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谍战日记 第677节
此时,林景伊闻讯逃往重庆,先大启逃黄冈,丁谨逃汉阳,汉口四“卧龙凤雏”自此下水的下水,逃跑的逃跑,中统在武汉的党、特潜伏组织陷于瘫痪。
“一群乌合之众,丧家之犬,附逆为奸,卖国求荣的汉奸走狗,也配叫情报人员?”
张义听得直皱眉头,眼中寒光逼射。
“谁说不是呢?”杨荣苦笑一声,有些话不好说得太直白,五十步笑百步,军统也好不到那里去,被日伪逮捕的特工,在威逼利诱或酷刑的打击下,摇身一变,公开落水做汉奸的同样大有人在。
“林景伊不是回山城了吗?军统的潜伏组织又怎么受到破坏的?”
“老弟你有所不知。”杨荣摇了摇头说,“这个林景伊回到山城后就被姓徐的关了起来,然后他辗转联系上了先大启.”
几个月前,徐增嗯先和先大启取得联系,逼迫先大启带着电台再进武汉,收拾残局。
先大启惊魂未定,哪里还有再入虎穴的胆量?
但是徐增嗯的命令又不敢违抗,只得跑到黄冈设立了电台,在外围做点敲边鼓的活动,编造些真真假假的情报糊弄山城。
徐增嗯气不过,又无可奈何,只好又寄希望于林景伊。
几天之后,林景伊也被徐恩曾逼回武汉,奉徐的命令,对原汉口市调查室组织进行改组,徐派原汉口特别市党部委员兼孝感县长周文化为市党部书记长兼汉口调查室主任,以便依靠周来重建中统汉口地区的潜伏组织。
但他哪里想到,此时周文化早就投敌叛变了。
几个月前,周文化在孝感任县长时,因赌博和人起了冲突,被警察局逮捕后,受不了酷刑,如实交待了自己的身份投敌叛变,在签署了“自白书”后,又很快释放,这一切中统丝毫不知。
因为周文化是林景伊在武汉大学任教时的学生,对他很信任,所以一上任,就提拔他为负责党务工作的总干事。
周文化新官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任命自己的姘头叶媚林担任调查室交通员,出双入对、招摇过市。
这一切全部落于暗中盯着他“放长线钓大鱼”的汪伪特工眼中,很快,周文化和他的姘头再次被捕。
汪伪特务表示,只要周文化将林景伊供出来,便可以再次将他释放。
对于“二进宫”的周文化来说,已经叛变了一次,根本不在乎第二次。
于是,毫不犹豫就将林景伊的住处献出。
很快,林景伊被捕。
这厮也是个软骨头,不待用刑,就将中统武汉区的全部潜伏特工名单供出,担心自己纳的投名状不够,他又想到了昔日的手下朱家鼎,两人一合计,又将军统潜伏组织负责人周经武骗了出来。
周经武受不了酷刑,同样叛变投敌,将军统潜伏名单供出,由此,军统在武汉的潜伏组织再次被日汪特务横扫一空。
张义默然无语,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时,一直未开腔的何志远接过话茬:
“这个林景伊毕竟属于中统高干,他招供后,被解送到了金陵。不知道和中统叛徒丁默村达成了什么交易,丁默村竟然斡旋安排,派专机护送他去了香江,再转回山城,回到了徐增嗯身边,要说这中间没有什么秘密,打死我都不信。”
说起来也搞笑,不管是中统还是军统的特务,落水叛变后,除了个别一条道走到黑的,大部分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都采取脚踏两只船的办法。
一方面积极为日伪特务机关做事,一方面又在暗中寻机向山城输诚。
为日伪特务机关做事是真做,向山城输诚也是真输,都为他们的现实利益和未来的政治前途投了一份“双保险”。
或许在他们看来,今后在中国的政治版图上,无论是谁来主政,自己总归都是“甘蔗两头甜。”
甘蔗真的两头甜吗?
但不管是叛变做了汉奸,为日伪效力,还是暗中向山城输诚,还没有一个像林景伊这样,被逮捕叛变后,却又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山城的,这还是首例。
所以,他和丁默村达成了什么秘密交易呢?
张义若有所思,想了想说:“山城接近百万的人口,每天都有难民涌入,全市户籍统计、户籍清查搞了几年一直就没搞清楚过,徐增嗯要是有意包庇,茫茫人海,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们去哪里找他?”
“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有些硬骨头,就是硌断了牙也不能撒嘴要硬啃。人一定要找到,而且必须找到,老弟,那么多潜伏的日谍都被你找出来了,还怕一个中统汉奸?拜托了。”
杨荣的眼神让张义忽然意识到他很重视这个人。换做以前,不是应该商量着如何重建武汉区,肃清叛徒汉奸嘛,完全犯不上对一个中统叛徒这么上心。
再说了,自去年中统任鲁东行署专员的大特务庐斌因和军统控制的军队厉文礼部打成矛盾,直接被枪杀。随后,CC系行政督察专员陆城也被军统特务诬陷成红党处决,两统之间的矛盾更趋尖锐,势如水火,即便要杀鸡儆猴,也轮不到他林景伊。
那么此人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
难道和红党有关?
这么一想,张义的心里瞬时蒙上了一层阴云。
第574章 一日游
“他答应了?”
杨荣和张义分别后,就回到了自己办公室。见他进来,坐在沙发上的党政情报处处长何商友起身,目光充满了希冀。
杨荣没有说话。
何商友给他倒了杯茶:“来,借花献佛,先润润喉咙。”
杨荣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过茶水,在沙发对面坐了下来:
“搞什么鬼,分明是你们二处要找的人,非要我去找他帮忙。”
“那就是答应了?”何商友笑了笑,很放松地说,“不说我和他之间存在隔阂,这件事毕竟事关机密,还是小心点的好。”
“装神弄鬼,你还在怀疑他?督查室做的报告你没看?”杨荣端起茶杯嘬了一口就放下,“我刚在张处长那里喝了杯戴老板送的茶,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听他话里有话,何商友不以为然地说:“他是暂时过了老板那一关,可那又如何?我就不能怀疑他了?
在咱们这个行当,怀疑可是一种美德。再说了,那个什么李慕林的电文里也详细写了,牛子道在行刑时,张义只开了一枪,美其名曰给对方一个体面。哼,两枪胸口一枪头,阎王来了也没救。对一个叛徒还讲体面?你不觉得可疑吗?”
杨荣摇了摇头:“我们先是人,国民,然后才是谍报工作者。牛子道就不是中国人了?他在打入军统之前就已经是红党,各为其主罢了。主义是主义,做人是做人。我们不能因为他是对手、敌人,就对他为抗日做出的贡献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吧?”
“没人忽视他的功劳,他是抗日英雄不假,但哪里不能抗日?他是红党,就该去红党那里拿薪水抗日,而不是一边拿着党国的薪水,一边高喊抗日,一边为并没有给他一分钱的红党干事,端着党国的饭碗砸党国的锅,这种吃里扒外的人,也配留什么体面?”何商友凝视着他,“而张义这么做,说他一句同情红党不为过吧?”
“戴老板都没说什么,难道你比老板还高明?”面对何商友的咄咄逼人,杨荣半是赌气半是无奈地说。
何商友意味深长地笑笑:“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您说的。”
杨荣拧着眉头,沉默了一会,问:“这个林景伊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让你如此煞费苦心?”
“这可是一盘大棋。”
“有多大?”
“能说的,我都告诉你了。”
杨荣冷笑一声,端起茶水:“欠你的人情我还了,慢走不送。”
“谢了,老杨,等抓到人,少不了你的好处。领了你的情,我也得投桃报李不是。”
“好处?”杨荣嘲讽一笑,“那你可要盯紧点,抓人是行动处的事,何志远还被蒙在鼓中呢,他可没有我好说话。再者,即便抓到人,也要过司法处那道关。”
“放心,到时候我会让戴老板给他打招呼的。”
司法处。
打发走了杨荣和何志远,张义便叫来猴子和钱小三,让他们分别将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山城所有的新闻报刊找来,另外从机要室领来自己职权范围内能接触到的所有情报。
这会他正拿着一本叫《家风》的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家风》创刊于38年5月,初名《半月时评》,是戴春风用以控制军统内部思想的刊物。
后来,为了更好地指挥军统对中统的斗争,戴老板经常在这本秘密刊物上发表演讲,攻击CC系及中统的工作,所以上面也会刊登一些有关中统的情报。
但他全篇看下来,发现除了彰显军统如何如何威风外,和中统相关的都是些争风吃醋的,比如徐增嗯前妻在成都和他的前秘书如何勾搭成奸、徐增嗯前妻上门堵路狂殴他的现任妻子如何如何,只能吃吃瓜,但没有情报价值。
但他并没有泄气,翻阅完大大小小几十份报刊,终于在一份《新蜀报》上发现了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有个叫“镜中人”的记者模仿《桃花源记》写了一篇叫唐家沱游记的文章。
该文透露,他上周接到通知,要陪同果党元老于右任等人去视察一个叫唐家沱的地方。
据悉此处是中统和中统家属一处集体生活所在,建立了一套“乌托邦”式的集体生活制度。
按徐增嗯事先报告,该处不但有公共食堂,还有托儿所等,家属安心生产,特务安心工作,真正做到了“老有所依、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俨然是《礼记》中对大同社会的描述。
大同社会的核心不就是“天下为公”吗?这不就是践行中山先生思想的核心体现吗?
所以,果党元老于右任等人对此非常感兴趣。
但仅仅过了一天,记者再次接到通知,说视察取消了。
记者对此非常郁闷,好奇心作祟之下,带着照相机只身前往据山城四十公里外的唐家沱考察。
但他到了唐家沱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徐增嗯描述中的什么“整齐清洁、有条有理”,而是乱七八糟,一片乌烟瘴气。
他刚想拍几张照片,就被中统特务发现,不但没收了他的照相机,还一顿拳打脚踢,将他关在了猪圈里。
释放后,记者投诉无门,CC系和中统控制的报纸,根本不敢刊登他的文章,最后被逼无奈,只好将文章投给了民主人士掌控的《新蜀报》上。
记者在文章的最后加了一句:“特务政治,欺上瞒下,乌烟瘴气,作为一个有良知的记者,我痛心疾首。但现在脱离了你们的掌控,我非常高兴!对不起,我要到香江去了。”
“唐家沱,集体生活?”张义看得啧啧称奇,想不到中统竟然也会实施集体生活、集体劳动的模式,简直匪夷所思。
钱小三一脸不屑:“这不就是苏联人那一套吗?中统的对手是红党,近朱者赤,没想到连苏联人那一套也学到了。”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并不奇怪,中统有一半的人是红党叛徒,在这些人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之下,中统乃至徐增嗯不可能不受到影响,后来的常太子也实施的是自己在苏联学到的那一套,只不过全都画虎不成反类犬。
“这事应该不是出自徐增嗯之手,倒像是他那位夫人的手笔。”
“费霞?”
“对,就是她。”
费霞是湖北人,徐增嗯的第三任妻子。她早年留学俄国加入红党,据说和常太子是同学。
回国后,叛变革命,初期住在中统给留俄归国学生设立的招待所里,由果党供给生活,负责介绍工作。
有一次,徐增嗯去招待所视察训话,费霞代表留学生答话。费霞颇有姿色,又能言善辩,一下就吸引徐徐增的注意,将她介绍进了宣传部做编辑工作。从此,两人来往日密,关系暧昧,但被徐增嗯老婆发现后,一番撒泼谩骂,两人的关系告一段落。
后来,徐增嗯生病住院,费霞为了报答他的“知遇之恩”,不辞辛苦,主动赶去伺候,精心服侍了一个多月,把徐增嗯感动得一塌糊涂。
精神愉悦,身体康复的也快。出院后,徐增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费霞住到一起,公开同居,并发誓这回非费霞不娶。
二陈兄弟对他这种朝三暮四玩弄女性的婚姻之道嗤之以鼻,同时觉得出身红党叛徒的费霞绝非等闲之辈,担心她是红党派来的卧底,担心徐增嗯驾驭不住,从而影响特务工作,公开反对两人结合。
但徐增嗯已认定了费霞,对二人的说辞,坚决不从,甚至还以辞职威逼。
二陈兄弟无奈,只好将此事捅到了常某人那里。
但常某人对这种儿女私情的事根本没放在心上,拗不过二陈兄弟一再要求,终于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召见了徐增嗯。
常某人单刀直入:“你有把握吗?她受红党理论毒害至深,能说会道,切不可掉以轻心。”
徐增嗯也很直接:“我有把握,即便辞职,也非她不娶。”
常某人见说不动徐增嗯,想想自己原先也有过两妻一妾,五十步笑百步,比徐增嗯好不到那里去,也不再勉强,只好由他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