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剑金陵十三钗 第60节

　　只是还没等庄小满露出笑容，他就从观察镜里看到三个黑影从弹坑里窜出，褴褛的军服下绑着成排炸药，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般扑向领头的霞飞坦克。

　　“三点钟方向！”约翰的声音同时响起。

　　只是他提醒得还是太晚了，他的嘶吼声被爆炸声撕得粉碎。

　　最前面的霞飞坦克赶紧转向，并列机枪仓促中扫倒了两个敌人，但第三名日军却已经滚到履带下方。

　　“轰！”

　　橘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冲击波震得约翰的坦克仪表盘玻璃迸裂。

　　约翰透过扭曲的金属缝隙看见燃烧的霞飞坦克残骸。

　　有名浑身是火的坦克兵推开顶盖从炮塔爬了出来，还没等他跳下来，日军的机枪就扫了过来，很快在那具躯体上凿出十几个血洞。

　　“谢特！”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约翰刚骂出声，耳麦里就传来二排长急得变调的声音：“他们从水沟上来了！”

　　二十米外，五个绑着炸药包的日军敢死队员正踩着同伴的尸体冲来。

　　按理说二十多米的距离对于他们来说只需要几秒钟就能冲到，但如今的地形早被刚才的炮火筛了好几遍，遍地的浮土和坑坑洼洼的弹坑使得前进极为困难。

　　领头的那名身形瘦小的日军士兵突然被脚下的土坑绊倒，炸药包引线也在倒地时被拉开，耀眼的闪光中，约翰看见那人最后的表情——龇着黄牙在笑。

　　“疯子……日本人就是一群疯子！”约翰疯狂的用英文骂着。

　　这样惨烈的场景，即便是他这个参加过一战的老兵也有些受不了，不断翻涌的胃部更是让他有种推开舱盖跳出去呕吐的冲动。

　　“你们都在干什么，眼睛都长在屁眼上了吗？”

　　与此同时，王守信的声音也在后面咆哮。

　　他指着远处那辆坦克和散落在坦克外的几具坦克兵的尸体对着身边的士兵怒吼道：“看到没有，就是由于你们的疏忽，导致咱们损失了一辆坦克和五名弟兄。

　　这是第一次，同时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倘若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老子不介意让你们冲在坦克前面替他们堵枪眼！”

　　在日军的自杀式攻下第一次有了损失后，坦克兵们也变得疯狂起来，副驾驶员们开始用并列机枪对阵地上任何可疑的目标进行扫射。

　　他们从观察窗里瞪着血红的眼睛，手指死死扣着机枪扳机，黄铜弹壳像爆裂的豆荚般从抛壳口喷涌而出。

　　子弹撕开潮湿的空气，在战壕边缘犁出密集的土浪。

　　坦克兵们如此，那些跟随在坦克后的步兵们也没闲着。

　　作为机枪手的老曹此刻端着一挺近二十斤重的BAR自动步枪艰难的行走在满是浮土的阵地上，嘴里不断的诅咒着手里这款该死的四不像。

　　是的，你没看错，老曹手里的这支枪就是一款四不像。

　　你说它是步枪吧，它除了能自动射击外，居然还有一对双脚架，而且它还特别沉，足有二十斤重。

　　可你说他是机枪吧，只有二十发弹匣的它火力持续性弱的一批，最要命的是它不能更换枪管一旦枪管红了只能停下来干瞪眼，打起仗来别提有多烦人了。

　　要不是他的老伙计M1917水冷重机枪因为太重不能伴随坦克冲锋，打死他也不会挑选这么一款笨重的玩意。

　　“咚咚咚……”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机枪声，声音极为低沉，就象啄木鸟在啄树干时的声音，措不及防的弹雨将一名跟在坦克右侧的步兵打倒在地，那名倒下的步兵抽搐着蜷成虾米，鲜血从灰色的军服里渗出，在黄土上洇出暗红的沟壑。

　　周围的士兵们见状赶紧趴了下来，最前面的霞飞坦克也停了下来，炮塔缓慢转动，还没等他开炮，右翼的废弃瓦砾堆里突然闪过一道橘红火光。

　　发出尖啸声的炮弹撕裂空气，擦着坦克装甲迸出刺目火花。

　　碎铁片暴雨般溅射，一名士兵闷哼着滚进弹坑，钢盔在地上磕出清脆的铛响。

　　“反坦克炮……有反坦克炮！”

　　庄小满透过潜望镜看到对方的炮位不断腾起的青烟，一枚枚炮弹不断在坦克周围爆炸，在死亡的威胁下，瞄准镜的十字线都在颤抖。

　　“瞄准……快瞄准……你这堆狗屎，难道没看到那是一门速射炮吗？”耳旁传来约翰的咆哮声。

　　骂声中，装填手已经将一枚炮弹推进了炮膛，金属碰撞声格外清晰。

　　“咣当！”一枚炮弹突然击中了坦克的炮塔，巨大的撞击声使得十八吨重的霞飞坦克震动了一下，随后坦克抖动了一下后尾部喷出一股黑烟后熄火了。

　　“完蛋了。”

　　所有人的心立刻沉了下来，谁都知道，在弹雨横飞的战场上，坦克失去了动力会有什么后果。

　　“该死的……看在上帝的份上，开炮……快开炮……”约翰急得后背都渗出了一层细汗。

第109章 暂停攻击

　　“轰……”

　　庄小满终于开炮了，一枚75毫米炮弹挣脱了炮膛的束缚，以每秒600米的速度击中了右翼的那堆废弃瓦砾堆，在巨大的爆炸声中，漫天的瓦砾漫天四散，那门还在快速射击的九四式37毫米速射炮也被掀上了半空，散落的零件四处飞舞。

　　硝烟在霞飞坦克周围缓缓升腾，炮管还残留着灼热的气息。

　　约翰猛地掀开舱盖，刺鼻的硝烟顿时涌进了炮塔，油污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他急促地拍打着坦克外壳，声音嘶哑地吼道：“都给我滚出来！这铁棺材随时会爆炸！”

　　副驾驶员和装填手赶紧掀开坦克底部的逃生门，从下面钻了出去。

　　可剩下的乔二蛋和庄小满两人却不舍得离开。

　　乔二蛋有些不舍道：“老大，这是多好的坦克啊，你也说了它可是价值六十万大洋呢。现在只是熄火而已，修一修又能动了，你们先走，我和小满留下来，把它修好后再开回去，你看好不好？”

　　“好个屁！”约翰咬着牙，红着眼睛怒吼道：“人比坦克重要，你们都给我出来！”

　　乔二蛋死死抓着操纵杆不舍得放开，庄小满正用袖子擦拭瞄准镜上的血迹，听到吼声时肩膀明显抖了一下，却仍固执地往弹药架方向挪了半步。

　　“你们聋了吗？”

　　约翰直接拽住庄小满的后领往外拖。皮带在军装上勒出深痕，几颗滚烫的弹壳被踢得叮当作响。

　　乔二蛋突然扑向操纵杆，却被约翰用钢盔狠狠砸中后背。金属碰撞声里，有颗螺丝钉从履带缝隙蹦出来，孤零零地滚进了弹坑。

　　远处传来炮弹破空的尖啸，约翰的眼睛瞬间爬满血丝。他揪住两人衣领使劲往外甩，终于将两人扔出了坦克。

　　庄小满踉跄着跪在焦土上，虽然手掌被灼热的装甲烫出红痕，但依旧固执的回头望着身后的霞飞坦克，一脸的不舍。

　　经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他早已将这辆坦克当成了和他生死与共的兄弟。

　　“赶紧走！”

　　约翰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连拉带拽的将两人拖进了一个弹坑。就在三人刚躲进弹坑的时候，一枚炮弹穿过烟雾击中了十多米外霞飞坦克的侧面装甲。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霞飞坦克的油箱被点燃，随后坦克内部的弹药也被殉爆，在震天的巨响中，炮塔被掀飞到了半空后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硝烟尚未散尽的弹坑里，约翰撑着渗血的左臂站起来，他刚想说话，一个人影就顺势滚了进来。

　　庄小满和乔二蛋神情一紧，刚想有所动作，就被约翰给拦住了，他对来人笑道：“王连长，现在我们和你一样都是步兵了，给我们每人弄把枪，我们可以继续战斗。”

　　来人扫了三人一眼，没好气的骂道：“战斗个屁！团座有令，所有坦克被摧毁的坦克手不得在前线逗留，立即返回团部，接受新的命令。”

　　说完，他继续道：“别忘了，你们是开坦克的装甲兵，不是步兵。”

　　“行吧！”

　　看到小组成员全都安然无恙，约翰悬着的心也放松下来，他在庄小满和乔二蛋俩人的肩膀拍了拍，大声道：“伙计们……我们今天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都跟我回去。”

　　说话间，他对着不远处的装填手和副驾驶员，五人相互搀扶着往回走……

　　不提死里逃生的这个坦克五人小组。

　　此时的位于靠近台儿庄北岸的关帝庙里，苏耀阳接到进攻受阻，坦克连损失严重的消息后，轻叹了口气：“命令部队停止进攻，原地构筑阵地，坦克连撤到运河南岸。”

　　“是！”

　　安排完这一切后，苏耀阳接通了打往战区长官部的电话。

　　“李长官吗？我是苏耀阳……对……日本人的援兵已经抵达，我们的攻势受阻，并损失了近半的坦克。

　　现在我已经命令坦克连撤回运河南岸，再让部队原地构筑攻势。

　　虽然我们没能达到全部收复台儿庄的预定目标，但至少已经收复了五分之四，基本目标已经完成，再强行打下去的话意义已经不大了，所以我希望部队先暂停攻击，希望您能批准。

　　好好……我明白了谢谢长官的谅解……”

　　李宗仁放下电话，抬头后便看到孙连仲炯炯有神的目光。

　　他长吁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递给了他，笑道：“苏耀阳那小子还真能打，经过半天的战斗，台儿庄居然被他收复了大半，目前日军已经退到了城门沟一带，并和保安团形成对峙的态势。”

　　孙连仲接过香烟点后，用火柴点燃，深吸了一口后有些不解的问：“李长官……我不大明白，既然那苏耀阳已经快把日本人赶出台儿庄了，为什么反倒停下来呢？

　　我记得他前期只投入了三个营的兵力，还有三个营的兵力在运河南岸呢，要是他把所有兵力全都投入进去，我相信收复台儿庄全境是不成问题的。”

　　“然后呢？”李宗仁不答反问。

　　“什么然后？”孙连仲不解的说。

　　李纵深缓缓吐出一道烟柱，反问道：“收复了台儿庄全境又如何？就能击溃日军了吗？”

　　“这……”

　　“你可别忘了，为了打赢徐州会战，日军目前已经投入了六个主力师团。

　　我们现在只是面对一个三十三旅团就已经打得如此吃力，而且苏耀阳的保安团现在是我们手头最能打的部队。

　　一旦因为强攻台儿庄导致南京保安团损失太过惨重，接下来我们拿什么来抵御日军的反扑？

　　刚撤下来的三十一师吗？

　　所以你也别怪我偏爱苏耀阳，实在是南京保安团太重要了，只要苏耀阳的主力尚在，台儿庄的防守就不会出什么岔子。

　　等坚持到我们的主力赶到，就是咱们全面反攻之时。”

　　孙连仲思索良久，这才缓缓点头：“还是李长官深谋远虑，我实在是自愧不如啊。”

　　“哈哈哈……”

　　李宗仁轻笑一声，刚想说话，参谋就匆匆来报：“两位长官，日本人的飞机来了，正对台儿庄进行轰炸呢……”

第110章 防空

　　就在南京保安团停止攻击，双方抓紧时间构筑工事的时候，日军的增援机群到了。

　　这是一个由六架九七式重爆击机和四架中岛式（也叫九七式战斗机）战机组成的支援机群。

　　机群刚抵达台儿庄上空，六架九七式重爆击机就排成楔形阵开始朝地面俯冲下来，机腹下的炸弹舱门像猛兽咧开的獠牙。

　　而四架中岛式战斗机则如毒蜂般在两侧游弋，阳光在铝制机翼上折射出刺目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