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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武仙 第75节

  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又是李家人……

  丘神绩同样追到破口,只能看到一片黑暗,脸色顿时扭曲了,狠狠将血菩萨插入地面,愤声道:“可恨!让他们逃了!”

  王孝杰手持长枪,眼中也有几分恼怒,但并未表现出来。

  “殿下?”

  上官婉儿走向李令月。

  李令月目光转向陆沉渊,见他神色从容,朝自己微微一笑,那沉稳的目光让她心头莫名一定,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纠结紫袍人的身份,转身对上官婉儿道:“毕竟是隐仙所绘神品符箓,拦截不及也在情理之中,相信母亲能够谅解。我立刻带陆阁领、神后与《天工卷》回宫复命,你留下善后。”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四周:“颜冰凝、宋枕月等人中了《幻蛛蚀梦诀》,此术非同小可,速请太医令前来解毒,至于其他人,好生安置,不得有误。“

  上官婉儿会意点头,墨剑在手中轻转:“殿下放心。方才那道符……”

  “这件事由我来禀报。”

  李令月知道她想说什么,抬手制止,语调冷肃:“传令鸢卫待命,清剿不器宗!”

  上官婉儿神色一正:“领命。”

第60章 面圣

  陆沉渊随着李令月走出结界,重见天日的那一刻,阳光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

  不过几个时辰的光景,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李令月来的匆忙,一路风驰电掣,自然没有仪仗随行,机会难得,索性步行入宫,顺便跟陆沉渊说说见驾要注意的事。

  “你没受伤吧?”

  走出约莫二里地,待确认四下无人,李令月终于绷不住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猛地转身,快步折返到陆沉渊身前,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看他身上有没有伤痕:“都怪那入口的水幕结界被太乙撞破……”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后怕的颤抖,“修复耽搁了太多时间,若是再晚一步……”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她不敢想象,若是那些人真把陆沉渊带走……

  李令月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襟,指节都泛了白。

  一阵微风拂过,吹散了她鬓边一缕青丝。

  陆沉渊抬手想要替她拂开,却在半空中被她一把抓住手腕。

  李令月并不说话,只是目光深深地看着他,用力握紧,眼眶微红。

  “不用怕。”陆沉渊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纵使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也会踏碎山河来找你。“

  “不过……”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到时可别让我看见,公主府里养着一堆面首才好……”

  李令月先是感动,随即耳尖腾地烧了起来,羞恼地甩开他的手:“放肆!”

  可话音未落,自己先破了功,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谁要养面首……”

  她别过脸去,声音越来越小,“有你这一个祸害就够折腾的了……”

  阳光透过宫墙边的梧桐树,在她泛红的耳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陆沉渊望着她这幅情态,眼底的笑意更深。

  “?”

  旁边神后眼中光芒闪烁,歪了歪头,发出咔哒声。

  两人同时反应过来,这还跟着一个“人”呢!

  “这就是神后?”

  李令月对偃甲倒没什么好害羞的,她并不觉得它们是人,即便是顾云升做的。

  “嗯。”

  陆沉渊看向神后被划伤的肩膀:“回去得好好修补……算了,她的归属未定,还是别瞎操心了。”陆沉渊不可能放弃她,但形势比人强,真留不住也不会强留,反正来日方长。

  李令月对这点倒没什么担心的,隐仙留给传承者的东西,不可能轻易易主,不然如此大费周章的选传人,还有什么意义?就算陆沉渊肯送人,神后也不会任人宰割,而且,没有机关术、偃术天赋,也没办法修补它战后的破损。

  人会受伤,可以自己疗伤。

  偃甲不行,偃师就相当于偃甲的医师。

  即便有符阵可以自愈,一些战斗中受损的器官修补、更换也都需要偃师相助。

  正如《列子·汤问》中记载的那样:王试废其心,则口不能言;废其肝,则目不能视;废其肾,则足不能步。

  偃甲单论体质比人要强很多,但在某些方面,也更为脆弱……

  两人一甲向着紫薇城的方向走。

  日近中天,霜风渐起。

  时值深秋,道旁槐叶已凋落大半,枝杈如铁划,映着青灰色的天。

  街面青石板上覆着一层薄霜,马蹄踏过,发出清脆的碎响,虽已入冬,但神都繁华依旧,沿街酒肆高挑青旗,蒸腾的羊肉汤雾混着新酿的桑落酒香气飘散,胡商牵着骆驼缓行,驼铃叮咚,背上满载着西域的毛毡和香料。

  一派祥和。

  陆沉渊走在路上,脑中不断回想方才的战况,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那个周观复……不太对劲。”

  李令月望着街景,道:“怎么了?”

  陆沉渊罕见地有些迟疑:“他的脸……有遮掩,我看他的时候,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还是头一次!”

  慧眼观照,直指本相,任何易容都是徒劳,可方才看那个人,就像望着一潭深水,明明清澈见底,却又总觉得水下藏着什么,越是想要看清,越觉得头晕目眩。

  就好像面对一面会思考的镜子,它知道你在看它、能看透它,所以在视线投过来之前就已蒙蔽了感官。

  这种感觉很违和!

  李令月脸色微变,停下脚步:“你是说,他是易容?”

  “有这个可能……”

  陆沉渊皱眉道:“也可能是他修炼了什么特殊的功法……不是他伪装得多高明,而是他这个人本身的存在就在干扰我的判断,有种透过幻术看人的感觉,只不过,他这个幻术跟他本人融合了,所以看不真切……”

  “……”

  李令月的眼神渐渐凝重:“周观复铁匠出身,自幼投身不器宗,拜在前任宗主‘熔天剑叟’段熔锋座下,专研打铁铸造,一身武功都是不器宗真传,从未听说修炼了什么幻……嗯?”

  忽然。

  她好像想起什么,脸色一变。

  陆沉渊道:“殿下想到什么?”

  李令月喃喃自语:“难道是《幻形卷》?”

  陆沉渊道:“《隐仙秘录》?”

  李令月点头:“听你的描述,有些像《幻形卷》的记载:‘五感皆虚眼非眼,一梦沉沦骨作灰。真假难分心入魇,自刎方知刀是空。一念错乱千秋改,众生皆在梦中疯。最毒非刀非是蛊,人心颠倒即神通……”

  我靠……

  这特么是邪功吧……

  陆沉渊一阵心惊肉跳,这顾云升到底是哪头的?

  他整出这种武功来是想干什么?

  李令月道:“《天工卷》是机关术、偃术之极致,《幻形卷》则是易容术、幻术之极致。据现在已知情报,《幻形卷》不止‘易容’,还是一门可以操控五感、扭曲人心、侵蚀神智的至高诡道,修至大成者,可让众生沉沦幻境,自戮而亡。”

  陆沉渊震惊:“如此岂非无懈可击?”

  “那倒也不是。”

  李令月摇了摇头:“纵然以隐仙才智,也避不开‘有得必有失’之理,《幻形卷》算是隐仙十术中最诡异的一门,甚至可算是邪道法门,所以它的反噬也是最严重的。

  《幻形卷》的术力不止作用于别人,也作用于自己,‘幻狱困人终困己,一朝反噬永沉沦。修得千面非人相,皮囊空荡骨为箫’……修的越高越迷失人心,最终只剩空壳。

  而且侵蚀神智只能侵蚀神识境界不如自己的人,在同境看来,不过是高明的易容术,这种易容,终究只能画皮,不能画骨。

  就像有个假的你站在这里,他可能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动作神态也类似,但《吞金宝箓》特有的真气、练出的特殊体质、还有独特的气质,都是做不了假的,终究只能蒙骗一些普通的、不相熟的人。”

  陆沉渊松了口气。

  他是不怕这种术法的,就算以他现在的修为无法摆脱影响,可这种不适感本身就已经说明问题,主要还是担心身边人,还好自己修炼的功法特殊,跟《幻形卷》处在同一级别,他们想造假难上加难。

  “如果是《幻形卷》……”

  陆沉渊沉吟道:“那是周观复修成了这门功法,还是别人易容成了周观复?照理来说,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可那个紫袍人凌空画符,也很诡异,同样像是隐仙秘术。幽冥殿能得一门,就有可能得两门……”

  李令月想起那个紫袍人也觉得头疼:“看来还有隐情,那就暂缓清剿不器宗,先查一查巴蜀那边的情况再说。也免得冤枉了好人,放跑了坏人……”

  “嗯。”

  陆沉渊点点头,笑着送上马屁:“殿下睿智。”

  李令月白他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二人说笑间,行至端门,宫城禁苑之前。

  朱红的宫墙在日光下泛着血色,飞檐上的鸱吻张牙舞爪。

  宫门前,戍卫的千牛卫持戟肃立,甲胄映着冷光。

  “参见公主殿下。”

  一众千牛卫躬身行礼,闻讯赶到的女官领着宦官跪候在侧,手捧鎏金铜盆,盆中清水浮着几片残菊——武周尚金,连净手的仪式也透着冷肃。

  李令月指尖轻点水面,水纹荡开,细细净手。

  陆沉渊跟着有样学样,同时在心里吐槽这帮统治阶级瞎讲究!

  穿过三重宫门,禁苑内古柏森然,枝干如虬龙盘踞。

  远处传来羽林军操练的呼喝声,刀戟碰撞,惊起寒鸦数点。

  引路的宦官在紫宸殿前停下。

  陆沉渊抬眼望去,这座帝王日常理政的紫宸殿,远不及外朝大殿那般恢宏壮丽,却自有一股慑人的威压,殿前不设丹墀,只以七级青玉阶为限,阶上立着两尊铜鎏金飞凤,凤目嵌以墨玉,冷冷俯瞰着来者。

  “圣神皇帝陛下宣——太平公主、燧明阁领陆沉渊,入殿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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