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武仙 第23节
他这才反应过来,想起了昏迷前的事,小心扒开衣衫,胸前印着个青色掌印,再一运气,气息不畅,全身哪儿哪儿都疼!
“下手够狠啊……”
陆沉渊喃喃自语。
“害怕了?”
一道清冷嗓音自屏风后传来。
陆沉渊猛然抬头,隔着缂丝屏风,隐约可见一道纤影。
李令月褪去了平日的华服盛妆,只穿一袭月白绫纱常服,广袖垂落如流云倾泻,满头青丝未束,散落在肩头,衬得她眉目如画,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慵懒。
她手中执笔,正在作画,画中一头威风凛凛的金色大猫隐隐成型。
害怕?
我已经在想怎么让他死无全尸了……
陆沉渊手按胸膛,语气依旧从容,随口道:“魏王的掌力还在其次,倒是公主这般模样,还有我现在躺的位置……着实有点受宠若惊啊!”
李令月笔尖一顿,抬眸瞥了他一眼:“油腔滑调。”
“肺腑之言。”
陆沉渊神色认真,好听的张嘴就来:“能得公主垂怜,这一掌挨的值了。”
殿内一时静默,唯有烛火轻晃。
李令月搁下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画中金猊的轮廓,半晌才淡淡道:“是本宫连累了你,现在说这些有点晚了,但,这绝非我本意!我也没想到这些人胆大到如此地步,不敢杀人,却敢废人。”
陆沉渊对此不以为意:“昔日班超投笔从戎,北击匈奴,终封定远侯;霍去病轻骑入漠北,甘冒奇险,换来封狼居胥。跟他们九死一生相比,我这点伤算什么,公主有所不知,今日追击贼寇,那简直畅通无阻,根本不愁立功!卑职既受此便宜,自然愿为其所累。公主不必介怀。”
他说的眉飞色舞,李令月却有点不舒服。
富贵险中求吗?
谁料陆沉渊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李令月散落的青丝,笑道:“更何况……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油嘴滑舌!”
李令月心中默念一遍,眉间那丝若有若无的郁色终于散去些许,她轻哼一声,重新执笔:“你这张嘴,倒是比你的身子骨硬气。”
“公主谬赞。”
陆沉渊一本正经道:“卑职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实意。”
李令月看他一眼,忽然道:“狼烟本应传军情?”
“嗯……”
陆沉渊信誓旦旦的表情僵住了,讪讪道:“……这诗不算。”
“哼!”
李令月念完脸也有点红,好在有屏风挡着,对面也看不见。
陆沉渊点到为止,没再多说。
谈情说爱这种事,就好比版图消涨,不能得寸进尺,得寸进尺是为豪夺,豪夺则虎狼之态尽显,容易激起人的自我防备,高明的猎手都是得五寸退两寸,顺水推舟,才能攻城拔寨。
当然,这套理论是他现编的。
古代要注意,现代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当天就能直入主题,各取所需。
陆沉渊转过话题:“殿下,猊君现在怎么样了?”
李令月眼神柔和不少:“难为你想着它,也不枉它挡在你前面。放心吧,这天下,或许有人敢伤它,但绝不是武承嗣,他没那个胆子,不过是用【失魂神咒】令它昏迷罢了。它傍晚时已经苏醒,还来看过你,不必担心。”
陆沉渊松口气:“王逸之?”
“他也没事。”
李令月继续勾勒:“还有你家里人,清霜都已经妥善安排,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武承嗣所练功法乃皇室绝学,掌法式柔而力猛,暗含阴阳二气,就算吃过伤药,修复经脉,还是要小心温养,不然体内阴阳失衡,后果不堪设想。”
“卑职明白。”
陆沉渊自己也能察觉体内异样,依旧气息不畅,经脉疼痛。
当时那一掌的力道有多强,他刻骨铭心,终生不忘!能用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完全祛除内劲、疗愈内伤到这种地步,足见用的是灵药,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不愧是历史上能团结一大帮能人、与李隆基分庭抗礼的公主,还真有些魄力。
陆沉渊掀开被子,赤足踩上地面,躺在这张床上他睡不踏实,至少现在不行,还是下床比较舒服。
李令月道:“你有伤在身,躺着吧。”
“没事……”
陆沉渊看着屏风,说道:“殿下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李令月头也不抬道:“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对别人我也不会说。”
陆沉渊笑了笑,直接道:“我身受重伤,王逸之要送我疗伤,金吾卫便可顺势接管案情,名正言顺的抢功!魏王不想落人口实,必然会用燕四平那套话术给我栽赃,说我无视机关,解锁太快,有违常理,可能通敌……
对他们这种人,我懒得解释!我中招之后,恍惚中听到魏王说喜欢我的眼睛……他可能已经看出来了,若非顾及公主,我必死!这事也怪我自己,立功心切,仗着身份,把他们想的太好了……公主若是想知道原因,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武承嗣能看出来,李令月多半也能。
陆沉渊现在说出来,就是用一个她已经知道的秘密,刷她的好感。
“……”
李令月抬头对上他那双满是真挚、含情脉脉的眼睛,脸色微红,心中微恼。
这眼睛确实可恶!
尤其笑起来春风拂面,深情款款,再加上暗藏的天赋神通,总让她有种不敢对视的感觉,区区二境,这简直不可思议!
李令月避开他的目光,继续作画,慢声说道:“昔年禅宗五祖弘忍欲传衣钵,命门人做偈明心,神秀为众弟子之首,做偈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众人皆赞,唯有行者慧能以为未得本心,让人代偈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得弘忍赞许,密授法衣,是为六祖……
慧能大师三岁丧父,稍长靠卖柴养母度日,不通文字,不懂经文,却能直指佛心,一悟而得超脱。此等慧根千年难得一见,不想我朝竟然出现两位……慧能得禅宗法统,隐姓埋名十六载,餐风饮露,几度险些丧命,方得落发弘法,终成一代神僧,希望你不会像大师一般,在荆棘丛里再滚十六个春秋……”
“当然不会。”
陆沉渊笑道:“大师背后又没有公主,怎么能一概而论?”
“不得对大师不敬!”
李令月瞪他一眼,故意道:“走歪门邪道,你还挺骄傲!”
陆沉渊不假思索道:“那也是你领进门,你得对我负责。”
“你——”
李令月让他的无耻和大胆惊呆了,一时哭笑不得,却也因此散去了之前那丝愧疚,真正平和地看待眼前这个人——这就是个无耻之徒,他乐得如此!
李令月心中暗骂,但并不讨厌,相反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她白了他一眼,语气更加随意:“那座园子有问题,武承嗣不敢让内卫深查,丘神绩与他一丘之貉,做事也更合他心意,所以才会借争风吃醋的幌子对你下手。”
陆沉渊笑道:“我看未必只是幌子……”
李令月不搭理他:“他们合伙对内卫下手,抢内卫的功劳,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的过去。”
陆沉渊冷笑:“他抢的只能算机会,功劳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哦?”
李令月奇道:“这是何意?既然已经找到机关虎蛟,只要顺流而下,慢慢调查……”
“那他永远也找不到。”
陆沉渊从袖中取出那个瓷瓶,唇角微勾,断然说道:“阿史那燕藏身之地,根本就不在下游!”
第22章 不必过问
“找不到?”
地宫暗河边,丘神绩面色铁青:“此园在畅音阁、移香苑之后,人多眼杂,往来皆达官显贵,修为凡俗之人,地面押运必不可行!血池中的尸骨一定是用机关虎蛟走地下押运至此!顺着河道搜寻,怎么会找不到蛛丝马迹?你真搜仔细了?”
“属下就差掘地三尺了……”
燕四平苦着脸打包票,他也很纳闷:“机关虎蛟动静不小,按理说不会离得很远,行程越远越容易被发现……可是兄弟们沿河道追出去五六里,搜遍每一处角落,确实没有任何线索……将军,这虎蛟会不会只是障眼法?”
“蠢!”
丘神绩斜睨他一眼,冷冷道:“虎蛟这等造物,纵横江海畅行无阻,亦能踏浪登岸,行动自如,多少人可遇不可求!东海沉铁、南海阴沉木也是五品奇珍,突厥贼子若拿这等珍宝作饵,岂不是要剜心割肉摆宴席引人入彀?你当他们都像你这般蠢钝如猪!”
燕四平喉结滚动两下,有些尴尬,立马陪笑道:“还是将军神目如炬,洞察阴阳!属下这榆木脑袋哪里及得上您分毫?”
“少说这些没用的屁话!加派人手给我找!”
丘神绩对他的奉承话无动于衷,脸色越发难看:“你可知魏王为何突然回府?”
燕四平此前一直带队搜寻,这才注意到武承嗣已经先走了,摇头表示不知。
“因为公主大怒,以《太乙飞星式》毁了半座王府!”
丘神绩一下子握紧了环首刀刀柄,脑中闪过曲百川转述的那些话,心中难免后悔,李令月的反应大出他预料之外,之前武攸暨下手,她可是一点没管!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如此不顾武皇想法,直接与武家亮明态度:“她对魏王尚且如此,何况你我?如果这次什么都查不出来,两笔账一起算,你我都知道后果!”
线索给你们了,功劳也让你们抢了,结果你们什么也没查出来……
李令月会是什么反应?
武皇会是什么反应?
燕四平颤抖了一下,脑中立马闪过陆沉渊说过的话——无实据而辄停其职者,以诬告反坐!若御史、宰臣遽信其言而黜能吏,致逆案失察者,与诬者同罪!
他的后颈瞬间渗出冷汗,也跟着急了,絮絮叨叨,破口大骂:“这这这……公主她怎么……这可如何是好……这帮奸诈狗贼藏的倒深!真日他嘚儿!!”
丘神绩心烦意乱,忍不住来回踱步:“园主人是谁,查清了吗?”
燕四平赶忙道:“已经查出来了,园主姓裴,人称‘裴九郎’,乃开国宰相裴寂之后,裴公去后,子孙不济,家产逐渐败落,直到裴九郎出世,此人乃行商奇才,二十出道,短短十余载,便已家财万贯,早在武皇迁都之前,便在东都买下不少产业。
据传北里的兴建,背后就有他助力,畅音阁、移香苑也是他分别赠予公主和魏王的,还有这座日南王旧宅,本来已定好送于魏王,但千金公主闻听此宅,也想改作汤沐地,魏王听说之后,有意相让,结果就是谁都没要,反倒闲置下来……”
丘神绩何等人,马上发现问题,眯起眼睛:“谁透给千金公主的口风?不会就是这个裴九郎吧!”
燕四平郑重点头:“现在看来,多半如此。这裴九郎深谙人心,故意让两位贵人知晓对方也看中了宅子,千金公主与魏王自然都不愿因一座宅院惹来非议,便都大方相让,这一让,反倒让宅子成了谁也不敢碰的烫手山芋。”
丘神绩冷笑:“好一招‘以退为进’,两位贵人越是谦让,这宅子就越无人敢动,表面上是‘双阙相让’的佳话,实则是裴九郎精心设计的囚笼——既困住了宅子,也困住了旁人的手脚。“
燕四平点头哈腰:“将军英明!裴九郎要的就是这般局面,宅子悬而未决,旁人避之不及,反倒方便他在暗中行事,这一手,可比强占高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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