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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相公 第42节

水时倚在那处火热的胸膛中,看着远处一台床弩上,十几个士兵共同喊着号子转轴拉弦,忽而□□齐发,“嗖嗖”的破空之声仿佛在眼前,那黑木制作的巨箭仿佛一条粗重的□□,将远处挂在木桩上的藤甲穿了个透,士兵们前去查看成果,举营欢腾!

但亲自参与设计的水时此刻却有些荒诞的置身事外之感,他一个残废,在这样的异国他帮,竟也避免不了要挟裹其中。

如今,他要予人以渔,授人以刃了。

上下千年的历史与现实,都昭示着人类欲望的无穷与贪婪,战争总是无可避免,相互倾轧皆为利益驱使罢了,今日是蛮族入侵,谁知他日会否形式逆转,攻守易势呢?

到那时候,今日的救命箭,就是他日的杀人刀。

水时暗自思量,身后那人却忽然抬手指了指那几架造好的床弩,“难以移动,上不了山。”

符离的这种危机意识是天生而来,他看见弩,便下意识的思考东山,观察了半天,他便很放的下心了,随威力尚可,但还是笨重难移,守城攻城尚可。别说是金东山,怕是连山脚的河流都渡不过去。

水时刚要搭话,就觉□□阵地一阵喧闹哗然,一只弩的发箭木轴断裂,箭身瞬间偏移方向,重力扭转,那二十几个弩边的士兵登时控制不住巨箭。就在孙陆谦与几个老工匠的焦急大喝声中,一只犹如蛟龙出海的黑色巨箭,迎面便朝水时与符离的方向飞来!

就在顷刻之间,符离的血脉忽的沸腾,瞬间射到眼前的漆黑巨箭,倒映在那双金色的眼中,这场景令狼神族分外熟悉,仿佛昨日重现。巨狼之神射出黑箭,穿透反叛者的身躯,禁锢残忍嗜血的灵魂。

符离如兽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浑身肌肉勃发,胸腔兽鸣大震。水时只来得及喊一声“符离!”就见这人早已一跃而出,那惊人的弹跳力令他瞬间跃至半空!

而此刻,由于发射失误而连声大喊让开的众人,却仿佛一群被掐住脖子而无声的鸡。他们怔愣的看着一人以肉身凡体,一跃数丈高,朝着那在试炼中能轻松穿透藤甲的巨箭便去了。

已经能有人因不忍心而闭上了眼,那一箭下去,不管多结实雄壮的人,也要来个对穿!

但守在旁边后勤队中的冬生抬头见这样的场景,却一身冷汗,心脏“咚咚”的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别人不知道的,他可知道!别说是一箭,它要是变成巨兽,在场诸位还不够塞牙缝的,还有空担心别人?先担心自己吧!

只是,在这大军试炼场众目睽睽之下,若真变成个野兽,那水哥儿不也得糟!冬生心里咯噔一下,急的太阳穴直鼓。

而这些都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只见跃在空中的符离大喝一声,那声音极具穿透力,震的人耳朵“嗡嗡”直响。还没等冬生反应过来,符离便单手接下了那床弩上三张弓联合发射的重箭!

他劲腰猛力一转,硬生生于重箭猛烈的去势下,在空中折了个弯,双臂箍住重箭一用力,“啪嚓”一声,利落折断了箭尖,而后顺势把尚余力道的箭杆往空地上一掷。

试炼场一片寂静,只听那枪杆扎进坚实土地的“嗡嗡”震颤声。水时看着依旧是人身的符离,大大松了口气,庆幸这人还是在最后关头控制住了自己,往日在东山中的训练好歹没白做。

水时已经管不得别人怎么想符离了,没失去神志化为兽体,进而在大军中来个“中心开花”,他们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这时的冬生抹了一把汗,看着焦灼的现场,黑豆眼一转,立即高声拍手喊道,“好!不愧是我们热河最好的猎户,这一手搏熊的功夫深得师傅真传!”

众人一听,才恍悟,哦,就说怎么能凭空出来这样一位神人,原来是又师承家学!嗐,真是人才。

随即试炼场中便气氛一松,想起叫好声与夸赞,还有几个当中喊出来要学艺的。

孙先生也就坡下驴,只是三两句就把焦点又转移到床弩成功之上,叫人不再过多关注符离与水时两人。

看着渐渐退去的人群与大家远远投来的崇敬目光,水时心里一阵嘀咕。

走,必须得走,再不走要露馅了!

符离落地后却一直立在原地,神色恍惚又疑惑。水时赶紧上前拉住符离的大手,并拿到眼前仔细的摩挲,看没事,才使劲拍了一下符离坚实的臂膀。

“你蹦那么高干什么!咱们躲开不就完了么。”

符离却一歪头,低着声音说话,他强克制住化身为狼的血脉冲动,此刻说话有些语音不清的兽化。

“不是,这把箭,要找箭。”

水时看着受了些不知什么影响而有些神叨叨的符离,便赶紧把人往回拉。路上冬生鬼鬼祟祟的跟过来,但也不敢靠近,只是对水时一招手,见两人没事,才将因擦汗而湿透的领巾扯下来拧了拧水,随即叹了口气,回到营中。

只是他还没到新兵营地,便有不少人围上来问东问西。

“好小子!你们那竟有那样一号人物,快,介绍给哥们儿认识!”

“哪个师傅,郑头儿,我也想学!”

“班头儿,我磕个头,您就算带师傅收下俺了,嘿嘿嘿,俺是个豁牙子,他老人家嫌不嫌!”

冬生刚缓过来劲儿,看着眼前一伙营的糟心小王八羔子,登时眉毛一竖,拿出已经被锤炼的稍显沉稳的气势,不耐烦的骂道。

“滚滚滚,想学?他老人家如今只能在阎王殿开武堂,用我送你一程不用!”

“……”

“倒也不必……”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陪护一个月,但尽量日更,并在这一个月里完结撒花!

第64章

次日一早,水时就整理好了行囊。

近几来,藩王的勤王三路大军眼下要到平州,后将军蒋昭忙的去勾心斗角、权衡各方势力。早已顾不得这两个“异人”。

于是水时趁着这个空档,天还没亮便辞别了孙先生,与符离一同离开了军营。

他们此行要查之事耽搁至今只露出些眉目,如今大军交战,时局混乱之下必要生出事端,有些狐狸尾巴也会就此露出。

符离在崇山峻岭间翻腾跳跃,右臂抱着小雌,左臂还拎着一个碎花蓝布的小包袱。水时如今在野外也算生活惯了,小小一个包袱中置办的可齐全!一路上“叮啷啷”直响。

符离正沿着气味赶路,却鼻子一耸,在一大片未受战祸的茂盛油菜花田中停下了脚步。水时正紧紧抱着那副宽厚的肩臂,如今翘着脚回头看这人。

“怎么啦,你累啦?”

说罢还怪乖巧的抬起袖子,假模假样的给这人擦汗,只是他英俊的面目间连一丝丝汗都没有,倒是有些拂面而来的油菜花粉。

水时眨眨眼,凑上前,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噗呼”一声,冲着粘了花粉的英朗面目狠劲吹了一口气!

符离的耳朵条件反射般往后一动,眼睛一眯。但被吹完后依旧没走,却一歪头,展臂将人放置在花田中。

他将左手间拎的包袱往眼前一拿,只见蓝花布底下不知道被什么洇湿一小片,有东西黏黏咕咕的滴落下来。水时一见“诶呦”一声。符离伸出手指沾了些,那大鼻尖一闻,舔了舔,尝到滋味后,有些无语的看着在花田中咋咋呼呼的小兽。

“糟了!快瞧瞧,蜜罐子是碎了还是漏了?那小黑熊精没得吃,要气得捶地了。”

说罢水时一翻包袱,就见是军中木质的罐子实在没受住符离这样的颠簸,盖子碎了一块木角,金黄粘稠的蜂蜜便顺着包裹流下来,已经哩哩啦啦滴了一路了。

水时尚且在积极“营救”,弯腰揪了一把油菜花叶团紧了塞在漏口处,而后将洒出来的蜜用手捧起来,举着小手往符离嘴里塞。

“诶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蜂蜜在这时节还挺难得,伙房聋爷把最后一罐都给我了,可别浪费……”

符离的唇被水时的手指撬开,看着手忙脚乱的伴侣,他那双软耳朵悄然一动。无法,长大后并不嗜甜的野兽,只得慢慢将嘴边甜唧唧的软手指舔干净了。

水时还正收拾,却见符离竟吐出他的手指,然后开口催自己,“快。”

“啊?等会儿,没塞严呢。”水时边说,边抬手赶一赶周围零星围绕着的“嗡嗡”之声。

“嘿,这花田蜜蜂还不少!”

却见符离一挑眉,用眼神向水时朝花田那边示意。

水时只抬眼宠爱那边一看,塞蜂蜜罐的手立刻顿住,头皮一麻。只见花田与山林尽头有一大片蜜蜂“嗡嗡嗡”的朝两人凶悍而来。

附近山林被损毁,只有这一处花田有零星花蜜,饿了一冬的蜜蜂本就全部聚集在此处,如今他们尾随着一路上甜蜜的气味,全部汹涌的朝水时手中这个小木罐飞来。

水时倒吸一口凉气,能活到过冬的蜜蜂,无一不身强体壮、品种强悍。就连符离,以他的视力,能清楚的看到那群壮蜂的带毒尾后针!这叫他回忆起幼年与白狼王兄弟共同经历的不堪遭遇。

符离“啧”一声,扛起水时就跑!

剧烈跑动之间,搅动了没膝的油菜花田,黄橙橙的花粉飞了漫天,又被鲜风吹拂,散在澄澈空明的四野。

水时手里拿着尚且漏蜜的木罐,趴在符离的肩上,看着漫山摇曳的原野与鲜花,边被扛着跑,边止不住的笑,越笑越开怀,越笑越畅快。

他还是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奔跃与自然中,毫无束缚的自由。

即使身后尚且还追着一批个头如拳的大蜂。

符离看着兀自笑个不停的“惹事精”,抬手使劲在小屁股上拍了两下,最终被蜜蜂前后包围,已然冲不出去了。符离停住脚步,随行想要脱下身上的大毛衣,先将怀里笑得弯着眉眼的小兽裹住!

却没想到水时转身离开自己的怀抱,并将拧在那气味甜蜜蜜的小木罐上的塞子彻底拔掉,露出里边不少精纯的蜂蜜。他在蜂群的围拥下,往前走了两步,将木罐稳妥的放在一处小石台上,而后,又笑着退回符离身边。

“不要了?”符离低头看这个主意多变的家伙。

水时摇了摇头,“叫那黑熊精自己摸鱼吃去吧!我如今取之于斯用之于斯。”

领头的雄蜂在水时周围盘旋了一会儿,后群峰便悉悉索索的去抬蜜罐。那蜂子极大,只一小群,便将那样沉的木罐抬到飞起。

水时只见一群密密麻麻的蜂群,来去匆匆,下边晃晃悠悠的坠着蜜罐,不一会儿便走远了。

这个眉间一颗淡红孕痣的小哥儿此刻叉起腰,回头朝男人笑嘻嘻的说,“嗐,咱们没蜜啦。”

男人却一把将人拽进怀里,沉着眉目,低低的沉吟,“我有,还甜着。”

说罢,低头吻住眼前这个精怪的伴侣,分享了唇角之间,刚刚被迫得来的甜蜜。

……

两人在傍晚之前越过群山。水时已经在男人的背上睡熟,被叫醒后一睁眼,就见前方是一片郁郁葱葱、荆棘遍布的茂密丛林。

进林周围人类可行的小路全是荆棘阻挡,若要进山可要劈砍挪移,动静不小。正在水时纳闷时,前方的大树空洞中,却悉悉索索有莹绿鬼火一闪而逝!

水时听着沉寂暗林中的风声与鸦叫,一时间心中有些发毛,刚要回身叫符离去看,就见在幽晦的月光下,在那树洞中,哪是鬼火!是一只大白狼柔软的狼头从小洞中鬼祟的探了出来。幽绿绿的,可不就是那一双狼眼睛么!

大白狼见是符离两人,这才全身都跃出树洞,上前很是亲近了一番,蹭的水时没站住,一个趔趄就倒向了符离。符离伸出大手,拍了拍比水时腰都粗的大狼脑袋,叫他在前头带路。

水时只觉跟在狼身后,三绕两绕,就越过了那些难走的路障,直奔这座山顶而去。

看着不断后退的树木荆棘,水时拍了拍符离的肩膀,“这里,怎么感觉阴森森的,林子里竟一点活物的动静都没有。”

别说鹿马牛羊,就连鸟雀蛇鼠都不见,好容易叫他看到一潭水池,也都是快干涸了,水质泥泞的散发着腥臭。

符离却一脸平常,“遣散了,近村水有毒,不能活。”

“有毒?”

“紫藤毒,狼群追查至此。”

说话间,到了半山腰的石壁山中,在隐蔽的岩壁洞穴中,窝着几只狼。水时上前仔细扒拉来扒拉去,因为没看到小白狼,就有些急,“符离,那小崽子呢?别是叫人抓走了吧。”

符离抵着嗓子和几只狼“呜噜噜”说了半天,原来,这一小队狼寻到了符离后,便开始听符离的吩咐,追寻那葬在东山峡谷中那股干枯藤人的味道,只是却近,周围越是危险,直到河水含毒,山中飞禽走兽死尽,变成一座座沉寂的“死山”。

狼崽与熊依旧不肯回去,要在小队中等水时,被跟来的母狼王的弟弟揍了一顿后,依旧不消停,打滚不肯走。如今,已经被舅舅叼着后脊藏在一处树洞中了。

水时环顾四周,诡异又阴森,轻轻吐了口气,“还好,还好。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他们偷着留在帐篷里,好歹安心。”

树洞里正正团成一团抱着睡觉的两个小东西,睡的腹间一起一伏,直打呼噜。只是那被压在小熊肚子上那一嘟噜肥肉下的半大白狼,被舅舅揍到秃毛的耳朵此刻却一动,猛的抬起头,侧着耳聚精会神的听了半晌,便“嗷呜”一声,炸了庙了,一蹦起来老高,踹了小熊一脚,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水时刚放下包袱,就被迎面而来的一道白影哼哼唧唧扑了个满怀,随即那条热舌头湿淋淋将他的小脸舔了个遍。水时都睁不开眼睛。

“诶呀,好了好了,别舔了。”

小狼正舔着,忽而用毛茸茸热乎乎的狼吻抵住水时的脸颊,呼哧呼哧的细闻,而后张着大嘴,“咳欠!”一声,打了个打喷嚏。

“哈哈哈,叫你不要舔了,我脸上全是油菜花的花粉,你这小鼻子要痒痒!”

狼崽子撒完了娇,便扑到水时的小包裹上,埋着头两只爪子挖个不停。而后蓝眼睛亮晶晶的叼出一块酱肉,美滋滋去吃了。

符离则没空多叙,他验收着狼群小队扩大搜索范围后得到的结果,最后阴沉着脸,直接要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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