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境：万物皆可泡 第9节

　　欲苍穹好一阵惨笑，才颓然说道，“欲苍穹啊欲苍穹，被一小辈责骂如斯，你这一生，何其失败啊。”

　　洛子商见状，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再给欲苍穹包扎一下，然后将他背起。

　　“走吧，去面对那些你宁愿死，都不愿面对的事情。欲老，你就当作这才是对你的惩罚吧。”

　　“……啊。”

　　欲苍穹一声苦叹，闭目无语。

　　寒食草堂。

　　“呼，呼……”

　　白衣剑少带着舒石公赶回来，再次累得汗流浃背，呼哧带喘的。

　　两人怎么可能放心洛子商单独赴会，全都去了步云崖附近的山顶，远远观望。

　　直到战斗结束，两人才松了口气。

　　而舒石公以术法听到洛子商和欲苍穹最后的对话，内心也是五味陈杂，伤心颓唐。

　　白衣剑少则是怕洛子商带着欲苍穹，赶在他和舒石公前面回来，于是又来了一把跑步者高潮。

　　白衣剑少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点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他知道接下来，就是舒石公和欲苍穹的事情了，他这个外人，还是不要在场的好，跟舒石公说了几句，就飘然而去，返回竹林小屋了。

　　良久。

　　洛子商背着欲苍穹的身影，出现在寒食草堂。

　　他来到舒石公面前，放下欲苍穹，“舒老，我回来了，还给欲老带回来了。”

　　“……嗯。”

　　舒石公无比复杂的看着欲苍穹。

　　欲苍穹更是不敢睁眼。

　　片刻的沉默，让洛子商不得不说道，“两位，你们都不说，那就我说了；

　　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该说清楚的，终究要说清楚，与其被痛苦、遗憾和悔恨煎熬，不如坦然面对，有什么话，全都说出来。”

　　然而，这番话，并没有让两人敞开心扉，话说完，仍是无言的沉默。

　　“好吧。”

　　洛子商点点头，没有再劝。

　　而是突然出手如电，给舒石公的穴道也点了。

　　“子商，你这是……”

　　“两位，一天也好，一个月也罢，总之你们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

　　说罢，他就摆摆手，转身去了炼丹房，静坐调息去了。

　　“这孩子……”

　　舒石公有些哭笑不得，看看欲苍穹，张口欲言，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欲苍穹终于睁开眼睛，与舒石公四目相对，亦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终究，复又陷入沉默。

　　数个时辰后。

　　日落西沉，天色暗淡。

　　“吸溜，吸溜……”

　　洛子商端着一碗面，嗦着面，来到两人身边，“两位，还耗着呐？”

　　舒石公和欲苍穹难得的步调一致，不约而同的翻了个白眼，心说是谁让他们在这耗着的啊？

　　“那两位继续吧，饿了说一声，我给你们煮面吃哈。”

　　洛子商还不等两人说话，就又摆摆手转身离去了。

　　舒石公和欲苍穹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老石头……”

　　欲苍穹的沉默，并不是抗拒，只是不知该如何启齿。

　　他想了半天，终于借着洛子商打破沉默，想要把心里话说出来。

　　但能痛痛快快的说出心里话，那就不是欲苍穹了。

　　他想好的话，刚一张嘴，就堵在了喉咙里。

　　“欸，罢了。”

　　舒石公一声叹息，他，其实才是抗拒的那个。

　　虽然是他先误会了欲苍穹，但珠婆婆不至于为此而死吧？

　　但终究，他并不是满心仇恨的人。

　　他终究记得，欲苍穹与他的情谊，终究记得，欲苍穹为了帮他，看淡生死，硬闯邪能境，强杀邪之主。

　　“欲苍穹，阴风泣月掌的伤势，让你煎熬了。”

　　“……！”

　　一句软话，让欲苍穹瞬间红了眼圈。

　　“我……没什么，老石头，我从不后悔帮你，我，我只是，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什么呢？只是觉得兄弟们就该理解他？就该主动询问他？就不能误会他？

　　他却从未站在兄弟们的角度上考虑过。

　　兄弟们负他，他就要报复，他自己，又算什么好兄弟？

　　“啊。”

　　欲苍穹一声苦叹，终于说道，“老石头，是我对不住你，是我，辜负了兄弟情义。”

　　一句话，也让舒石公红了眼圈，结义兄弟，情比金坚，怎么就落得这步田地？

　　“罢了，罢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弄成这样，只能说天意弄人了。”

　　话说开了，两人心中，都有了一丝释然。

　　然而更多的，却是抹不去的伤痛，欲苍穹制造的伤害，实在太多了。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却听洛子商的声音再次响起。

　　“要我说，哪是什么天意弄人，根本就是鬼隐那个混蛋弄人，要不是那个王八蛋图谋机缘图，要不是他挑拨离间，哪会有这么多事情。”

　　“没错，都是鬼隐那个家伙害的。”

　　舒石公终究心性更豁达些，表示他被转移仇恨了，没错，全都是鬼隐的锅。

　　欲苍穹却有点尴尬，他何尝不知道鬼隐必然从中作梗了，但他还是跟鬼隐合作了。

　　终究一步错，步步错，错到后悔迟啊。

第10章 偿还

　　洛子商过来给俩老头解开穴道，跟着说道，“要我说，鬼隐这混蛋绝对不能饶了，咱们得给他抓住，狠狠毒打他一顿，然后抓到珠婆婆坟前砍了，然后再毒打一顿，然后再乱刀分尸……”

　　见洛子商还要再说下去，舒石公赶紧叫停，“可以了，可以了，到砍了就可以了。”

　　“哦，对了，还有逼他给欲老解了阴风泣月掌的伤势，那混蛋就是装孙子，他跟阴阳师同修阴阳双册，功体气机相连，他会不知道解除之法？”

　　“不必了。”

　　却见欲苍穹摇摇头，突然运转功体，却不是爆发，而是将气机内敛压缩，跟着汇聚到胸口膻中。

　　然后一掌拍下！

　　噗！

　　欲苍穹一掌自拍胸口，刀气透体而出，同时喷出大量暗红血液，其蕴含的阴寒真气，竟然让血液在空中就结了冰。

　　欲苍穹竟然自废功体，借此将阴风泣月掌的真气全部逼出！

　　“欲老，你！”

　　洛子商一惊，赶紧将软倒在地的欲苍穹扶起，要为他点穴止血，却被他抓住手腕。

　　“不必了。”

　　欲苍穹气息虚弱，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该了结的，终究要了结，该偿还的，终究要偿还，欠兄弟们的，我还不起，也只能如此了……这下，我算是有脸去见忆秋年了吧？”

　　“以后有的是机会见，你着什么急啊？”

　　洛子商挣开欲苍穹的手掌，伸指连点，为他止血，再一口疗伤药酒给他灌下去，怕他吐出来，还点了他喉咙一下，让酒液直接入胃。

　　“子商，莫要管我。”

　　“欲老，你该知道了，我不是一个很听话的人。”

　　“……你又何必呢，我早已无颜苟活了。”

　　“欲苍穹，你莫要如此，我……就剩你这么一个兄弟了。”

　　欲苍穹如此作为，舒石公心里的怨恨和苦楚，不由消散了许多，终究说出了劝阻的话。

　　欲苍穹看向舒石公，略带期盼的问道，“兄弟？”

　　舒石公与他对视片刻，终于释然的点了点头，“兄弟。”

　　“兄弟……老石头，我，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兄弟们啊。”

　　说罢，欲苍穹以掌捂面，已然老泪纵横。

　　舒石公也不由得黯然泪下。

　　多少恩怨，多少纠葛，不堪回首的过往，痛彻心扉的回忆，全都随着泪水，无声的流淌。

　　次日，晌午。

　　日头都老高了，舒石公和欲苍穹，仍未从各自的屋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