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你要支棱起来呀 第187节

　　尽可能放低的摄像机随着山间公路前进，本来一片寂静又苍翠，除了水泥带的灰白路面蜿蜒在起伏地形上没什么特别。

　　忽然一转，远处出现高高低低的各种厂房建筑，沧桑的男中音厚重深沉：“在不知名的大山深处，在崇山峻岭的辽阔纵深里，藏着这样一批默默无闻的军工厂，他们是为了保证国家在受到外来侵犯的时候，有坚持生产保存战斗力的重要屏障……”

　　实际上八十年代本来从来不提这些三线工厂，全都以隐藏身份在地图上都看不到标记。

　　除了周围城镇、三线子弟，那会儿的全国城乡老百姓几乎不知道有这么个类型存在。

　　但这次可能是真的全国三线厂局势很严重。

　　算是指名道姓的讲给这些“隐藏潜伏”的地下工厂听。

　　因为这年头很确定境外敌对分子、其他国家都在严密关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发生着什么。

　　既要大张旗鼓的给全国宣传要怎么做，还要防着被外国人看了去。

　　这个分寸掌握太难了。

　　可不这样公开强调呼吁下，各地情况真的差别太大。

　　果然被剪辑出来露面的是程厂长，依旧是汗湿透的背心，也没那些装饰打扮的摆拍：“我们本来属于五机部，从三年前就开始强调军转民，自主开发，自主销售，可对于习惯了统购统销的我们太难了，交付最后一批军品订单后，曾经我们已经濒临全厂职工都得自己种粮食的生活艰难地步……”

　　不知道哪里找了些破烂的角落，拍出荒废凄凉的景象。

　　各种杂乱的争论画外音肯定是后期演绎：“这样下去要破产的！”

　　“反正都有大锅饭可以吃，国家还会不管我们工人阶级吗？”

　　“人人都无所事事，消极怠工，吃穿用从哪里来？”

　　“要改革！要搞好经济！”

　　“我们能怎么办，我们是生产瞄准镜的，人民群众也不需要这玩意儿啊！”

　　“我们是光学仪器厂，有生产照相机的能力，那我们就生产相机！”

　　“照相机？别人花费巨大的投入搞出来照相机，也卖不掉，情况更惨了，算了吧。”

　　“不能算！一定有办法，我们要带着大家去找到办法，困难永远都是要被我们征服的！”

　　就利用这种画外音的争论，栩栩如生的描绘出从无头苍蝇，到杂乱无章，再到坚定信念的铿锵。

　　画面也从开始的陈旧杂乱，逐渐变成了车间零散空旷，再到热火朝天的生产景象变化。

　　注塑模具、镜头打磨、装配生产线，各种特写，最后传送带上排列的一台台“精致小巧”爱克斯照相机。

　　定格。

　　背景音转为好像是略显杂乱的“会议收录”：“国产相机几百、进口相机几千对普通消费者也没区别，普通人都买不起，买得起的估计咬咬牙存钱买进口货了，既然贵的追不上，那我们反过来砸便宜的，便宜到所有人都买得起，研发出29元的人民相机，就为让每个人民群众都能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董雪晴天天听电话，敏锐些：“怎么有点像你说话的腔调，普通话又带点口音？”

　　让卫东也疑惑：“好像是我说过，那天去市里面谈话，他们悄悄录音了？但原话不是这样吧。”

　　电视里已经再上醇厚温和的男中音：“这就是思路的转变，怎么生产人民群众最喜欢的产品，怎么生产人民群众愿意接受的产品，局面顿时豁然开朗！”

　　开始出现大量的厂里工人繁忙包装，喜笑颜开的朝着车上搬运，阳光日报上的“爱克斯”相机版面，全都是幻灯片式的快速剪辑，凸显出忙得一批的繁荣景象。

　　“曾经茫然不知所措的产业困局，在找准方向之后，积极研发，用心销售，别出心裁的联合报刊推出奥运光荣榜，让爱克斯相机成为全国知名的照相机品牌，月产十万台人民相机，让全国人民都能用上自己的相机！”

　　这下算是把爱克斯相机的名牌地位牢牢焊死了！

　　哈哈哈，这下起码二三十年的销售名声不愁，彻底算是站稳脚了。

　　喜得让卫东放了碗筷，抓小娃的手鼓掌，气得小蝶嗷嗷叫，刚躺舒服准备眯会儿。

　　仨女人忍不住把目光在他身上转悠，可又不得不转回看着这台招待所的十八寸彩色电视上精彩画面。

　　门口挤满了隔壁的接电话妹子，全都屏息凝神的看着。

　　无比骄傲。

　　因为镜头开始呈现无数人拿着相机嬉笑咔嚓的片段，当时让卫东在场上打球，没注意到这帮记者居然要求好多人在篮球场、麻辣烫、电影院、商店周围摆拍。

　　都是各种拿起相机记录生活的样子。

　　这年头普遍质朴的笑容，没有蛇精脸，没有油头粉面，全都是充满发自内心的欢喜。

　　一张张有动态到定格的样子，就是美好。

　　平京广场城楼前、长城上的游客定格，肯定是后期补拍，工厂仰头微笑的质检员，背着步枪飒爽英姿的民兵排长，麻辣烫桌前活色鲜香的定格，直到出现办公室接电话妹子们的造型。

　　立刻在招待所走廊上都爆发出来一大片欢呼！

　　这在三线工厂、那些濒临破产艰难生存的国营厂看来，可能是个手把手教怎么改革的教学片。

　　可对普通电视观众，这简直就是一集照相机宣传片。

　　彻底能把爱克斯相机推上王座的超级广告，不但反复提到爱克斯相机，29元一台，更是用这么多画面来强调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让卫东都以为应该出现那张炒菜的精美照片呢。

　　结果最后是他高速运球，冲到篮下跃身上篮的姿态！

　　定格！

　　恰好老程和几个中年领导高举手臂的姿势，就像是把年轻人推举起来。

　　配音语重心长：“活力进取，锐意创新，年轻人才是这个世界的未来，我们要永远保持旺盛的拼搏精神，把火炬交给年轻人冲向胜利……谢谢大家的收看，请明天继续收看系列报道第二集。”

　　电视画面是那种横着的长方形。

　　可这张照片是竖着的，定格在那，直到两边慢慢打出字幕，都一直在那。

　　一共十五分钟左右的专题报道，后面例行公事的打字幕，直到砖儿电视台的标志出现，让卫东被众星拱月般“推高”的上篮姿势一直保持在那！

　　本来电话妹子们看见东哥的特写，还欢呼，突然隔壁铃声响起，顿时如谷场麻雀般全都飞散回去。

　　这边仨姑娘都惊着了。

　　跟让卫东一起吃惊。

　　然后听他大骂：“这些记者！都不是好东西！说了不上我，不提我……”

　　语塞，这也确实没提啊。

　　可在知道让卫东的人眼里，这特么从头到尾就是个人秀吧。

第210章 恨不相逢未嫁时

　　最先打来电话的当然是老程，他们有军用专线可以从办公室直接要长途嘛。

　　哈哈大笑：“你听！”

　　估计把话筒拿到窗外，听见外面一片爆竹声噼里啪啦的响！

　　让卫东都能想象那个全厂挤在几台电视机前，聚精会神看过以后的闹腾劲儿。

　　脸上也有笑：“不要骄傲。”

　　老程更哈哈乐：“我还要你说，忙完回来喝两盅……哦别，我估计五机部会很快联系我，肯定会有很多参观视察的事情我来挡，你还是适当的再表现下，免得有人想抢果子，努力啊！”

　　让卫东已经想给砖儿台打电话，我预付费，能不能抢先看后面几集，我要看看你们到底搞了什么幺蛾子！

　　挂了这个电话，立刻就是何月梅，粤州确实走在全国前列，84年底已经有街头长途电话点出现，可以直接拨打长途：“头儿！相机，我要相机！我们粤州分公司要相机！”

　　让卫东开玩笑的让她用空调机来换。

　　接着张凌云在东北，韩国斌在蓉都都迅速打电话过来强烈要求配货。

　　金卓群也打电话过来祝贺，这事儿他也算是一根绳上蚂蚱，一荣俱荣。

　　让卫东顺便提醒他：“我听有个拍戏的朋友提到这个年轻人，演那个角色真的很合适，你去找找看。”

　　金卓群满口答应，还想打听：“凯旋卷应该也会上报道吧，如果上了……这必须上啊，多好的报喜局面，这个节目是谁主导的，我去联络下，确认了我好去报喜。”

　　他这些时候脑瓜子就特别灵光。

　　让卫东还是把老祁的联络方式给了，琢磨自己要不要也去给老祁打个电话威胁警告。

　　结果紧接着市里面的电话也来了，秘书转给领导亲切的慰问几句，却压根儿不问江州在系列报道里的形象是什么，只问那边工地的进展。

　　这种局面下谁敢吃拿卡要施工进度，简直会被斩立决。

　　让卫东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自己只打算先修一部分，让工厂开工运转起来，还要先修宿舍、住宅小区：“我看见市里面的房地产公司已经有了，房管所的干部也告诉我说福利分房要调整，这本来就不太可能让国家承担吧，我想先在我们厂试试看，恰好一部分厂里员工也拿了三五百的高薪几个月，我们以几千块的价格把房子卖给他们，钱不够还能只付一部分，后面从工资逐月扣，您看行不行。”

　　主要是这事儿迫在眉睫，让卫东非常清楚，福利分房这事儿只要你分了一套，后面人就会觉得凭什么我不分，凭什么能住一辈子的福利分房我还要花钱买，所以卫生巾厂一旦开始修房，就要么是租住宿舍，要么是商品房销售。

　　但目前还不允许销售买卖房屋。

　　得先要个免死金牌。

　　没想到那边很吃惊：“好啊！你有这样思路，那就赶紧试试看，我们江州就是要领先全国做这种测试，马上修起来卖给职工看看，下个月前能行吗？”

　　让卫东提醒：“那片地我都还没平整出来，昼夜不停的施工，我也最多能保证年底……还是，还是HK说的期房，就是没完工的房拿出来卖。”

　　那边沉吟下：“要不明天你到房地产公司接触指导下工作，我在HK考察的时候也听说过他们在房地产方面的一些做法，既然你作为销售工作比较清楚，你去跟他们谈谈，我们需要先做出点尝试，是马上尝试，他们有要完工的房。”

　　让卫东又不傻，这里面连续提到了时间节点，可不就是半个多月后的国庆节吗。

　　这是个具有历史节点的大庆。

　　之前之后是有区别的。

　　让卫东说好，犹豫了下还是忍住没提那个电视剧的事情。

　　他是真不想自己变成老金那样，彻底掉进这种套路。

　　那边已经很愉悦的说好，秘书接着认真的跟让卫东确认好明天的工作接洽。

　　刚挂上，电话妹子示意隔壁：“那边也等着。”

　　老秦都跑走廊上：“我已经通知接线员全力保证通话！”

　　让卫东拍拍他肩膀笑。

　　是商州的老领导，他就纯粹跟家里长辈拉家常似的：“商州会上报道吗？”

　　让卫东心里比较笃定的猜测：“应该会吧，也应该是正面的，北较场工业园区还是很有探索的意义，我这次回到江州，这里已经搞了个经济开发区，性质跟我们那差不多，但这里强调针对港资、台资，我觉得也不能完全信这些家伙，骗子很多……”

　　老领导听得津津有味：“那你先把江州那个搞好，商州目前的改变已经需要周边县来学习适应，不能步子迈太大，要考虑群众接受程度，卫生巾厂我明天去看看，记住我提醒过你的，尽量别借贷，为什么呢，现在地方国企和地方分行的任免都在地方手里，我完全可以把银行的钱转到国企，我去开会，有些地方已经把银行贷款看成第二财政，地方和国企关系户直接伸手要，至于还钱，都是一家人提还钱？你不觉得这要出问题吗？”

　　这位的特点就是凡事先想坏点。

　　以前他是这么看待尤启立，现在对银行金融系统的看法也是这样。

　　可能别人都会不以为然，让卫东却觉得这位其实有自己的独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