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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嫁夫 第18节

管家道:“夫人半时辰前已经歇下。”

许林秀双眸微亮,宛如月下水中折射的波光:“还有呢?”

管家只好把李昭晚睡前吃了什么,喝什么药,看过什么书,兼之说过的话详细告之。

许林秀并不急于上前,细细倾听,唇边悄悄浮起一丝弧度。

管家欲言又止。

遂道:“公子为何那么晚过来,身边还不带人,会叫大伙儿担心。”

许林秀静了一瞬:“经过家门,就停会儿看看。”

他看着管家手上拎的食盒:“你去找爹吧,我一会儿就走。”

管家走了,正要上车,却见自家公子悄然立在原地。

他快步返回。

“公子,有一言老仆不知当不当讲。”

许林秀端详管家一派肃穆之色,追问:“发生什么事?”

管家长叹,他目光游移,然而话一旦开了口子,以许林秀的聪慧敏锐,不再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索性把任家私下对许家做的那些事都一一交待了。

*

夜色雾深,除绍城最喧闹熙攘的鹊桥街,各道门户熄灯入睡,只有打更人偶而路过。

刘副史带着兵接到都尉的指令巡城,于阴暗朦胧的街角拐出一辆行驶的马车,他挥手命人拦下:“车内何人。”

许林秀掀开车帘,沉浸在灰光里的双眸透出微亮。

他与刘副史只有一面之缘,却记得对方。

“刘副史,是我。”

对方惊道:“公子,你去了何处?大人正在寻你。”

又道:“我护送公子回都尉府吧,大人此时也焦心,前脚刚出兵营,不久又回来了。”

许林秀想婉言推辞,刘副史已做护送姿态,非要执行都尉托付他的事情。

于是许林秀无奈地坐回马车,和在都尉府大门跟已接到讯息从另一条路赶回的任青松相遇。

月上中天,空气里披了薄薄的一层雾,许林秀衣上沾有一点微小的水珠。

刘副史带着官兵都告退,许林秀轻轻踩着月光照得青亮的石阶,目不转睛地和迎面过来的任青松对视。

任青松脸上已经看不出多余的表情,漆黑深稳的眼风平浪静,也许这双眼睛不久前曾因为他不告缘由的外出晚归而动过怒火,再归于平息沉默。

任青松向来是很好控住气性的人,此刻站在许林秀面前只沉声问他:“林秀,你去了哪里。”

许林秀道:“去一趟金安寺,心中惦记父母,又回了一趟许宅。”

任青松:“回来就好。”

男人表面看不出有情绪,手指却攥许林秀攥得很紧。

许林秀问:“你在生气吗。”

他低笑了下,“青松,你找不到我。”

这次任青松目光终于有了起伏的波动,神情少有的复杂。

彼此沉默进府,因许林秀不打招呼就外出,都尉府彻夜通明,连任明世跟几位夫人都没休息。

洛和宁才劝冯淑睡下,出来一看,道:“终于回来了,你们没事吧。”

许林秀不在外人面前露性子,口吻平和:“出去散了散心。”

洛和宁点头:“下次出门还是托人给家里留个话,夫人和柏之都很担心你。”

许林秀眼一弯,看不住真笑还是假笑。

他朝偌大的都尉府环顾张望,又特意看了眼任青松。

许林秀回房沐浴就歇着,连任青松上来拥着他时一下都没动。

他虽然闭眼,想事情却想了一宿,思绪将至天明才失真混沌。

房内风平浪静,似乎昨日没有发生过许林秀不打招呼就离府一事。明面上没人出声,可连跟在许林秀身边的冬秋都倍感压抑。

他道:“公子,冬秋觉得怪怪的。”

许林秀兀自沏好一壶雨前茶,迎对轩窗外满池荷藕慢品。

他知道任青松私下交待打点过,也知道任明世对他压着不满,冯淑日日有洛和宁陪伴,还算惬意。

府邸忽然变得泾渭分明,谁都不招谁。

冬秋忍了又忍,愤愤道:“今儿我去后厨拿粥,听到仆人字嚼公子舌根,忍不住呵斥他们。”

许林秀问:“他们说了什么话。”

冬秋低头,许林秀手指在茶几一敲,半晌,才听冬秋道:“他们说洛和宁跟任家才像一家人和气,可话说到底,洛和宁才是外来人,纵然洛任两家有渊源,那都过去多少年了,陈年旧事还要数豆子一样说个没完没了。”

许林秀暗忖:“也算重情重义。”

冬秋:“公子——”

许林秀回忆起管家所言,得知许廉一直为任家以亲家关系索取数万两钱财,心思渐渐缥缈恍惚。

*

当日任青松陪他,许林秀递给对方一杯茶水。

叶嫩水清,入喉清冽芳香,回味浅淡苦涩。

许林秀开口:“青松,你爹一直向许家索取钱财的事情,你知是不知。”

任青松饮茶间忽的抬眼,许林秀极轻点头,自言自语:“看来是知道了,”他笑笑,“这几年过来,我竟又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回首四年来,两人恩爱如初,彼此照应。

许林秀对任青松的信赖可以说超出了任何人。此刻他用无声表露自己的情绪,是一份叹息,一份失望,一份怅然,一份连他自己如今都说不明的心思。

许林秀当日再回一趟许宅,途中碰巧遇到有马车停放在。

车前的人是洛和宁,对方与人交谈,颇为熟稔的样子。

那人背对着他看不清模样,隐约窥见宽松的墨蓝色布衫,像儒士的打扮。

许林秀还待细看,洛和宁上马车跟对方走了。

这日,洛和宁告知有事后忽然从任府离开,去哪里未言明,只说会再相见,请大家别担心。

许林秀到许宅后扑了个空,许廉带着李昭晚去了城外。

没等许林秀许理清楚任家对许家所为的这件事,在任青松忙得抽不开身时,遥在燕京,那座令所有风流名士,显赫贵族都向往的西朝繁丽的京都,如春日雷霆震动,传开一则惊天巨闻。

一道圣旨从燕京传遍西朝七州。

西帝病危,宣告传位。

第18章

◎这亲,结。◎

西朝易主的消息传得迅速突然,却在这个酷热难当的时季,如冰雪肆虐,带着突如而来的气势和寒意,以铺天盖地之势,纷纷扬扬的,从上至下席卷整个西朝。

西朝不再。

已过亥时,是百姓们多数熄灯歇下的时辰,然而自所有人在两个时辰前接到消息后都聚在城内各条露天的街道,乌泱泱的人头,一阵盖过一阵的人声。

绍城的秩序全部被打乱了,派守再多的官兵都镇压不住。

百姓们甚至推挤着官兵问:“咱大西朝为啥忽然易君?”

“新君主可是西帝的兄长,可是先太子?可是带领大军至涑州驱逐勾搭人的那位?”

人们对未知的将来总会陷入焦虑,人心惶惶,尽管他们已经事先听过这位先太子正面的事迹和宣扬,加之背景和血统正正当当。

然而短时间遭到冲击的百姓压抑不下强烈起伏的心潮,连续七日,城中此景不绝,吵得全城不可开交。

奇怪的是,身为一郡长官的太守,反常的没有任何表态,始终没有出现,似乎对此事的接受度十分良好。

又过几日,城内的百姓淡定了,安静了。

为什么呢?

因为所有人发现,西朝换个皇帝对他们没啥影响。

他们本来就都是小小的,连人物都谈不上的存在,只是换个皇帝,对他们的生活起居没有产生任何改变。

况且,不知从何处流传出来的小道消息,暗示人们新君仁厚,在不久的日子里,将会实施一系列减轻百姓们生活负担的条文律例。

百姓们互相问“真的啊?”“此事当真?”云云,问得多了,就渐渐定下心,认为都是真的。

总之一句话,但凡他们的日子不受影响,这天下改到谁手里,人家都是同脉血缘,同个宗谱,同个姓氏,和普通老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没等太守审时度势派兵重新管理城内秩序,人们自发的安定下来了。

然还有不少别有用心的人趁机作乱,挑着改朝换代之时,一大帮人聚集或分散的兴风作浪。

他们恶意加大□□的一把火,乱中偷盗□□劫,潜伏在角落里,逮着富贵人家不备拥挤而上的哄抢。

冯淑跟二位夫人就很倒霉的遇到此事。

按理来说,外头有一点乱的时候女眷们最好不要出门,且若真外出,有都尉府的官兵护送不会出差池。

正因绍城□□,任青松日日夜夜,亲自带人在城里镇压各处,不仅如此,还加派人手。

一城都尉,自是把精力全部投入在维持秩序,保护百姓安危的公务上。对燕京形势如何,稳如泰山,岿然不动,恪尽职守。

于任青松而言,护好绍城一方百姓安危即是首要的。

所以都尉府的女眷们看见城内动乱平息了,加之近期惶惶不安心神不宁,她们一合计,想着去金安寺求个符,佑家宅平安。

城内逐渐安宁后她们动身前去金安寺。

让她们意想不到的是,城外的途中竟然有人潜伏,一大帮人包围她们威胁,夺钱财。

劫匪们知道官兵很快会来支援,所以来时如潮水,出现得快,抢到钱财后消失得也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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