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谍战日记 第730节
说着,郑重地起身敬了一礼。
张义慌忙挣扎着回礼,受宠若惊地说:“局座言重了,属下职责所在,鞠躬尽瘁而已。”
“一点都不为过。”由于睡眠不足,戴春风的眼睛有些发红,他酸涩地眨了眨眼睛,给张义剥了个香蕉,接着说:
“鞠躬尽瘁,说得好啊。可是很多人都在时间的消磨中渐渐丧失了斗志,失去了一个特工该有的警惕,你和他们不一样。”
“惭愧。”张义咬了一口香蕉,“要是属下能早点赶来,也不会造成那么大的损失。”
“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就怪那些散兵游勇,装备的是最好的武器,却疏于训练,一百多号人,被别人二十号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有些人竟然临阵脱逃,这难道不悲哀吗?”
戴春风有些唏嘘地说,“浙东前线如今是个什么样的局面,你应该清楚,日军大兵压境,战区却疏于防守,敌人渗透进来竟全然不知,我们还能指望他们什么?要不是你不顾生命安危,拼死相救,我戴某人说不定已经杀身成仁或者在日寇的审讯室了,就凭这点,再多感激的话都不为过。”
“局座谬赞了,说实话,属下没做什么,这都是属下的本分。”面对这样的盛赞,张义装出一脸惭愧的样子。
戴春风笑着摆摆手,看着张义,话锋一转:“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日谍在那里设伏的?”
张义心说“来了”,眼里却没有一丝波澜,很坦诚地说:
“属下一开始也只是怀疑,觉得这件事情太顺利了,日本人竟然连讨价还价都没有。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当时并不是十拿九稳。局座离开后,属下越想越觉得不对,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日寇睚眦必报,绝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再者,日寇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也有落叶归根的观念,他们的军国、主义也长期宣传所谓‘忠魂归乡’的思想,以达到满足家属对亲人骸骨归葬故土的诉求和凝聚士气、美化战争的目的,但日寇的电报中对芝原平三郎这么重要的人物丝毫未提,这显然不符合常理。因此属下料定日本人一定在筹划什么阴谋诡计,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事关局座的安危,属下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说着他叹了口气,“幸好属下赌对了,否则局座要有什么不测,属下百死莫赎。”
“聪以知远,明以察微,见微知著啊!”戴春风赞了一声,想到自己当时的处境,此刻还心有余悸。他叹了口气,站起身,用一种鼓励的眼光看着张义,“好好养伤吧,要做好勇挑重任的准备。”
勇挑重任?张义一怔,不明所以,但戴春风并不解释,背着手走了。
这时,张义才微微松了口气,戴春风应该信了自己的说辞。
戴春风刚走,沈若竹就进来了,才一会不见,她竟然勾了眉线,涂了口红,特意打扮了一番。
此刻,她将一个厚布包裹的砂锅放在桌上,随后,她取下厚布,将砂锅端到床边,拿出勺子对张义说:
“鸡汤,还是热的,你趁热吃点。”
张义伸出胳膊,却没有丝毫力气。
见此,沈若竹说:“我喂你。”
她说得很随意,但张义却有点难为情,看着她,欲言又止。
沈若竹却是很平静,她盛了一勺鸡汤递到张义嘴边,吩咐道:
“张嘴。”
于是,就出现了这一幕,沈若竹拖着砂锅坐在床边,像个贤惠的妻子一样,一勺一勺地喂张义喝汤。
虽然一直没说话,但张义用余光瞥见了沈若竹眼角的泪痕和眼里掩饰不住的担忧,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在做戏还是真情流露,故意不去看她的眼睛,打破沉闷的气氛:
“骨头没事,就掉了几块肉,补补就好了。”
沈若竹擦了一把泪眼,继续沉默地喂他喝鸡汤。
张义顿了顿,岔开话题:
“对了,那个陆鼠儿还好吧?”
沈若竹一愣:“我都几天没看到他了。”
张义顿觉不妙,连忙说:“电话,快将电话找来!”
童站长坐在办公室里,心神不宁,从戴局长再次回到山城,已经过去两天了,他多次求见,都被拒之门外,此刻他懊恼不已,都说言多必失,要不是当初信誓旦旦向戴老板保证安全无虞,何至于此,此刻他恨不得时光倒流。
前去打探消息的秘书一进来,他就赶紧问:
“如何?”
秘书小心翼翼:“贾副官说戴老板公务繁忙,有事以后再说。”
童站长顿时沮丧又窝火。
“不过卑职打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张处长醒过来了。”
童站长“噢”了一声:“那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准备点水果鲜花,我要去看望张处长。”
秘书小声说:“站长,恐怕要改个称呼了。”
“什么意思?”童站长有些不解。
秘书咂咂嘴,说:“刚刚宣布的,副主任秘书兼司法处处长——戴局长一手提拔的红人,人家高升啦!”
童站长怔愣了一下:“这就升了?够快的啊!副主任秘书还兼任五处处长,位高权重,位高权重啊!”
话语中说不出的艳羡,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酸味。他怅然若失,悔不当初,要是当晚救戴老板于危难之中的是自己,是不是自己的职务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秘书察言观色,宽慰道:“副主任秘书看似位高,但不过是虚职,哪有站长您这样的封疆大吏气派。”
童站长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见秘书一脸不解,躬身做出一副聆听教诲的架势,便解释说:
“有句话说,上层和底层最本质的区别其实只在于两个,一个是对资源的掌控和分配,另一个就是不对称的信息量。
不管它是虚职,还是实职,何为位高权重?一般人认为一个人所处的职位越高,拥有的权利就越大。
但实际上,权利的大小不仅仅取决于职务的高低,更关键的是该职务在信息流中所处的位置。如果特定的信息流经过某个位置,那么这个位置就具有相应的权利,因为掌握了信息就意味着拥有了决策的依据和对事情发展的影响力。
在官场上,有时候,提前知道了某件事或某个信息,先人一步,提前准备,就已经受用不尽了。要知道,机遇和困难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但如果你掌握了内幕,比别人提前一步有所准备,那就比他们多了几分胜算的优势。”
童站长很少如此高谈阔论,显然他今天受到的刺激不小,心有感慨。
“站长教诲的是。”秘书一脸佩服地看着他,又小心地问道:
“话虽如此,可局本部代理主任秘书是毛主任,张处长毕竟年轻,他去了能站稳脚跟吗?”
“这谁知道呢。”童站长蹙着眉摇了摇头,“但不管怎么说,从今往后,不管从职务还是形式上论,张副主任秘书就是长官,别人见了他装也得装出一副请示汇报、恭敬听命的架势,再者,张处长虽然年轻、资历浅,但野心勃勃,未来必定前途无量。行了,不说这个,你马上去准备一份厚礼-——”
正说话间,办公室的电话响了,童站长接起,一听是张义,立刻换了舒缓恭敬的语调:
“张副主任,恭喜啊!”
ps:(今天加班,只有短小无力的一章,厚颜无耻求月票!)
第625章 电报
“张副主任放心,保证将人毫发无损地带过来!”
童站长一脸凝重地挂断电话,挥手对秘书说,“立刻集合人手,目标警备司令部。”
秘书一愣,连忙说道:“站长,属下多句嘴,现在还不是和李觉司令冲突的时候。”
“我又何尝不知!”童站长自嘲地笑了笑,受儒家中庸思想影响,官员的评价和选拔标准讲究德才兼备,实则等同于四平八稳、无所作为,说白了就是做个平庸的老好人,虽然缺乏做大事、做成事的本领,却往往因为所谓的低调、谦逊,从不轻易得罪人,因此而博得了一个好名声,你好我好大家好,官官相护,自然扶摇直上。
相反,很多想做事、能做事且做成事的官员,却因为做事得罪了人,受人排挤攻讦,或挟嫌报复,落了一个恶名,下场反倒相对较惨。
“但咱们干的不就是得罪人的差事吗?扁担哪能两头尖,不得罪姓李的,就得罪了戴老板、张处长,那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明白了,属下马上通知行动队。”
就在童站长带领秘书、行动队等人来到警备司令部大楼门口时,刚好几辆轿车停下来,李觉带着副官、秘书到了。趁着卫兵挪动栅栏的空当,童站长下车将李觉喊住:
“李司令,借一步说话。”
李觉看着他身后虎视眈眈的特务,皱紧了眉头:
“童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啊李司令!”童站长皮笑肉不笑地说:“接到线报,说您的小舅子顾明远抓了一个叫陆鼠儿的警察,此人不仅是我们军统的外勤,还是张处长和戴老板看好的青年才俊,于大前天晚上狙击日谍的行动中立功不小,所以我们必须将人带回去。”
李觉脸色一沉,自己小舅子是什么玩意,他再清楚不过了,打着自己的招牌,招摇过市,胡作非为。
要是以往,只要不是太过,他都懒得过问,最多训斥几句。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日寇竟敢堂而皇之将几十名士兵空降到了自己辖区,导致戴春风命悬一线,险些被敌人活捉,防守不利的罪名怎么都逃不掉。
事情发生之后,他硬着头皮找戴春风说和,却不想吃了闭门羹。
戴春风只让贾副官传了一句文绉绉的话:
“如今是民国30年,而非嘉靖三十四年。”
李觉听得一头雾水,回去的途中经秘书提醒,才豁然大悟。
嘉靖三十四年,6月7日,53名倭寇从浙江虞县登岸,洗劫浙、皖、苏三省,攻掠杭、严、徽、宁、太平等州县二十余处,直逼金陵城下,横行80余日,杀伤杀死官兵四五千人,包括明朝一御史、一县丞、两指挥使、两把总。
之所以倭寇能肆虐东南,核心是明朝自身海防崩坏、政策适当与外部势力乘虚而入的共同结果。说白了,明朝海防极度废弛,卫所制度瓦解,士兵逃亡严重,武器失修,面对倭寇往往一触即溃。又海禁政策激化矛盾,阻断了沿海民众的正常贸易生产,许多人为了生计以致和倭寇勾结,形成了“倭中有华、华倭混杂”的局面,壮大了倭寇势力。
再加上彼时日本处于战国时代,大量失败的武士、浪人失去了生计,沦为海寇,他们熟悉海战且凶狠好斗,又与中国沿海奸商、海盗结合后,更易突破明朝脆弱的海防。
戴春风这话“借古讽今”,分明就是在说自己军纪松弛、疏于防守,是个废物。李觉一时间恼怒烦躁沮丧惶恐心里头什么滋味都有,但被人拿住把柄,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赶紧求助三战区顾长官,请他代为疏通说和,将此事压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别捅到委员长那里,一切都好说。
前番日寇强攻浙动,一度竟占领奉化和溪口,委员长得知后悲愤交加(当晚在日记里写道“奉化陷于敌寇,悲痛无已”),并担心母亲陵墓的安全,专门电令前线司令部要求设法打探并保护。
李觉接到电令后,焦头烂额,进退失据。
当时,金陵汪伪政府中的一些汉奸闻听此讯,手足舞蹈,强烈挑动日本人炸毁常某人家祖坟,特别是常某人母亲之墓。但汪伪ZJ省长傅某人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却想尽办法对常母之墓和常家祖坟进行了保护,日军出于政治考量,考虑到轰炸常家祖坟,根本上解决不了问题,还可能适得其反,坚定常某人的抗日决心,因此否决了汉奸的建议,不但没有破获,甚至还派专人前去打扫,拍照后给常某人送去。
常某人收到照片,在日记中写道“闻先母墓尚安全,稍慰”,虽强调“此仇必报”,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一份电报催促前线不惜一切代价收复失地,李觉顿时松了口气。
不想此事才过去不久,现在又来这么一出。
他虽然恼恨不已,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自己的秘书:
“有这回事?”
秘书赶紧接话:“好像有,不过我听说明远公子抓的是一个小偷啊,一个小偷什么时候变成军统的外勤了?”
李觉耸耸肩:“童站长,是这样吗?”
童站长冷哼一声:“他是张处长和戴老板特招进军统的”
李觉显然很不想听见戴春风的名字,他不客气地朝童站长一挥手: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呢,原来是个鸡鸣狗盗之徒,你们军统还真是什么人都要。哼,走吧,看看去!”
童站长、李觉一行人走进警备司令部大楼时,正在吵闹看热闹的警卫赶紧分开,各自站好。
李觉狠狠瞪了他们几眼,见一间办公室门口站着两个孔武有力的打手,认出是自己小舅子的手下,冷哼一声:
“顾明远人呢?”
一个打手说:“司令,顾先生在里面休息,让我们在这儿替他看门。”他一边说话,一边悄悄用手在背后的门上敲了几下。
李觉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心里咯噔一下,不管这个叫陆鼠儿的是小偷还是军统外勤,警备司令部抓了他,即便用刑,那也是公事,只要拿到口供,谁也挑不出刺来。
但自己小舅子无官无职,将人抓到这里,私自用刑,分明是公器私用、授人以柄,他暗骂“蠢货”,低声喝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