦中女神垂怜之后的亢奋与忐忑。
他继续往前迈了半步,再次激发了薛姨妈的慌乱之后,又急忙缩回了脚,一面目光灼灼盯着薛姨妈那冻龄的姣好面容,一面又底气不足的惶恐道:“太太冰清玉洁活菩萨似的人品,纵肯包容我的任意妄为,我又怎敢妄自亵渎?能像如今这般,三的见上一面,我、我就已经欢喜的心肝都要跳出来了!”
说着,把手按在因为憋气缺氧而狂跳的心肝上,一脸的如痴如狂似梦似醉。
面对焦顺如此姿态,薛姨妈同样是心如鹿撞,这几句当面剖白虽比不得戏词文雅,却仿似直接楔进了她胸腔里,让本就躁动的心脏几乎不堪负重。
在这心率狂飙的加持下,她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在急速升温,仿佛就要在焦顺炙热的目光下溶解一般。
她颤巍巍的抬手扶住同样颤巍巍的心口,紧蹙着秀眉、微微张开小嘴儿,丰腴饱满中平添了三分病态美,一时恍如西子魂穿杨妃、黛玉夺舍宝钗,直瞧的焦顺躁动难耐,染指之心溢于言表。
不想那太过赤裸裸的目光,却反倒薛姨妈恢复了三分冷静,下意识脱口道:“你误、误、误……”
这回却不是焦顺打断了她,而是她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太过‘绝情的言语。
既然顺哥儿所求的不过是偶尔见上几面罢了,自己又何苦、何必,非要伤了他的心不可?
而也就在她心神动摇的当口,焦顺果断发动了‘必杀技。
他先是轻‘咦了一声,伸手在胸前划拉了几下,好像是突然发现怀里有什么东西似的,然后抬头在眉心捶了一拳,自责道:“该死,我竟差点忘了正事儿!”
说着,把手伸进衣襟里,悄悄从袖袋当中取出那副图画,展开来,双手捧着托举到薛姨妈面前。
“这是?”
薛姨妈看了焦顺一眼,见他满脸的期盼鼓励之色,这才犹犹豫豫的接了过来。
“这是?!”
只看了一眼,她就忍不住瞪圆了美目,那四句诗经焦顺修改之后,变得浅白俗套了不少,再加上应景的图画,薛姨妈又怎会看不出这是在描述寿诞当日发生的事情?
“少年揽腕澄清意、遥望犹怜缩手时,难忘秋波红泥岸、倩掩轻裘倚此花。”
她逐字逐句的念着那诗,眼前隐隐浮现出一幅画面:自己羞怯逃走之后,焦顺遥望着自己的背影,非但没有因此失望,反而充满爱意的怜惜自己缩手躲避时的窘迫。
等到再也看不到自己时,他又久久伫立在山石前,想象着自己先前在水池边山石后,倚着花丛等候的美丽模样。
此情此景,宛若亲见!
薛姨妈根本顾不上深究当时有没有花丛,只觉得那诗那画,仿佛凝成了一只无形的大手,亦如先前的告白般刺入了胸腔,将本就已经不堪重负的心脏,揉捏的酥麻酸软。
以至于她忽觉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软倒。
焦顺手疾眼快一把扯住了她的皓腕,连声唤道:“太太、太太?你怎么了?”
薛姨妈恍惚了一阵子,才回过神来,摇头回了句:“没什么。”
旋即才察觉到自己的手腕,正被焦顺捏在掌中,她触电似的想要挣开,可脑中浮现出‘少年揽腕澄清意、遥望犹怜缩手时的诗句,一时竟于心不忍起来。
略做迟疑,干脆佯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颤声问道:“这是你、你写的?”
“我哪有这等本事?”
焦顺憨笑着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那天发生的事情我实在是念念难忘,偏又写不出什么正经的东西来,于是这两日托人寻了数百首诗词,从中选了两首还算应景的拼凑修改了一番,以作纪念。”
说着,又将修改的地方一一指给了薛姨妈,同时趁机把头凑到了宣纸上面,与薛姨妈那张亦喜亦羞,又兼具青涩【神态】与成熟】的面庞,仅隔了半臂之遥。
薛姨妈刚开始得知这首诗并非焦顺所做,不免有些失望,但听焦顺一番分说,发现这首诗和原本范文的意思,几乎已经完全风马牛不相干了。
虽不能算是凭空生造出来的,可古今又有多少诗词是化用前人之作?
按照某些书生的标准,这首诗说是焦顺所写也并不为过。
尤其他本是个粗鲁不文的家生子奴才,能从数百首诗词当中,选出合适的来化为己用,又修改的如此应情应景,只怕其中的辛苦还要超出那些书生十倍不止!
若换成那心思狡诈的,多半就要直接冒认了,偏他竟对自己坦诚相告,半点没有欺瞒的意思……
如此一琢磨,薛姨妈非但不再失望,心中的悸动反而还超越了先前。
她喃喃念着那诗句,下意识抬头看向焦顺,这才惊觉两人之间竟已是呼吸相闻。
薛姨妈羞怯的往后缩了缩,却因为被焦顺抓着手腕,只能拉开一点点的距离。
她犹豫了片刻,终究未曾挣脱焦顺的禄山之爪,红着脸轻声道:“也、也真难为你有这份心。”
“我不过是胡乱窜改,只求太太勿要见笑就好。”
“哪有!”
薛姨妈急道:“这已经极好了!莫说是文龙,便宝玉也未必就能……”
“太太!”
焦顺装作被夸的心花怒放、手舞足蹈:“你喜欢就好、你喜欢就好,我、我真是太开心了!”
薛姨妈见他如此,不禁有些莞尔,却不想焦顺似被她嘴角绽放的笑意所惑,竟‘情不自禁的探头上前狠狠噙住了她的双唇!
薛姨妈一双含情目猛然瞪圆了,自己竟然被亡夫以外的人给……
她一时几疑是在梦中,恍惚了片刻才拼命的挣扎起来。
焦顺考虑到这是薛家后宅,外面不远处就守着几个丫鬟仆妇,终归还是放弃了得寸进尺的打算。
顺着薛姨妈挣扎推搡的动作,他也装作如梦初醒的样子,慌张的后退了两步,支吾:“我、我我…我……”
连说了四个‘我字也没下文之后,他猛地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这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当即打散了薛姨妈七成的愠怒,心下又情不自禁的替焦顺开脱起来。
而焦顺这时也适时的双膝跪地,摆出悔不当初的沮丧模样,道:“都怪我一时情不自禁,竟就……要打要罚都听凭太太处置,只求太太以后莫要因此讨厌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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