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夫 第95节
许林秀看着信不禁扬起唇角,他妥善收起,望见雪停了,在军火库待了几日,身腿酸乏,便披上厚厚的狐裘,和人吩咐一声,自己到外头走走。
积雪没过靴踝,许林秀走过的路留下浅浅印子。
他走到城西的街道上,回头见几名将士都跟在身后,朝他们招一招手,递给将士些碎银,叫他们买点热酒喝,暖暖身。
柳梢的积雪随风扬扬飞落,许林秀视线沿碎雪远望,前方正热闹。
百姓们拍手叫好。
许林秀走近,难得有闲情雅致围观。
当日在城门刁难庄玉书的那名赵副将又跟其他副史起了争执,眼前这名副史并未恼怒,而是与赵副将下注,说他若能率先抗起铜鼎,自己不但给他下跪,今后见了还绕道。
铜鼎几百斤的重量,纵使这位赵副将孔武有力,僵持之下也无法把铜鼎举离地面多久。
可副将心高气傲,不愿没比试就服输。
那位副史笑道:“赵副将,这铜鼎很重,就算你找人与你一起抬也抬不高,认输吧,你可答应若是输了当众给我下跪,别食言。”
赵副将道:“你既与我打赌,那你也去举鼎,若没有举起来,怎么能算我输?”
副史道:“赵副将,方才我们说过的话中可有明示我举起来了才算赢?”
这叫话术圈套,对付赵副将这种性子十分管用。
闻言,赵副将忍着气,脸孔扭曲怒吼:“你、你给我手下的士兵下套赢去他们的月钱就罢,连我都要下套?”
许林秀听围观的百姓议论,心里知晓大概。
这位赵副将是个直性子,气性虽然犟,但认了理的话并不会纠缠人。而对面那位城左营的副史,喜好小赌,善用小心思把周围的人耍的团团转,经常被他撺掇着去堵又输了的人无处说理,只能认栽。
这位赵副将给自己的兵出头,也遭套了。
许林秀招来身后的一名将士,在将士耳边说了些话。
将士点头,立刻跑到赵副将身边,不久,赵副将找来一根与他手臂差不多粗的长棍,放在铜鼎之下,当着围观众人的面把铜鼎翘得老高。
赵副将生得孔武有力,借助杠杆原理加以辅助,举起铜鼎在许林秀的意料之中。
赵副将赢了这场赌约,他把拿回的几袋钱分回给手下的士兵,扭头去找,望见一袭与雪色几乎交融的背影,咬咬牙,跑上前。
“许大人,多谢你替我解围。”
许林秀没回头,只道:“解围事小,士兵们挣些钱生活不容易,叫他们长点心眼吧。”
赵副将看着许林秀的背影,默默跟了一会儿,直到看人走进军火库大门,方才转身离开。
第二日,许林秀出门撞见骑在马上的赵副将,诧异。
曹老六道:“许大人,这位副将性子愣直,一根筋,非要找您报答恩情。”
许林秀皱眉。
“赵副将,你快回去吧。”
赵副将道:“我夜里值守,白日休息,大人既不领恩情,那我只好护送大人一个月,等时间一到,就当偿还完这份恩了。”
曹老六无语,周围的将士同样无语。
曹老六阴恻恻一笑:“你这诡计多端的副将,我看你报恩是假,想吸引我家大人的注意是真,死了这份心吧,大人和将军情深义重,你连将军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赵副将黑脸一红,喊道:“莫要诽谤我!”
曹老六冷笑:“癞/□□想吃天鹅肉!”
“休要胡言!”
许林秀由身后的人吵,他要务缠身,没空理会这帮人。
许林秀一走,身后的将士,赵副将,曹老六纷纷去追。
“大人——你慢点走,要不还是上马车坐坐吧,别累着身子。”
“大人——”
许林秀觉得吵,让他们别出声。
一帮孔武有力的将士都做起哑巴,隔着距离默默跟着面前这道清瘦的身影,场面竟有些滑稽。
第105章
◎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雪,伴着几缕彤色温暖的日光洒在潮湿的路面,年关将至,人们过年热情不减,街道巷尾熙攘往来。
许林秀裹着狐袄漫步在街头,手里攥了小食的孩子们迎面追跑,他被撞了一下,后退两步被人扶住,却是那一根筋固执要护送他一个月的赵副将。
赵副将扶稳许林秀,旋即像被烫到似的立即松手,眼若铜铃瞪向那小孩,呵斥:“街上人群众多,追追跑跑个什么劲?冲撞了许大人还不赔罪?!”
被唬住的小孩一愣一愣的,嘴一瘪,许林秀把孩子拉走,回头对赵副将说道:“豆丁小小的人,玩心正重,教育一两句就好,何必唬他。”
赵副将哼了几口气,许林秀看着眼前这帮聚起来缩在原地不敢跑的孩子,摇摇头,把手边的小孩微微推过去,道:“去玩吧。”
小孩畏缩地朝赵副将看了一眼,扭头看着许林秀,喊:“多谢哥哥,方才我不是故意要撞到你的。”
赵副将面相孔武,小孩不敢与他说话,朝许林秀道歉就跟着那帮孩子跑远了。
赵副将道:“没大没小,毫无规矩!”
许林秀一笑:“赵副将若是本分且遵守规矩的人,当日为何在城门刁难我军火库的人?”
赵副将神态僵硬,许林秀继续散步去了。
身边有人打马经过,停在许林秀身侧。
叫的是:“许大人。”
许林秀仰起几乎遮在狐毛下的脸,微微眯眼:“任都尉。”
任青松目光留恋,不敢贪看素雅出尘的青年。
他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盯向后方那位孔武有力的男子。
他问:“赵副将可是扰了许大人。”
赵副将和城右营当街打赌,得许林秀出主意的事情任青松略有耳闻。
他冷声呵道:“赵副将,若许大人接受你的好意才叫报恩承情,可你执意一厢情愿的护送给许大人带来困扰,这叫做蔑视官威,触犯祁国律例。”
赵副将嘴巴张了又张,任都尉是他的顶头上司,被上司当街呵骂,颜面无存。
许林秀回头,那几乎两米高的大个子看上去竟满面黑红,有点手足无措的滑稽感。
他微微一笑,道:“任都尉,既然你要管教下属,我就不多打扰了。”
任青松目送许林秀走回军火库的方向,见赵副将还想要跟,呵道:“赵铭,既然闲着,随我去巡城。”
这赵铭执意护送许林秀叫任青松心里不快,许林秀那样的人,与他初见常人很难对他不动心。若赵铭动了其他心思,纵使不会得许林秀回应,也叫任青松如鲠在喉。
*
许林秀走回军火库,闲散了几日的筋骨得到活动放松,稍微提起少许精神。
岁年过去就要迎来春季,军火库一帮官员和师傅直接住在屋子里,所有人都不打算回家过年。
为此,许林秀专门请来几位厨子,准备给主动加班赶工的大伙儿做份丰盛的年夜饭。
下属不回家过年,许林秀自然要以身表率,争取在开春前把火铳做出来,送往涑州。
他行至军火库,师傅们正拿几份图纸围着一门火铳讨论修改的方案。
火铳的原理是把火药填装进圆管形的铜制器具内,利用黑/火/药点燃时产生的气体爆炸力将弹药丸射击出,射击出去的弹药丸可对目标造成一定的伤害。
承载火铳的车架经许林秀调改后变得小巧了一些,适合单兵操作,某种程度上省去兵力。
师傅们正在讨论铳口改大的可行性,许林秀散步回来之后脑子清醒不少,笑道:“可以一试。”
铳口改大可以装容更多的弹药,许林秀早有想法把弹药从现在的五颗提升到十五颗起。
他从怀里取出修改数次的图纸,交给负责跟进锻造的师傅。
“等开年试验完这个大宝贝,还请师傅帮我做一杆小火铳。”
小型火铳如枪械大小,是面前这门火铳的迷你版。
师傅问诧异:“这么小?能有火铳的威力呢?”
许林秀道:“每个场合可以运用不同的热/兵/器,并非往大了造就意味着它伤害力无比。”
这一杆火铳,用作自保的。
彼时师傅还不知道这巴掌大的一杆火铳能有什么作用,但许林秀要做,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岁年当夜,远在西北的涑州厚雪覆盖,城内的百姓足不出户躲在屋内烤火,屋内堆放着去年夏秋晒干的牛粪,可以烧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如此寒冷日日飘着大雪的冬季了。
与此同时,几个边城卡口遭遇袭击。
祁国内州皆在迎岁年庆贺,街市花灯璀璨,游人如织。
涑州的将士们却不敢懈怠,打起十二分精神值守。
黄色的烟花讯号一起,众将士纷纷集合,在寒冷的雪夜中迎着鼓声应战。
勾搭骑兵今年不要命的连续发起攻击,关外、乃至关内,都慢慢传开今年是天助勾答王庭的一年。
天降大雪,气候恶劣,皆是天意在帮勾答王庭进攻祁国边境。
苍白无边的雪原上渐渐被染红,岁年夜一战,两边都讨不得好处。
重斐随手擦拭发髻两边的汗水和血液,将贴身的软剑从死在面前的勾答军身上拔出。
他伫立在苍茫黑红的雪地里,从定西关带兵出城,在暴风雪中沿东北方向追了一路,几乎把这支上万人的勾答骑兵剿灭。剩下的几路战况,还得等几位副将副史回城后汇报整合信息。
涑州边关岁年夜不眠,值守的将士一轮接一轮,伤者就医,空缺的位置有后备兵补上。
乐州绍城,岁年第二日一早,军火库内合了两三个时辰眼睛的师傅们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们洗漱穿衣后站到回廊外松了松筋骨,望着白茫茫的大片雪景,道:“瑞雪兆丰年啊。”
许林秀从爆/破场地回来,白裘湿了少许。
他道:“我看未必,州内的雪下得如此大,边关什么情况未知。”
重斐给他的信按时间推断年前就能到,过了将近十日官驿都没消息,说是暴雪封路,等雪融后才能恢复通行。
许林秀和师傅们对视:“诸位师傅,吃了饭暖过身子后随我下去看看这四个月的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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