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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仙主 第678节

  确如英招前辈所说,来到西庭心中,大概可以探知到西洲的情况。

  ——如果雍戟真的已经胜券在握,他根本就不会进入西庭。

  裴液比雍戟以为的要了解他。

  裴液并非不相信他的承诺,实际上抛开厌恶来看,雍戟在骨架上算是个重诺的人。

  在朦儿和李幽胧之事里裴液就剖出了他这个性格的侧面,他对下作手段来者不拒,只要能达成目的,几乎没有底线。他毫无负担地将朦儿和李蚕南的性命当做工具和筹码,谎言和违诺自然也可以随意施为。

  但他不是已经习惯了卑劣、乃至享受卑劣的那种小人。

  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清醒的认知,并且将之看作达成某种目的的必要手段……裴液甚至觉得他身怀着某种崇高感。

  因此李西洲愿意把李幽胧和朦儿托付到北疆……在不涉及目的的事情上,或者已经达成目的的交易上,他不会、或者根本不屑于去行卑劣之事。

  裴液是不信他握住了筹码。

  他很清楚,这个黑衣世子的性格深处埋藏着暴烈的味道,那种像血一样的腥气,裴液一嗅就得。

  雍戟并不真的很习惯通过利益的勾兑与撬动来达成目的,他对神京的态度是骨子里的冷蔑,他的手腕和李度、元照差之甚远。

  李西洲的生死于他而言绝非不重要,她是燕王的敌人,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死不休,只要有机会,雍戟就一定会杀了她。

  就像他也一定会杀死自己一样。

  在第一眼见到这袭黑衣的时候裴液心肺攥紧,冰冷和暴怒同时冲入脑中,但他深处一直在思考。

  在几句之后裴液有意激怒他,然后先行闭嘴不言,那时谈话趋向于闭合。

  十几息后是雍戟先开口了。

  他主动把谈话重新拉回了谈判的氛围。

  这确实令裴液大概感知到了李西洲的处境——她应该是受了重伤,但还没有完全落入雍戟的手中,并且她手里多半有令雍戟烦躁不安的东西。

  雍戟也许确实把她困住了,但一时奈何不了她。

  所以他才会来见自己。

  但她能撑多久呢?三天?两天?一天?

  裴液快速从雪山下来,离开了西庭心,睁开眼睛,依然身在高大的穹顶之下。

  李缄已经回来了,正在墙边轻抖那把淋满雨的黄纸伞,瞧他回过神来,道:“地方查到了,龙湖。不过灵境确实封闭了,台里此前掌握的入境法子都不能用了。”

  裴液点点头:“但我得想办法进去。”

  “我尚未想到。”李缄道,“大概所知的那些蜃境信息也都消隐了。”

  “……嗯。”裴液又从怀里取出一枚圆圆尖尖的角状物,“您瞧这是个什么,此前一位水主衔来给我的。”

  李缄接过,检视片刻:“象牙么……不,犀角。它没随蜃境而消隐,难道并非蜃境之物吗?”

  裴液摇头:“您有什么头绪吗?”

  “暂无。”李缄言罢,想了想,转过身往书架而去。

  裴液点点头,站起身来。

  李缄回头:“何处去?”

  “找法子。”裴液道,“您要有什么消息,还望及时传我。”

  言罢少年戴上笠帽,肩猫提剑下台而去了。

  他来时没把这位台主当作救命稻草,去时也一样。

  李缄目送他背影消失在视野里,然后从窗口往下望去,片刻后见一顶黄黄的圆圆的笠帽从台下奔了出去。

  李缄瞧了一会儿,忽地微微一笑,把手里刚打开的《晋书》又扔回了书架,抬指捏了些什么算诀,又摇摇头,干脆伏案去做别的了。

  裴液把小猫往斗笠檐下扯了扯,滂沱的雨再次填充了他的视听二野。

  “小猫,你有想到什么进去的法子吗?”

  “没有。”黑猫顿了片刻,“在我看来,灵境其实已经完全从内部封闭了。那是蜃龙内部的承位仪式,从外面确实想不到进入的法子。”

  裴液点点头,没有答话。一人一猫上了西楼,裴液做了报备,取了一切关于蜃城的卷宗出来。

  合上门,将大雨关在外面,少年将它们尽数铺开在灯烛之下,绵绵连了四张大案。

  黑猫跃在桌上,检阅着这些案卷:“找什么?”

  “蜃城一切和‘水君登位’相关的准备。”裴液启用了鹑首,“最好是与雍戟相关的。”

  黑猫抬爪在空中燃起许多朵焰火,低眸和少年一起翻阅,将一切相关之消息抄录、标记下来。

  楼外大雨不停,夜色渐深,当鹑首开始带给头脑疲痛时,一人一猫也将其尽数阅过一遍。

  裴液用指节揉着眉心,沉默地望着空处。

  “搜检这个是为了寻找灵感吗?”黑猫道。

  “是为了验证一个灵感。”裴液答。

  “什么?”

  “也许,我们也可以做一回鱼嗣诚呢。”

  “何意?”

  “你说,雍戟为什么能在里面呢?”裴液微微偏头。

  “……”

  “他既非蜃境之生灵,又身无蜃血。他进入时一定是像蜃城其他人一样,偷渡进去的。”裴液眼神清明,语声低而缓,“但那些被水主带入的帮众都脱离出来了,他又因何能留在其中呢?”

  “他拿到了白水仙权。”

  “不错,所以白水承认了他。”

  黑猫若有所思。

  “但他是偷渡进去的,他身体里存在着鳞妖的血肉。”裴液重复道。

  黑猫明白了。

  “所以我们可以尝试在一定程度上与他相似。”裴液道,“就像鱼嗣诚之于朦儿,朦儿进去了,鱼嗣诚也就飞了进去。”

  “你瞧,从这些卷宗里,能找出雍戟的许多种准备——他们一直在八水上潜移默化地传播雍戟即为水君的消息,乃至还有面向灵境的祭祀……”裴液道,“他做什么,咱们也做一遍,都是伪的,谁认得谁呢。”

  黑猫沉默了片刻:“这话像是可行,但我必须说,鱼嗣诚为了这个谋划准备了四年,而且几乎将自己身体整个改换。”

  “我知道,但我想试试。”裴液低头翻着卷宗,“这是第一个尝试。如果不行,我再考虑第二个、第三个。”

  “好。”黑猫没有异议。

  裴液合上案卷,出门走向了张思彻的公房。

  ……

  ……

  朦胧清晨,雨似乎小一些了,但还是不太允人出门,一场雨下得刚回暖不久的神京陡然清冷,又回到了春寒料峭的日子。

  裴液鹤检的第一个尝试耗费了一整天有余。

  他向祝高阳魂鸟传了信,取了诸多一线蜃城之人的口供;提请仙人台,在龙湖之上复现了几道祭仪;乃至将神京内外,一切提及雍戟的文本都改为“裴液”二字。

  因为蜃境可以抹去一个人,所以裴液相信“存在”本身是会被蜃境记录的。

  但这个尝试还是完全地失败了。

  裴液不会存意经,他无法从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即便自己不断地宣称也不行。

  但这次失败似乎并没有动摇少年的心志,他很快写好了第二道公函,飞鸟送去了张思彻的案桌——中丞其实对这位新任鹤检的施为完全没有头绪,但李缄的意思是配合就好。

  “也许蜃境并不记录人的名字。”裴液轻叹。

  “但蜃境记录了你向蜃境靠近的努力。”黑猫安慰他道。

  裴液只好笑。

  他的第二个法子是让人把去年他救出、许绰收养的那尾漂亮的小鱼人送来。

  裴液记得她叫汐夜,但许绰显然没交代给她任何事情,裴液把她牵在船上游了好几圈,她也没能进入蜃境。只仰头对着裴液委屈茫然地摇头。

  剖人取珠的事裴液没干,但他分别尝试了服用她的头发、指甲、鳞片和纱鳍,最终无一例外都没能让他再次接触到蜃境。

  至于把小鲛人弄哭了他也没有时间哄,只赶紧叫张飘絮来接走了。

  第三个法子就来自于古书之中了,他和仙人台的文书们挑了许久,认为这个寻找传说中灵境的方案最可一试,乃是要生食冷渊之鱼,宿于孤舟之上、无人之水境等等。

  主要这个法子无论起不起效,都能与别的并行。

  这两个法子一共又耗费了一天,夜里的时候裴液燃着灯翻书,琢磨他的第四个尝试。

  船飘在漆黑一片的湖心上,确实空无一人,雨依然在下,薄雾被灯火照出些形状。他戴着斗笠坐在船头,把一只赤脚垂进水里。

第713章 梦远

  一整个夜里裴液一句话没讲。

  小猫坐在他的身边。

  等天亮起来时,船周围的黑茫茫就变成白茫茫,大雨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歇,四下望去都完全瞧不见岸边。

  龙湖剑会在前些日子里结束了,大多剑者们都已散去,但余响还是不绝,许多聚拢而来的剑者依然自发地在岸畔比试,因而也就有许多人看热闹,鼓噪打气。

  有时候他们会打到湖心来,中三境里能踩水的都称得上是高手,裴液和小猫就并坐看一会儿。

  其实可以进行的尝试并没有那么多。

  纵然少年是坚定地推进着他的决心,没撞南墙就一直往前,撞了南墙也要推着南墙往前,但路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狭窄,并且并不像能够被推动的样子。

  神京一共才有多少蜃境相关的东西呢?

  在前两个尝试中他就几乎已经用光了。

  幻楼早无门径,鱼嗣诚也已成一具枯骨,裴液挺想念年轻的老人,但明月宫也再进不去了。

  整个神京八百里都在彻底化为平凡,蒙在它上面的那层凡人难见的灵幻被这场大雨洗去,裴液在里面对弈过鹤咎这样的剑者,结识过洛微忧这样的朋友,但如今都隔在两界。

  鲛珠粉失去了光泽,洛神花只存在于梦中,连界标都随着水主的融化而消隐了,你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进入灵境呢?

  对于身在界外的少年而言,影响界内的唯一方法也许就是在西庭心和那袭黑衣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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