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作勇者 第220节

她毅然起身，将一件羽织披在肩上，穿鞋准备出门。黑暗中，鸢尾和蔷薇同时睁开眼睛。

她们的眼睛明亮，在暗夜中也闪动光彩。

驻扎在多夏村的部队，以黑屋顶的村委会作为指挥部。袁歌等人都住在此处，开门后走不了几步，红实果就来到袁歌房门前。

房间里，还亮着火烛。

红实果站在门口，咬着嘴唇。

她不大明白她来到这里的动机——不，以她的头脑，她是明白她的动机的。

只是不好承认、不能承认。

“啊。”

她低低叹了口气，推开了门。

袁歌坐在床上，正在看书。

红实果稍感意外，问道：“袁先生竟然这么好学？现在这个时候还在看书？”

袁歌合上书，漫不经心的说道：“只是在补充必要的知识而已。”

红实果看了一眼。

书名是《莉莉卡的无限界游记》。

她露出笑容，说道：“这本书是两三百年前的畅销书，传说中的贤者莉莉卡游历无限界，写下了各地的风土人情。到了今天，这本书也是有价值的科普文献，很多专业研究甚至会引用其中的段落。”

“我只是想看看无限界的国家分布，对风土人情不是很在意。”

“哦。如果想了解无限界的势力格局，那这本书有点陈旧——上面的很多国家，如今已经灭亡。”

袁歌也想找本更靠谱的。

但是多夏村是穷乡僻壤，能找到这本书已经非常难得，甚至连一张跟得上时代的世界地图都找不到。

袁歌看着红实果，问道：“身体好点了么？”

“您在说什么呢？头脑昏昏沉沉，现在有条理的对话都让我感到吃力。”红实果在袁歌的对面坐下，“袁先生，我现在来找你们，是为了搞清楚我被吞噬之种选择的诱因。”

“我虽然是正统勇者，大神官也捧着我，但如果你想一个忏悔对象……我认为你还是找白鸽教的正经教徒比较好，他们是专业的。”

红实果露出笑容。

虽然虚荣，却仍骄傲。

“忏悔？不不，我承认，我在某些事上的选择有悖道义，但我从来不把自己定义为‘正直的人’，因此我不会忏悔。一旦我对过去的所作所为产生了‘忏悔之心’，那么我等于全盘否定了我自己。”

“……”

袁歌沉默。

红实果看着沉默的袁歌，接着说道：“我想搞清楚诱因，即便要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好吧！

袁歌换了一个坐姿，他说道：“我刚刚跟专业人士咨询了一下，知道了更多的，关于‘转生之种’的情报。红实果小姐，转生之种不在乎你以前的行径，它只会吸收最近的‘恶意’，自你进入夜之国的国界之后，你有没有情绪产生剧烈波动的时候？”

“……”

红实果，沉默了片刻。

她抬起眼睛，说道：“在知道威廉史密斯不是正统勇者之后，我曾产生了对他的愤恨，莫非这就是原因？”

“为什么愤恨？”

“啊，这当然是因为他欺骗了我，我把一些精力分在了他的身上，他本不应该得到我的关注。”

“如果仅是这样，转生之种是不会被激活的。必须是强烈的、持续的、扭曲的恶意，才能唤醒你体内的炸弹。”

“嗯——”

红实果思考着。

她微微蹙着眉，很久之后才说道：“那个马列托托？大约在三天之前，那个马列托托很露骨的看着我的胸，我当然感觉他的目光特别下流，很想狠狠揍他一顿。”

袁歌抖着腿：“您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我看你平时的打扮，估计也不会太在乎别人用露骨的视线看你。”

“才不。讨厌的人盯着看，我会产生生理厌恶的。”

“换一个更加合理的，再说不出来就请你回吧，我帮不了！”

这一次，红实果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才看着袁歌，说道：“那我想不出来了……可能，是因为袁大人您不喜欢我，让我感到不满了吧！”

袁歌点了点头：“确实，这个靠谱。”

“噗嗤——哈哈！袁先生，自恋也该有个限度。”

红实果笑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红实果笑了，但袁歌没有笑。

他是认真的。

他看着红实果，说道：“正视自己的内心，席碧拉小姐。你有了答案，你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就是答案。”

“……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我就说个明白。”

咚、咚、咚。

袁歌拿起桌上的三个茶杯，依次摆在面前。

他左手中指点在第一个杯子上，指骨中的“天工”瞬间发动，在一阵变幻之后，玻璃水杯熔融凝聚，变成了一个缩小的鸢尾。

“鸢尾，圣城三朵金花之一。她生性癫狂，不受约束，与你和蔷薇·希尔普斯完全不像。她张扬的个性来自于她的才能，她被誉为‘冠位之才’，白冠法师伊凡诺夫亲自收她为徒，她是一个出类拔萃的魔法师。”

“因为这一份天眷，鸢尾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的成就。在圣城另外两朵金花还在为自己的将来发愁的时候，鸢尾已经踏在了辉煌的道路上。”

袁歌，将玻璃鸢尾扫到一边。

他继续伸出中指，指着剩下的两个杯子。

两个杯子同样一阵变形，化成了希尔普斯和红实果的样子。

他接着说道：“蔷薇·希尔普斯，同样是圣城三朵金花之一，也是你长久以来的心理安慰。”

“……”

红实果露骨的皱眉。

但她没有说话。

“因为希尔普斯家族苛刻的规定，蔷薇小姐的处境一直是最危险的，你和她的性格非常相似。相似的刻薄、相似的阴毒，相似的表面高贵。长久以来，你一般将希尔普斯小姐视为安慰、视为依偎，我相信你和蔷薇小姐的关系非常好，你们之间的亲密度远超你和鸢尾的亲密度。”

袁歌自顾自的，说着他的揣测。

红实果没有反驳。

她闭着嘴、目光闪烁。

“在此之前，希尔普斯非常惊险的避免了被流放的命运，你为她感到高兴——你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出现太大的逆转，希尔普斯只是一个高级魔药师，而你却是圣城宪兵队的队长，虽然很难和鸢尾相比，但仍然比蔷薇好一些，对吧？”

红实果露出微笑，说道：“假定——我们假定你的猜测都是真实的，然后呢？顺着你功利的角度说下去，然后呢？我是圣城宪兵队的总队长，而蔷薇依然只是一个高级魔药师，希尔普斯家族也没有往她身上倾斜资源的意思，我的前途仍然比蔷薇光明一些。啊，你不会想说蔷薇她最近成了‘潜江剑’的弟子这件事吧？恕我直言，成就剑圣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袁歌笑道：“明知故问。这么讲可能有点自大，但决定性的因素——不是在你的面前坐着么？”

“……你说你。”

“是的，就是我。我区区一个小小的袁某，竟然成为席碧拉小姐的心魔，真是出人意表。我本来是不确信，高贵的、骄傲的红实果·席碧拉小姐，怎么会在乎我这样的小角色呢？但被嫉妒心淹没的女人是不理智的，席碧拉，你就是在嫉妒鸢尾和蔷薇和我的关系很亲密。”

恬不知耻的、

厚颜无耻的、

没脸没皮的袁歌，大大方方的看着红实果，说出了莫名滑稽的话。

红实果很想嗤笑一声。

她想大声驳斥、想发出嘲弄，她想否定袁歌所说的一切，并对着他竖起中指，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

但她无法。

只要不是傻子，任谁都知道袁歌接下来会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在魔患再起的今日，往日里被视作摆设的“勇者”们无疑会再一次活跃在最受人瞩目的舞台，这几日对于“圣武器”的消息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如今谁都知道包括“传承之剑”在内，永恒神国共有七把“星火武器”。

能拔出星火武器的人，将成为这个时代的明星、成为最受瞩目，甚至可以将自己的名字留在青史、留在人心里的伟大人物！

而袁歌不但拔出了星火武器，他甚至于传说勇者薇尔莉特产生共鸣——

他必然成为英雄！

在他身边的人——主要是蔷薇和鸢尾，这两人也会得到瞩目，如果最后可以取得胜利，她们能将自己的身姿铸成高大的石雕，摆放在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场所中。

对于功于心计、谋求功利的红实果·席碧拉来说，还有比这更有诱惑力的事吗？

没有了！

可是，她已经冲撞了袁歌。

在夜灵凉这件事上，为了博取到马纳家族的好感，席碧拉轻巧的一个安排成功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她当然知道，威廉史密斯之所以会关心这件事，是因为袁歌在背后推波助澜。

当时，她的面前出现了一道选择题。

一边是圣城御八家的马纳家族，一边是默默无闻的袁歌。

如果——

如果席碧拉可以看到未来，那么这道选择题的选择项会是“逐渐没落的马纳家族”和“冉冉升起的袁歌”，但席碧拉并没有那种能力。

毫无疑问的。

她放弃了袁歌，选择了马纳家族。

在袁歌拔出传承之剑、和薇尔莉特产生共鸣的时候，受到最大冲击的无疑是威廉史密斯，其下就是席碧拉小姐。她苦恼、她懊悔，她眼睁睁的看着机会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