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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秘书 第2606节

张森奎在缓缓地走近,一阵风吹来,带着些淡淡的烟草味道。

“站住!”一名警卫员厉声叱道。

“我朋友,让他过来吧。”陆渐红淡淡的话语声中带着难以抗拒的决定。

张森奎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陆渐红,恍惚之中,他觉得自己在跟着他的步伐,这让他有点难以接受,但是他知道,他们的级别虽然一样,但是地位却是大不相同,将来的成就也不可同日而语。

“坐吧,上面的灰我已经擦过了。”陆渐红坐在亭子的一角,从口袋里摸出个烟盒子来,扬了扬,“来一根?”

张森奎忽然笑了起来:“生病了还敢抽烟?”

陆渐红也笑了起来:“如果不生病的话,就不是在这里聊天,而是把酒言欢了。”

张森奎坐到了陆渐红的对面,接过一根烟点上,昏暗的灯光下,一阵烟雾腾飞,很快被风吹散,只留下了一丝淡淡的烟草气息。

“森奎,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陆渐红缓缓吸了一口,一明一暗的烟火让他的脸也跟着一明一暗。

张森奎沉默了半晌道:“还是在重安吧。却是有点记不大清了。”

“记不清就对了,毕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说实在的,我也记不大清楚了。”陆渐红的声音很轻,忽然道,“刚刚喻副总理来了一趟,我真没想到他会来见我,更没想到他一点敌意都没有,也没有有些人的幸灾乐祸。”

张森奎有些无法作答,事实上,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跟陆渐红再坐在一起说话,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有的事情连亲眼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的,更何况是用嘴巴说出来的呢。

“我这一生,虽然不能说仰对得起天,俯对得起地,但是做事都是凭着一颗良心,不过你也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得罪人在所难免,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张森奎笑了笑,陆渐红的这番话有着诚恳之意,事实上,这又何尝不是他的真实想法呢,缓缓说了一句:“得罪人还算轻的。”

陆渐红也笑了笑,道:“是啊,得罪人还是轻的,有时候我在想,有些人恨不得置我于死地,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做人的失败之处。”

这时陆渐红忽然道:“森奎,你有没有这种想法?”

张森奎猛地怔住,他实在想不到陆渐红会问出如此尖锐的问题来,只听陆渐红道:“刚刚喻副总理对我的评价是,简单纯粹。”

简单,纯粹,所以问出来的问题也如此简单和纯粹。

张森奎猛力地吸了几口烟,悠悠道:“陆书记,香港明报的报道你看了没有?”

这个问题是无法避开的问题,喻副总理的意思陆渐红大体能够猜到,之所以他先来打前战,其目的就是表明张森奎今晚的态度是真实的,而非以前出于斗争的需要而去尔虞我诈。

陆渐红沉默了一阵子道:“高轩打伤了你的孩子,我表示歉意。”

张森奎倒是没想到陆渐红真的如此简单,道歉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他这么说,完全是坦诚了高轩跟他的关系不一般。其实早在重安的时候,张森奎就大约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作风问题向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基本上可以说是民不举官不究吧,但像陆渐红这样在政治对手面前坦诚的倒是极其少见。

“小山他……”张森奎停顿了一下道,“也是咎由自取,如果这一顿打能让他长点记性,也算是失有所偿了。”

陆渐红道:“孩子就是一张白纸,这张白纸上会画出什么样的画来,固然与其自己有关,但是与家庭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天底下最难的事恐怕就是教育了。”

张森奎的心头有些复杂,在京城的这几天,他一直在回味着与喻副总理之间的谈话,从目前而言,自己虽然已经不是魏系核心,但是地位却是与众不同的,事实上,除了自己在这一届里还有着一定的竞争力以外,其他的人也只能算是中坚力量,想要在高层获得政治利益,还需要韬光养晦,但有一点是无可否认的,他跟陆渐红已经不在一个档次之上,换言之,这样再争下去,只能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作为一位政治人物,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那是自然不屑于去做的,马骏的电话似乎是警告,但是却充满了挑唆之意,必须要承认,在初始,自己确实有着不冷静的一面,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张森奎显然非常明白自己那么做的后果,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让自己甚至会让整个魏系沦于危险境地。

他从来没有认为过陆渐红是什么善男信女,虽然不明白陆渐红何以在马骏包括自己屡屡动作后仍然采取被动防守之态,但是他绝不怀疑陆渐红以及他背后力量的报复会有多么猛烈,喻副总理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改变了作战方针,那就是避其锋芒。

在官场上,是不存在背水一战的,更多的是平衡和妥协,在妥协中获取最大的利益,在平衡中获得最大的收获,这才是官场的真谛。有句话说得好,当你不在位了,你就什么也不是。陆渐红是对手,并不是自己的生死仇敌,拔刀相向的后果就是两败俱伤,而以陆渐红的手段,搞不好伤的只会是自己。

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再回思伦敦事件,就没有那刻骨铭心了,如果不是儿子自己不争气,又怎么会引发出这些事情来呢?至于明报的事情,以自己那么多的动作,陆渐红有所“回报”也不算过份吧?在这种思想下,张森奎气馁而又无奈地接受这个现实,也遵从喻副总理的意思,前来与陆渐红冰释前嫌。

第3857章疗效

“陆书记,你说的有道理。”张森奎思绪如潮,强行压下,不甘中带着无奈,“子不教,父之过,在这一点上,你是我的榜样。”

陆渐红笑了笑:“你家里的事情,我无权干涉。康平这几年的发展很快,在你的手里得到了更进一步的长足发展,现在又上了核电站项目,更是一日千里。领导站得高看得远,这一切都在他们的眼睛里的。”

张森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呼了出来,挤出了那一丝丝的懊恼,道:“渐红书记,其实我们都很清楚,到了我们这个级别,所谓的政绩已经不是那么太重要了。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对你都不服气,我记得你在重安任书记的时候,我只是常务副市长,经历了这么多年,我们都是政治局委员,都是直辖市市委书记,在我看来,康平与京城相比,虽然京城是首都,但是不遑多让,我觉得我追上了你,甚至有赶超你的可能。到了此时此刻,我才明白,级别并不代表一切,政绩也不代表一切,如果审时度势,顺势而为,借势而动,这些方面,我跟你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而计,我……终究眼界还是低了些。”

张森奎的这番自我解剖也算中肯,但是听在陆渐红的耳朵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表明态度是一种可能,但又有谁能够保证这不是他在惺惺作态呢?

陆渐红摸了摸鼻子,道:“审时度势也好,顺势而为也罢,但是我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呢?”

略一停顿,陆渐红道:“无论是你还是我,或者是马骏,初始从政的时候,恐怕从来也没有想过能够达到今天的位置吧?今时今日,恐怕我们也早已忘了当初的从政意愿了吧?”

张森奎不由一怔,陆渐红说的一点都没错,随着级别的提高和职务的升迁,那种初入政坛的情怀已经悄然地发生了变化而不自知,虽然也在工作,但是这些工作都是从政绩的角度出发的,更多的是陷入了勾心斗角谋取政治利益,谋人过多谋事过少。

张森奎心下悚然,这天底下,坏人与好人很难界定,不能因为一个官员贪污受贿就把他简单地归入坏人的阵营,也不能因为一个官员廉洁就把他简单地归入好人的阵营,好与坏,有着太多的评定标准,那么自己到底属于哪一类呢?

张森奎没有答案,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在这个一步步成长的过程中,不自觉地已经渐渐离失了为民办实事的基本原则。

也直到这一刻,张森奎才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群众,变得高高在上。扪心自问,这种心态别说走得更高,恐怕就是眼下这个位置也是不够称职吧?

想到这里,张森奎的后心居然沁出了一丝冷汗,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离开了百姓民众的支持,再强大的人又能走得了多远?

“陆书记,我走进误区了。”张森奎的这句话有感而发,诚挚已极。

其实能够走到目前的位置上,谁也不能说他们的觉悟不够,只不过有的时候被蒙蔽了双眼,在这个时候,只需要有人点拨一下,迷途便会化为光明,此时的张森奎便是这样,也正是由此,他才真正领会到自己与陆渐红之间不可同日而语,因而说出来的话也是肺腑之言。

陆渐红的脸隐藏在昏暗中,稍加注意的话,便可以看到,他并没有任何因为将对手臣服而带来的喜悦,在有这种感慨的同时,他又何曾不是在反省呢,自己又尝不是有些偏离了方向?虽然说职务不同,职责也不同,不可能参与到具体的事务中去,更多的时候是制定出台相关的政策,团结一帮人、引领一帮人,把握发展大船的运行方向,但是无可否认的是,高处不胜寒,与民众的接触是越来越少,脱离了群众路线,这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一切都是通过自己的感觉,民众的意愿、心声到底是什么?陆渐红深感痛心,如何走出一条群众路线,真正融入于民众之中,是他需要认真思考的一个话题。

“渐红。”远远传来安然的呼唤声,将陆渐红和张森奎从思索中拉回,陆渐红扬声道:“我在这里。”

两名警卫没有作任何的阻拦,放安然过来,安然嗅到了一丝烟草气息,薄嗔道:“你抽烟了?”

陆渐红笑着道:“绝对没有,是森奎书记抽烟。”

张森奎不由笑了,自从他当年走上了重安市委书记的岗位之后,便有意无意地将陆渐红视作了生平最大的对手,当时陆渐红兵败重安,他还觉得有些可惜,想不到陆渐红咸鱼翻身,完全印证了古时的那句名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个念头便越来越强。在他的印象中,陆渐红是一个深沉可怕的政治对手,但他从来没想过陆渐红居然还有指鹿为马的时候,而这个谎言让陆渐红的形象在刹那间变得有些可爱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张森奎这时居然想到了魏钰,想到了自己对她的冷落,心头顿生愧意。

“张书记也在啊,怎么不上去坐,露水湿凉。”安然顿时变得温文大方起来。

张森奎笑了笑道:“已经占了陆书记不短的时间了,身体要紧,我就不上去坐了,陆书记,你好好休息,希望你能早日康复,康平欢迎你去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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