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谍战日记 第656节
路过的村庄,多半不见人烟,偶尔望见有枯瘦的男女,也不知是当地的,还是难民,皆蓬头垢面衣不蔽体。
而在边上,是两三具尚未腐烂完全的尸体。这几具尸体都残缺不全,没有胳膊、大腿。胳膊、大腿去了何处?不言自明。
秋水太郎不禁多看了几眼,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支那人治下还没有日本人治下繁荣,不爱惜自己的同胞,民心尽失,焉有不败之理。
通向城门的宽阔官道裂着缝,野草丛生。
黄昏的寒风中,四个挎着中正式的国军士兵站在哨卡外的栅栏周围,检查过往车辆和行人。
秋水太郎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证件,付出一包烟和几个大洋的代价后,顺利进了城。
在确定已经脱离哨兵的视线之后,秋水太郎叫了一辆人力车。
“红袖楼。”
傍晚的洛阳吹着冷风,街上人很少,秋水太郎觉得这里和自己两年前所见似乎没什么变化。然而时间的确过去了两年,再次赴洛,他却已经失去了哥哥。想到哥哥,想到大泽侃次郎赋予自己的重托,还有那个素未谋面却早已如雷贯耳的张义,他神色阴沉。
人的名,树的影。
虽然还没有和张义交过手,但张义这位被帝国情报界列为头号暗杀目标的对手,他早已如雷贯耳。此人目光如炬、狡诈如狐,绝非一般的支那人可比。如果他所谓的受伤住院是个陷阱,这次的任务可就难了。
秋水太郎深吸一口气,抓紧车扶手,思忖着,嘴角逐渐泛起一丝冷笑,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哪怕把自己搭进去,也在所不惜。
“先生,下个路口就是红袖楼。”人力车夫的提醒把秋水太郎的思绪拉了回来。
“停车,我就在这儿下。”秋水太郎不想太引人注目,提前下车,先观察一下,确定周围没有异常,他才好去接头。
不远处,“红袖楼”的牌匾如影若现,大红灯笼高挂,宾客进进出出,欢声笑语。
秋水太郎抽了一根烟,四下看了看,确定无异常,从怀里掏出一个古朴的怀表,一头系在纽扣上,一头捏在手上,向着红袖楼走去。
在龟、奴的引导下,他进了一间光线暗淡的包间,要了一杯龙井后,屁股刚坐下,门被敲响了,屏风外面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
“客官是今天才到的洛阳?”
“不是,昨天。”
说话间,屏风后面转出来一个三十上下面容姣好的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只是眼神有些阴鸷。
只见她正想点燃手里的细支香烟,却发现火柴用完了,于是举起香烟,朝秋水太郎做了个点火的手势。
秋水太郎盯了她两眼,警惕地上前,帮她点燃香烟,女人瞥了一眼他手上的怀表,再次说道:“樱花落满东京街。”
“梅花暗香开封城。”
暗号对上了,女人打量他两眼,吐出一口烟气:“流荧。”
“秋水太郎。”秋水太郎躬身一礼,顺利接上头,让他的心情大为好转,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外,尽管包间的门紧闭着,屋内也只有他和流荧两个人,但他还是凑到女人身边,用极其微小的声音把大泽侃次郎的任命和任务交待了一遍。
女人一个冷笑:“不用紧张,这里都是我的人,非常安全,我们特高课可不像你们华北特务机关的人那么愚蠢,几十个人去刺杀一人,却中了别人的埋伏,最终全军覆没。”
这一巴掌打的,秋水太郎的脸色有些难看,同时对她的身份非常好奇:“你是特高课的人?那你和大泽少佐?”
女人神秘莫测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说吧,你需要什么?”
秋水太郎凝视着她:“张义真的受伤住院了?”
“我得到的情报确实是这么说的。”
“中弹位置?在哪家医院?保卫情况?”秋水太郎的眼睛里透着狠光,有些迫不及待地问,“我要知道确凿的情报。”
“洛阳第一医院,不过具体的保卫情况需要你亲自去核实。”流荧语气冷淡,边说边伸手从怀里拿去一个信封,“这里是一个安全屋的地址,里面有你需要的电台、枪支武器。”
秋水太郎接过信封,抽出来看了看,见里面还有一个旗袍女人的照片:“什么意思?”
“她叫孟疏通,是我这里的头牌,得了花柳病,今天下午已经住进了医院,302病房,你可以假借探望她的名义实地去侦查,”
第556章 处决
“她叫孟疏桐,是我这里的头牌,得了花柳病,今天下午已经住进了医院,302病房,你可以假借探望她的名义实地去侦查,”
“孟疏桐?支那人?”
“是。”
“那”
“那什么?”流荧斜了他一眼,“她是什么人重要吗?一个妓女,你以她恩客的身份去就行,她招待过那么多人,哪记得谁是谁。”她心中叹息,“大泽侃次郎多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派了这么一个蠢货过来?别任务没有完成,反而坏了自己的事。”
“明白了,多谢。”秋水太郎将信封和照片还回去,躬身一礼,转身就走。
流荧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想了想,出了包间,唤过一个颇为干练的女人,低声说道:
“你暗中跟着他,如果一切顺利,不妨帮他一把,如果暴露了身份,为免落在军统手中,可直接解决了他。”
“是。”
吩咐完这一切,流荧拿出手帕,迈着碎步满脸堆笑地迎上了一个老嫖、客,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秋水太郎出了房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随后,他压低了头上的礼帽,竖起衣领,双手插在裤兜里,匆匆地离开了妓院。
他脚步很快,在走出几条街后,来到一个巷口蹲下来,点了一根烟,似乎在观察什么。
天色渐暗,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个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提着一篮子菜走在便道上。
由于年龄的关系,她的腿脚不太灵便,因此走得很慢。
看到这一幕,一个念头在秋水太郎脑子中闪过,他冷笑一声,湮灭香烟,快速出了巷子,走得又快又急,路过老太太身边的时候,他突然伸出脚钩了一下老太太的拐杖。
“哎吆!”老太太一个重心不稳,“啪”的一声摔倒在地。
秋水太郎浑然没事一样,头也不回地迅速走远了。
等蹿进一条没人的巷子,他快速丢了礼帽,捋了捋头发,然后将外套反过来穿,再次出了巷子,目光四下一扫,见那老太太还躺在地上呻吟,周围聚了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秋水太郎定了定神,忙赶挤进去,一脸关切地问:
“哎吆,您老这是咋弄类?”
“刚才有个龟孙把老婆儿绊倒了。”
“我也看见了,故意的,朝那边跑了。”
“报警,抓住那个龟孙!”
“是吗?还有这种事?老太太,你感觉怎么样?骨头没事吧?”秋水太郎面不红心不跳。
老太太满头大汗,虚弱地躺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送你去医院吧。”见老太太话都不能说,秋水太郎想了想,小心将她抱起,又转头看着围观的路人,“帮忙叫一辆黄包车。”
就这样,在众人的帮忙下,秋水太郎搀扶着老太太上了黄包车,赶往医院。
热心群众还沉浸在好人好事的感慨中,谁也没有注意,有一个女人躲在不远处的墙角处,静静地窥视着他们。
半个小时后,秋水太郎终于抱着老太太赶到了医院,此刻他也累的够呛,满头大汗,穿过人流,一边招呼医生护士,一边暗中观察或倚或靠在大厅长椅上的人,匆匆一瞥,他还是注意到一个在门口踱步的男人是便衣——腰间的手枪虽然被衣服掩盖,但转身的瞬间还是能隐隐凸出一点形状。
就在便衣转身的瞬间,秋水太郎立刻低下头,仿佛在关切着怀里的老太太,但实际上,他的余光却留意着便衣的一举一动。
或许是太焦急,也可能是脚步匆匆,又是大声呼叫医生护士,众人自觉地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匆忙赶来的医生护士将老太太接了过去。
但正因为如此,引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几个穿着便衣的人先后从二楼走了下来,询问看守和医生发生了什么事。
秋水太郎心头一紧,这些人都是老特工,不仅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更因为他们身上透出的干练和警觉。
戒备森严!
仅仅是住进来一个病人就引得他们如临大敌,自己单枪匹马,想靠近都难,计划还如何实施?
干一行至今,九死一生,不知经历过多少艰难险阻,秋水太郎都没有气馁恐惧过,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心惊之余,渐有恐惧不安生出。
他没敢多逗留,匆匆离开医院,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猴子听到一楼的喧哗,正要下楼查看,才走到楼梯口,遇见几个正往上走的行动队便衣,他拦住其中一人,问道:
“出什么事了?”
“有个老太太被人绊倒受伤了,刚送过来。”
“绊倒?故意的?抢劫?”
“好像不是,我们问过了,老太太的钱包还在,应该不是谋财。”
猴子有些意外:“那他图什么呢?和老太太有仇?”
“这就不知道了。”
“谁送他过来的?”
“据说是一个路人。”
“人呢?”
“已经走了。”
“做好事不留名?”猴子更加惊讶了。凶手不是谋财害命,绊倒一个老太太干什么?他觉得这事有点儿意思。
他迅速回到病房,向张义汇报了这些反常的情况。
一楼之隔的病房里,张义正吃过饭坐在椅子上看报纸,闻言说道:“是有些奇怪。”
“不光这些,”猴子继续说道,“我记得处座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精心策划的必然,我怀疑这事说不定就是日本间谍干的,借着送老太太来医院的机会,暗中窥探虚实。”
“照你这么说,绊倒老太太和送他来医院的是同一个人或同伙?”
猴子点点头说:“对,是这个意思。”
“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了,看来对手很焦虑啊。”张义思忖了片刻,说道:“防微杜渐,这样吧,先找到这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先生,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记住:决不能打草惊蛇。”
“是。”
吩咐完,张义看了一眼手表,略一沉思,先是命令钱小三去备车,然后拨通了李慕林的电话:
“我是张义,马上将牛子道、周恩泰、肖锐押到郊外,对,肖锐一起,今晚全部处决。另外,记得带上法医和摄像师。”
豫州军统站,李羡林挂断电话,飞快地拨了几个数字,打给了法医科。
法医科,刘文兵正出神地坐在办公桌上,还在琢磨着组织上交给他的任务。
他才加入组织一年,一直处于蛰伏状态。
为了今晚的任务,他主动留下来加班,为的就是任务能顺利实施。
这时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只听对面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